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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船
周佳任说皇甫老师我们自己组织去苏州洗温泉,真诚邀请您一道同行。
皇甫良问什么温泉,苏州还有温泉?
周佳任说老师看您仪表堂堂博学多才,连苏州有温泉都不知道。
皇甫良不高兴了,说这跟我仪表有什么关系?再说我博学多才就一定要知道每个吃喝玩乐的地方吗?周佳任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周佳任说老师您别生气啊,我就是这么一说,您当然不会知道这些资产阶级腐败的生活方式了,您是高级知识分子嘛。
皇甫良不耐烦了,周佳任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佳任就介绍起来,说苏州有个旺山,旺山一带有温泉,最近刚被开发出来,还建了个度假村,人均消费也就三、四百块,包住包吃包洗,还能欣赏美景美女。后天就是国庆长假,我们想邀您一道同乐。
皇甫良这才明白周佳任是用自己凑数呢,他端了个官腔,说周佳任同学,父母出钱供你们是来读书的,不是来享乐的,温泉度假村那是资产阶级的生活,奢侈、腐败、小资,有这时间多学些知识多好,实在想泡个什么不如去泡妞,将来后代就不用愁了,或者泡澡,学校的洗澡堂就有热水,三块钱一泡,多省钱?泡面也行啊,还能果腹呢,何必跑那么远泡温泉?
周佳任万分鄙夷地切了一声。
虽然对方表情低调,切声低调,皇甫良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鄙夷的“切”。
被这个无声的鄙夷将了一军,他脸上挂不住了,说你们为什么邀请我呢?
周佳任说,因为学院里跟我们年龄相差十岁以内的,包括您在内就三个老师,而男性只有您和陈天鸣陈老师。
陈天鸣不到三十,是本科生辅导员,研究生学历,在高职那边教书,皇甫良与他并不熟。
皇甫良说,你们还找了陈天鸣?
周佳任点点头说,请了,陈老师已经答应了,不过还有一位老师主动要跟我们一起去。
皇甫良问,谁?
周佳任说,是周晓雯周老师,本来是没叫她的,但她听说您也去,就主动要求去了,我们也不好拒绝。
皇甫良挺不住了,用手撑着窗台微笑说,既然有这么多老师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国庆节我有安排了。
周佳任说老师您得去,您要不去我们不够组团,组团能每人便宜50块,我们一共十个人就能便宜500块,您要不去,我们谁也去不成,您忍心葬送我们的希望和那五百块吗?
说完,他热切盈眶地望着皇甫良。
皇甫良想说:那五百块我替你出,离我远远的吧!不过他实在无法拒绝这样恳切的目光——周佳任的一双大眼放电频率比周晓雯不知高了多少倍。最重要是他十分了解这位周同学撞南墙的意志,他知道,如果他说不去,对方就会高度发扬二皮脸的精神,死缠烂打到底。为了美好的假期和个人名誉他只有舍得两天烦扰换五天清静。
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说:我去!
周佳任就伸出手掌,皇甫良疑惑地问:干什么?
周佳任说:老师,交钱,预付五百,多退少补。
皇甫良把身体抵在窗台上,哆哆嗦嗦从裤袋里掏出五百大钞,万分不舍地按到他手里。
“拿去!”
周佳任一路欢天喜地的颠儿走了。
皇甫良有些懊悔,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上了贼船。
出发的日子天气晴好,看在好天气的份上皇甫良也卸下了思想包袱。
人员队伍呈梯形结构,三个老师,三个博士在读生,四个研究生在读,外加两个大三女生。
皇甫良问周佳任,不是说好十个吗,怎么又多了两个?
周佳任说她们寝室与我们是联谊寝室,听说您要去也想去,女孩子嘛,我又不好拒绝,而且我们的队伍里除了周老师是女性,其他都是男性,阴阳比例严重失调,从进化论的角度考虑,不例于提高游兴,就把她们召进来了。
皇甫良怎么听怎么觉得两个大三女生有点职业伴游的味道,说既然她们也去就不用我去了,你把钱退给我。
周佳任为难地说,对不起老师那钱已经上交给旅行社了,退不了。
皇甫良生气了,说周佳任同学,你是不是耍我呢。
周佳任很认真很严肃地说,皇甫良老师我没耍您,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希望您能去。
他的语气非常非常非常动情,皇甫良也就不生气了,泡就泡吧,泡泡晦气也好。
出发前皇甫良突发奇想地问了周佳任的年龄。
周佳任狡黠一笑,说老师您自己猜。
皇甫良没猜,因为刚问完他就觉得没意义了,反正是比自己小,看上去十、七八,实际要大得多了吧,读到研究生这个阶段。不过他多大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车子开在沪宁高速公路上,皇甫良眼望着窗外风景,耳听后座周佳任与一师兄高谈阔侃,抨击时事,内容杂七杂八什么都有,中东局势,巴以冲突,东欧战乱,美国飓风,食品安全,非洲霍乱,甚至艾滋病、毒品和欧洲性解放运动,很多连皇甫良都要琢磨琢磨的词汇,从周佳任嘴里说出来都不打奔儿,皇甫良觉得这孩子不仅脑残嘴还残。
最让他难过的,还是身旁的周晓雯。
周晓雯赶走了陈天鸣,才得到如此亲近皇甫良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机会。
“皇甫老师,你洗过温泉吗?”
皇甫良摇摇头:“看人家洗过。”
“看谁?”周晓雯反应警觉。
“电视里。”皇甫良冷静回答。
周晓雯暗暗松了一口气,再问:
“皇甫老师国庆长假有什么安排?”
“洗温泉。”
“除了洗温泉呢?”
“。。。这风景挺美。”皇甫良故意岔开话题,朝前方望去,青山半落,绿树掩映,“美得让人。。。无话可说。”
“嗯,无话就不用说了。。。洗完温泉呢?”周晓雯更关心皇甫良有没有别的安排。
“回来。”皇甫良心想周晓雯不光人长得没情趣,思想也没情趣。
“回来后呢?”
“休息。”
“休息好呢?”
“做事。”
“做什么?”
皇甫良又不耐烦了,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人,他都懒得敷衍,看在对方于自己同为同龄未婚博士的份上,他胡乱敷衍了几句,没想到女博士不但没情趣还没眼见儿。
“要给几个学生改论文,他们急着发表,请我看看。”
“呃,皇甫老师很称职啊。”
“职责所在。”
周晓雯酸溜溜地感慨道,有些无力,因为她发现跟皇甫良交谈非常有障碍。皇甫良就像一只大号牙膏,明明看着肚里有料,偏偏挤了半天才肯吐出一点,这样下去,对她日后的幸福生活十分不利,猴年马月才能修成正果啊。老处女周博士待嫁心切,终于下定决心不再自娱自乐,来个单刀直入。她清了下嗓子大胆问:
“皇甫老师,国庆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皇甫良想也没想惯性答道:
“我哪天都不吃饭。”
“啊?不吃饭?”
皇甫良瞅着周晓雯的月球脸发了几秒钟楞,在周晓雯自作多情二度向他放电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样一首打油诗:
执子之手,方知子丑,泪流满面,子不走我走。
他毫不犹豫起身对后座的周佳任说,周佳任,你到我这来坐!”
周佳任正跟师兄侃得昏天黑地,不知发生何事,莫名其妙问皇甫良,为啥?
周晓雯眼巴巴地盯着皇甫良,一脸无辜,皇甫良又有些心软,找了个借口说,你晕车,坐到窗边来。
周佳任笑说,老师我不晕车,谢谢老师。
皇甫良生气了,说你现在不晕不代表你以后不晕,你坐过来以防万一。
周佳任反应迟钝,继续辩解,晕了再换也来得极。
皇甫良彻底失去耐心,冲他大吼,我说你晕你就晕!引得满车都朝这儿扒眼儿观望。
周佳任就乖乖地跟皇甫良换了座位。
周晓雯眼圈微红。
周佳任很体贴地递了张面巾纸,说周老师您怎么哭了?
周晓雯接过面巾纸摇摇头,没什么,我眼睛进沙子了。
周佳任低头呃了声,喃喃自语,皇甫老师真不懂怜香惜玉。
皇甫良更冷杀地望向窗外,脸白完了红,红完了黑,黑完了就开始恨上周佳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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