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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中)
洛安琪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她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任何一丝异样的声响。
那一刻,她几乎可以确定雅尔卓妮便是小玉儿屋里的内鬼,甚至,那个将人偶藏在小玉儿床下的人也是雅尔卓妮吧?而幕后主使者,则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不断神秘出现的绛色人影——那日苏。
今日上午,在经过了一番思考之后,洛安琪决定让春伶到外院去,在丫环仆人中间传说关于“听说爷已经怀疑是有人在福晋屋里藏了人偶,为的是要陷害福晋”这样的小道消息,目的是要让真正藏匿人偶的人跳出来。虽然这主意并不高明,也很危险,但以她目前的能力,也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她的心一直悬着,直到她与燕儿从药房抓了药回来。想不到短短数个时辰,府中的下人们便已将那谣言传得有板有眼,甚至比她最初所编造的版本更为丰满。心中暗赞这些人八卦能力的同时,也在小心翼翼地期待着,期待着她假设中的“嫌犯”能在这谣言传到多尔衮耳中之前浮出水面。
好在,此举竟然真的收到了效果,而且还被她亲自目击。假如小玉儿真的有预感有人会加害于她,那么她一定还会像先前那样拒绝进食的,可眼下最要紧的问题是,雅尔卓妮在汤钵之中投放的“添加剂”究竟是何物?
洛安琪忽然萌生出一个危险的念头。她轻轻走到门口,低声咳嗽。
“谁?!”厨房中的人警觉地喊了一声。
女子咯咯地娇笑起来,随即窈窈窕窕地走了进去,“哟!这么晚了,姐姐还在弄什么好吃的呀?”
雅尔卓妮看见来人是她,神情一松,“原来是安琪姑娘啊,吓了我一跳!”
“吓到姐姐了?真抱歉!姐姐莫不是和我一样,想来这厨房里寻觅些吃食啊?”
绿衫女子轻轻一笑,“姑娘说笑呢。奴婢在为正屋主子准备饭食。”
“哦……”洛安琪做作地掩了口,一副意会了的模样,她轻轻转头,看似无意的张望实际上却没有放过一丝痕迹。
“呀!有好吃的!”她开心地笑着走了过去,一只脚恰好轻轻地踏住了地面上掉落的一张纸片。她伸出手迅速揭开放在食盒中的汤钵盖子,凑上去闻了闻,同时也没有放过雅尔卓妮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女子暗笑,随即夸张地叹道:“这鸡汤好香啊!姐姐,我尝一口哦,就一口,不会有人发现的。”边说边随手拿过一边砧板上的汤匙就要去舀钵里的汤。
“别!别喝!!”雅尔卓妮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夺过洛安琪手中的汤匙掷在地上。
呵呵……洛安琪惊愕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躺在地上还晃动着的木制汤匙和旁边地面上撒出的汤水,心中却是一阵冷笑,“姐……姐姐……”
对方怔了怔,随即又换上温和的微笑,“姑娘怎么能喝这汤呢?这是爷吩咐下来要送去正屋里的,奴婢不敢有差池。姑娘若真想喝汤,奴婢另外给姑娘炖一盅,回头让春伶给姑娘送到屋里去也就是了。”
“也罢!”洛安琪眉头一皱,“姐姐,这厨房中可还有别的什么吃的?我饿坏了!”
雅尔卓妮想了想, “应该有,不过……”她盯着桌上的食盒,迟疑着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找好了!”洛安琪笑着冲她摆摆手,又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姐姐,您可不能告诉别人我自己跑到厨房里来找东西吃哦!”
“这个自然,姑娘请放心。奴婢现下要赶着去送饭,不能帮姑娘弄吃的了。”雅尔卓妮淡淡笑着。她走到桌旁,迅速盖起汤钵,合上食盒盖子,然后提着食盒快步走出厨房去。
洛安琪缓缓敛了笑容,迅速移开脚,弯下腰,将刚才自己故意踩在脚下那张包过药粉的纸片拾起,凑到灯下细看。
那纸片像是有些受潮,因此还粘了不少粉末在上面,女子用食指轻轻沾了少许残留的粉末,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并无异味,这是什么东西呢?她想了想,又折起纸包,小心翼翼地将它揣进了袖筒。
她四下张望,随手抓起架上搁着的两根黄瓜,吹熄了灯,迅速离开了厨房。
走到内院的时候,正远远看见多尔衮从银珠的屋里出来,负手驻足小玉儿的门前。她停下脚步,躲进黑暗之中,听到小玉儿屋里又摔了碗碟,还伴着一阵骂。
还好,还好她没喝。洛安琪长舒了口气,却见雅尔卓妮从屋里小跑出来,站在多尔衮面前福身请安。多尔衮冲她摆了摆手,低声说道:“罢了,她既然不想吃就由她。你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完便下去歇着吧。”
“但是……”
“去吧。”
“……是。”雅尔卓妮福身走回屋里收拾去了,多尔衮却依旧站在原处怔怔望着小玉儿亮着灯的窗口。过了许久,才轻叹一声,背着手缓步离开。
洛安琪表情冷峻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忽然迷惑了。为什么她忽然有种感觉,多尔衮和这件事有关联?他的态度、他的决定,难道不奇怪吗?可是,他应该是不可能和那日苏联手做下这些事的,至少他不可能害银珠——那可是他孩子的额娘啊!
女子再次将眸光投在那见有亲兵把守的屋子。此事,她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避着人返回偏院,女子坐在敞着门的屋子门槛上,忧心忡忡地端详着手中的小小纸包。
这可难住她了。阿诺兰、雅尔卓妮……除非抓到现行,否则她们是不可能承认的。前儿银珠出险,倒是救治得及时,又扯出了小玉儿这个替罪羊,算是将事情压了下去。就是不知道那幕后黑手会不会就此罢手。
而雅尔卓妮在汤中投放“添加剂”的行为,此番也因小玉儿拒绝进食而没有得手。既然目标已经锁定了,若雅尔卓妮敢再做一次,倒是还有机会抓现行,甚至可以利用这件事诈出放置人偶的真相……
她想得还真是乐观呀!
洛安琪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来,探究的眸光再次落回手中的纸包上。这纸包里的粉末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春伶……”她忽然幽幽地开口。
“姐姐,什么事?”小丫环放下手头的活计,从屋里走了出来。
女子平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略转了转头,望着春伶投在地面上那长长的人影,“周围捉得到什么野猫野狗的吗……”
若是频繁地到内院打转,唯恐遭人注目;而若是不去,又担心几时疏忽叫人钻了空子,让小玉儿喝下了有毒的汤水。
想起昨日无心“谋害”的那一只小狗,心下佩服着春伶那孩子实在是能干,竟然还真的能够捉得到活物让她做试验;同时又生出许多无奈,她并不愿意这样残害小动物的。
昨夜,她把那纸包中剩下不多的粉末连着纸包一同拌在宵夜中给那只小狗喂下之后,小狗很快便口吐白沫、倒下不再动弹了。虽在意料之中,却也着实令洛安琪心头压着的那块大石头越发沉重起来。于是今日一早她遣了春伶用口袋将那小狗的尸体装了,偷偷带出府去埋掉;自己又进了内院,往银珠的屋里来了。
她眉头深锁地坐在银珠的病榻前,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一双眼睛则冷然地随着阿诺兰的身影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安琪姐姐?”银珠用力拽了拽她的衣袖。
“啊?”她慌忙回神,望向斜靠在一旁靠枕中散着发噘着小嘴的女子。
“姐姐这是怎么了?说是来看我,又不理我。只顾着自己想心事,倒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呵呵……看样子侧福晋恢复得不错呀!瞧,都能说笑话了!”她望着银珠,嫣然一笑。
银珠咯咯笑着,“可不是么!我念着姐姐昨日顶着毒辣的日头亲自去替我抓药的恩情,说什么也得让自己快些好起来呀!”
洛安琪心中一惊,“咦?你咋知道的?”
“燕儿告诉我的嘛!”
燕儿啊……洛安琪转过脸,淡淡地望着在一旁忙碌着的阿诺兰,发现对方也正用眼角瞟向这边。她心下有了计较,于是朱唇微启,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此时,门外有人唤了阿诺兰的名字,丫环应了一声便匆匆走了过去。只见她刚走到门口便顿住了脚步,随即冲外面大声嚷嚷道:“燕儿,你懂不懂规矩?谁让你又把药送到内院来的?不是跟你说了我过一会子去端的吗?”
“药早就好了,等了好一阵也没见姐姐来。我担心姐姐这边有事绊住了,又怕耽误了侧福晋服药,便送了过来。”
洛安琪看着银珠,于是银珠冲站在一旁的贞贤轻轻点了点头。贞贤心领神会,转身走到门外,也不理会阿诺兰的吹胡子瞪眼睛,直接从燕儿手中接过药端进屋来。女子则扶着银珠略坐起来些,又看着贞贤一口一口喂银珠喝了。
阿诺兰依然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有些阴冷。她用力绞着手绢,将一双手弄得红一块白一块的。
洛安琪轻轻抬起头望了过去,唇边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昨日从药房回来的路上她便与燕儿说好,要她每次都直接将熬好的药送到银珠这边来,不再假手他人,尤其是阿诺兰。尽管不曾告诉她真实原因,只说是爷的授意,那丫头倒也依着这么做了。
看起来,昨日的药也是燕儿送进内院来的;而从昨日早晨起,多尔衮便安排有专门的亲兵监督护送银珠的饮食。也难怪,阿诺兰今日一直铁青着脸,若是她背后的那一位依旧要她行动,此番却是很难找到机会了吧。
阿诺兰在屋里站了一会儿便匆匆出去了。随后,洛安琪也起身告辞。
她有种预感,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
尾随至园中便丢失了目标,女子开始小心起来。她去了这几次发现对方“接头”的地方——廊子、假山、太湖石,均无所收获。正当她有些泄气,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赫然出现在身后的人骇了一跳。
“啊!”洛安琪低低惊呼了一声,拍着心口瞪着面前的阿诺兰。心中不禁连连骂起自己为何这样不小心,居然被对方反跟踪了。
“姑娘跟着我做什么?”阿诺兰冷冷地说。
看来这个丫环心理素质不错呀!洛安琪暗暗冷笑着想,随即开口说道:“姐姐开什么玩笑?我只是在找我的钗子而已,昨日不慎掉在花园里了。姐姐可曾看到过?”
“不曾。”
“哦……”她点点头,“那我再找找好了。”
阿诺兰面无表情地从她身旁走过,就在二人擦肩而过时,洛安琪忽然嗅到一股淡淡却奇特的药香。那药香是——
“等等!”她迅速转过身,望着对方的背影低声喊道:“姐姐身上,可是藏有那一味药物吗?”
“什么药物?”阿诺兰转身,警惕地瞪着她,右手却背在了身后。
女子淡然地望着阿诺兰瞪大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藏红花。”
“胡说!”丫环厉声吼道,转身便走。
洛安琪定定站在原地望着脚步有些踉跄的阿诺兰,淡淡地说:“你姐姐和她肚里的孩子死得冤屈,你想报仇,也是情理之中。”
阿诺兰脚步一滞,随即冷然地说道:“奴婢不明白姑娘在说什么。”
“但,银珠侧福晋和她的孩子有什么错呢?他们是无辜的呀!”女子继续说着,语调清冷,听起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若是你姐姐不曾遭遇不幸,她所生的小阿哥,或是小格格,也会欢喜地期盼着能有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一起玩耍吧?”
阿诺兰怔在那里,而洛安琪一步一步向对方逼近。她轻轻伸手搭上阿诺兰的肩头,“你……为何要这样做呢?银珠侧福晋待你一向不薄……”
“你知道什么!”阿诺兰声音有些嘶哑,“这府里,已经没有人再记得我姐姐,没有人再记得她所受的冤屈。因为有人取代她有了爷的子嗣……不错!是我!是我在侧福晋的菜里倒入了藏红花的药汁,那又怎样?我不会让这府中上下忘了她的……我要他们下去陪她……”阿诺兰用力抱住头,近乎歇斯底里地低喊。
女子秀气的眉深深皱了起来,“阿诺兰你错了!没有人忘记你姐姐,更没有人取代得了她!你本意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你是不是受了他人的利用?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弄得亲者痛、仇者快……”
洛安琪用力扳住阿诺兰的肩头,想要将她转过来对着自己,却冷不防对方猛地伸过手一把推倒了自己,飞快地跑开。
她跌坐在地上,望着阿诺兰迅速消失在花园另一头的身影,咬紧了嘴唇揉着痛处。
她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呢?原本就快碰触到那个真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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