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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婚(中)
这下,如多铎所愿了。
望着他俩走出御书房,皇太极浅笑着。他之所以成全多铎,并不是因为信了多铎的指天誓日,也不是因为哲哲的一番话,更不全是为了可以让大清和蒙古科尔沁的联系更加牢不可破——爱新觉罗家与博尔济吉特家的关系早已相当深了,并不需要靠这一桩来加固。
恐怕,就连多铎本人也不会想到,最终打动他,让他决定成全这件婚事的,是多铎那天所说的一句话——
“皇上!八哥!您有自己珍爱的,想要呵护一辈子的人吗?”
皇太极用右手轻轻执着左手马蹄袖口处精细的刺绣,刚毅威严的脸庞渐渐露出了一抹并不常见的柔情。
海兰珠呀……
很快便已进入了三月。若是换算成新历,想来大概也是到了四月中旬的光景了。天气渐渐的暖了,吹进院子的风变得温柔了起来,外头的雪也开始融化。偶尔有成群的大雁归来,飞扬着有力的羽翼划过苍穹。
一身正白旗军士装扮的俏丽女子骑着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驻足在小小的山坡之上,望着不远处的盛京城。在她身后几步远处有一匹雪白色的骏马,一名身着同样服色的年轻男子正骑在马背上,微笑着望向他前方的身影。
这些日子里,洛安琪已不想再去介意那只翡翠耳环是不是能拿回来。因为她觉得,既然那真的是阿巴亥的遗物,就应当归还她的儿子。至于她究竟是否因为那耳环才穿越时空来到清初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日子还要过下去,反正都已经这样了,那就乐观一些,既来之、则安之吧。
遥望远处的群山,洛安琪扬起嘴角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自大军朝鲜凯旋后,朝中似乎没有什么大事。多铎的礼部事务也并不繁杂,闲时便会带了她到野外骑马。
宫里,她又去了一次,就在前天下午。
先是去拜见了哲哲。那位端庄高贵的皇后娘娘见了她倒是亲近了许多,一口一个“自家人”,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话,而她只能让自己举止优雅得体地浅笑着,有问必答,心里却在打鼓——什么是“自家人”?难道她已经达到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境界吗?
好容易从清宁宫“逃”出来便直奔永福宫。陪布木布泰吃茶聊天,陪小公主们玩耍。她还带去了一些自己用竹纸折的纸鹤,大大小小的,用丝线穿成几串儿,送给了布木布泰的三个小公主。孩子们高兴得什么似的,求着苏茉尔找地方挂起来,又黏着洛安琪说要学。她发现自己还蛮有小朋友缘的,有当孩子王的天分。
就这样度过了一下午的美好时光,永福宫里撒满了欢快的笑声。
这样也好,尽管她真的不喜欢那座后宫,但那里有让她惦记的人——她的“庄妃姐姐”。洛安琪对自己笑笑,抬起手腕望着那串金色的蜜蜡。总算,自己在古代还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渐渐地融入这样的生活,仿佛自己原本便是这时代的女子。
而身边的那个男子,也竟然渐渐的给她带来了安全的感觉。她似乎并不排斥他对自己的温柔和宠溺,以及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那个怀抱,也仿佛早已熟悉,许多年。
她是真的期待着每天和他的见面。一起吃满人高热量的饭食,一起到城外驰马,一起在白桦林中散步,甚至一起在野外拢起火堆对饮畅谈。
她酒量一般,但浅酌尚可。他会和她谈起童年时候的趣事,谈起汗父的英武和额娘的温柔,谈起失去汗父和额娘后与两位哥哥相依为命的凄苦;她也会谈起她的家人,谈起初学骑马时的种种狼狈,也谈起和苏琳之间那种母女般的情谊。
女人都是讲感觉的,不是吗?只是这样的感觉,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难道是动心了吗?但,那样的动心,显然是毫无“将来”可言的啊……
于是她不断地告诫自己,把自己当作是纯粹的历史旁观者,对多铎、多尔衮这些站在她眼前活生生的人纯粹当作是历史人物一般客观的看待,对他们的喜怒哀乐都当作一场历史大剧去欣赏,而不把自己代入到那些喜怒哀乐中去。惟有这样,才能不去探究自己的内心,也才能忘记他在白桦树上刻下的名字,忘记他灼人的吻……
不会有结果的。无论自己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也无论他对自己又是怎样的心意。他不会是她的Mr.Right,她也不会是和他生同衾、死同椁的女人——他死后,会有两位福晋自请殉葬,多尔衮拦都拦不住。
身体忽然一阵发冷。
生同衾,死同椁。那得要多么深刻感情呀!她要那样的感情吗?她——敢要那样的感情吗?
然而,即使她敢要,那他呢?他又给的了吗?
她咬了咬下嘴唇,使劲甩甩头。唉……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我发现你最近经常心不在焉的!”不知什么时候,多铎已经骑马缓步来到她身旁,看到望着远处的盛京城一副出神模样的洛安琪,不禁微微皱了眉头。
她将自己从思绪中拉回来,重拾微笑,转脸望向他,“其实我就是在想,这盛京城还是挺大的呀!”她指着不远处的盛京城说,嗓音像是叩击着冰凌发出来的一样清脆悦耳。
原来是在想这个吗……“傻丫头!”他笑着,一双幽黑狭长的眼里盛满了宠溺,“你当真是从南朝来的吗?怎么竟没听过,那北京城可比这大了去了!”
洛安琪耸耸肩。她当然知道北京城大呀,都建到六环了嘛!忽然想到了那个“河北移动欢迎您”的段子,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看了看多铎,“我没有去过北京城呀!我的家是在南方的一座小城。”
她可没有说谎哦,明末的北京城她是真的没有去过。
“是吗?那等将来我大清入得山海关,进了北京城。我便带你一同去,你可愿意呢?”多铎带着三分笑意和七分认真,盯着她晶亮的眸子。
入关吗?那是在顺治元年吧。睿亲王,或者说摄政王多尔衮率军进入山海关。现在是崇德二年,顺治皇帝是六岁登基的,而他现在还没有出生,庄妃那边似乎也没传出有孕的消息。那么,皇太极又是什么时候驾鹤西行的?不记得了呀!
真讨厌自己,历史是怎么学的?害得她完全不知道现在的纪年换算成公元纪年到底是哪一年!如果能了解得详细一些,现在的她就可以自信满满地“一切尽在掌握”了,不是吗?而且,说不定还可以帮助身边的人规避风险——唉,难道她还真的想改变历史不成?
尽管她已大致知道身旁这位男子,以及他哥哥多尔衮的故事发展和结局,知道了皇太极的后继之君,将是庄妃所出的、现在尚未出世的九阿哥——爱新觉罗.福临。可知道这些没有用呀!她不能够改变历史,知道与不知道,区别仅仅在于她会不会为这些人、这些事难过而已。
如此看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了……
“……琪儿?”多铎轻轻刮她的鼻子,引来了她不满的眼神。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微蹙了眉头。“干什么!”
“问你可愿意和我一同去北京城。”他盯着她。
“现在啊?”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带着恶作剧式的微笑。
多铎皱着眉,这丫头居然完全没有在听他说话。“谁和你说现在了,我是说等我大清入关以后!”
洛安琪想了想,“我当然想回关内呀,我好想念关内的美食!但我为什么一定得和你一同去呢?”
年轻的男子脸色“唰”地阴沉了下来,半晌不语。骤然地,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把将骑在黑马上的洛安琪抱了起来。
“啊——”她的脑子一阵混乱。当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他的身前。他紧紧的将她裹在怀里,低着头用下巴大力磨蹭着她的头顶,同时带着几分气恼,低声说:“你是在故意气爷吗?你不和爷一同去,那你想和谁一同去?”
他生气了吗?可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洛安琪感到有些好笑,便轻轻笑出声来。而显然,她的笑声惹毛了这位火爆脾气的豫王爷。他愈发用力地磨蹭着她的头顶,直到她因微微吃疼而不满地嚷嚷起来。
“你想和谁一同去?说!”
又来了!又是那种审问犯人式的口气!“这是你撒娇的方式吗?”她苦笑着问。身后的人似乎愣了一下,才又恶狠狠地开口:“谁撒娇了!爷又不是女人。”
她嘴角微微扬着,动作轻柔地拍打着他的手背,希望可以安抚一下这只张牙舞爪的猫。“我不是要和谁一起,我要自己一个人去的。”唉,这个倔强的家伙,有时候像是个大人,有时候却又像孩子,而眼下却像一只猫。让人不禁想要狠狠地揉他的脑袋,就像揉一只猫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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