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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
终翠山脚下的一汪湖水边,灵儿姐姐伸出一只手指,凌空画了一个锅盖那么大的圆,立刻有水流注入,缓缓流动,最终平静下来,仿佛一面镜子,里面渐渐看出熟悉的画面和熟悉的人来。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灵儿姐姐施法,有些心虚地开口问道:“真的行吗?”
灵儿姐姐使劲儿盯着水镜里的画面,头也不回地答道:“能有什么问题?大不了就是不成功,大和尚总不能收了你姐夫吧?”
“那倒是。”我点点头。猛地瞧见水镜里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正朝我和灵儿姐姐“借”来的那户农家院里走去,立时紧张地抓住灵儿姐姐的胳膊,叫道:“来了!来了!”
灵儿姐姐不满地往外拽了拽被我扯痛的胳膊,嘴里说着:“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瞎。你别那么紧张好不好?”她话虽说得轻巧,可心里也有些担心姐夫会露馅,便任由我拽着胳膊,一起看着水镜。
待到他们走得近了,灵儿姐姐轻轻“咦”了一声,说道:“这和尚怎么这么年轻?”
“除了年轻,你不觉得他还长得很俊嘛?”我歪着头问她。
“还不错,跟你姐夫有得拼。”灵儿姐姐漫不经心地答道。
“切~”我撇撇嘴,灵儿姐姐就是这样,什么都是她家相公最好,安旭这样,安旭那样,常常气得叔叔吹胡子瞪眼睛莫办法。想起叔叔,再想想姐夫,有时候我觉得灵儿姐姐真得很奇怪,常听人说,女孩子嫁人,相公多多少少会有自己爹爹的影子。可是叔叔和姐夫呢,无论身材长相、说话谈吐、脾气个性、兴趣爱好……所有所有的一切,上天入地也找不出半点儿相似的地方来,这是为什么呢?灵儿姐姐怎么就会喜欢姐夫呢?
胡思乱想间,俏和尚已经带着小男孩和姐夫见了礼,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了。我瞧见姐夫斯斯文文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又拿了一只杯子,先往里面倒了些茶水,转了转杯子,将水泼在地上,这才缓缓地将杯子重新注满茶水,双水奉给俏和尚,看似随意又不失恭敬地说道:“大师请用茶。”
俏和尚双手接过茶杯,客气了一句,便抬手喝了一口,姐夫春风一样微微笑着,等他把茶杯放下了,才又开口说道:“请教大师法号?宝刹又在何方?”
俏和尚双手合十,答道:“贫僧无寺无庙,既无法名,又无法号,只是个云游四海的云水和尚。”
姐夫微微一怔,继而笑道:“如白云过隙,如流水不止,大师通透,是我问得俗了。”
俏和尚微笑说道:“施主是与佛有缘之人,贫僧有一部《多心经》,愿赠与施主。”
姐夫起身拱手,轻声颂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然则在下生就俗人,心有挂碍,满眼红尘,大师好意,我心领了。”
俏和尚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不过转瞬即逝,他瞧着姐夫依旧风轻云淡地笑,便有些不自在地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方才说道:“原来施主早已读过此经,贫僧多事了。”
姐夫谦逊地笑笑,把话题岔开,很是虚心地向俏和尚请教起佛经中的典故来。
看到这儿,灵儿姐姐得意地轻笑起来,“大和尚想拐带安旭出家,门儿都没有,踢到铁板了吧!”
而我,一开始的担惊受怕,这会儿早被满满地惊愕取代,这……这是安书呆吗?我颤声说道:“灵儿姐姐,你确定姐夫这是第一次骗人吗?他怎么能这么镇定,这么……这么……道貌岸然。”一时间脑海里跳出这四个字,我便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
自然头上又挨了一记敲打,“乱用词!那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瞧着吧,我既然跟你姐夫说过,大和尚法力高强,最好让他喝上三口‘神仙倒’,那安旭就绝不会让他只喝两口!”
“我信!”我使劲儿点头。第一次觉得安书呆很了不起,刚才要是换作我,早忍不住拿着茶壶硬灌了,哪里还有心力这么慢条斯理地把戏做足。
果然,姐夫根本就是超额完成任务,一壶茶快见底了,俏和尚终于把身子一仰,倒了下去。那个叫小葫芦的小男孩本来听他们讲经讲得直打瞌睡,忽然听到“咕咚”一声,立马清醒过来,还没等他有反应,就已经被姐夫在他额头上贴了张定身符。他大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姐夫朝他拱了拱手,微笑着说了声“得罪了”,然后就被扛到了柴房。
不一会儿,我和灵儿姐姐就从湖边跑了回来,灵儿姐姐燕子一样落入姐夫的怀抱,抓着他的衣袖,崇拜地说道“安旭,你真厉害!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来着,该撕烂他的嘴。”
姐夫宠腻地搂着她,先笑笑,而后又皱了皱眉头,正色说道:“灵儿,这和尚谈吐不俗,确是得道之人,你们待会儿不可贪玩,要早早出来才行。”
灵儿姐姐点点头。大伙合力把俏和尚也搬进柴房,那小葫芦看见我们,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嘴唇直哆嗦,我不忍心,盘膝坐下唤出元神之前,伸指在他腮边一点,“对不住,让我姐夫跟你聊聊天吧。”
我握住鉴心镜,和灵儿姐姐的元神一起进入俏和尚的体内,正要往他心里去,手却被灵儿姐姐握住了,她调皮地笑笑,轻声说:“你猜,那个叫小葫芦的会不会对安旭晓已大义?咱们听听看,好不好?”
我无奈地停下来,和她一起侧耳倾听,果然听到小葫芦气急败坏的声音。
“喂!那两个是妖精,你知道吗?是两条大蟒蛇,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那你个读书人不好好读书求功名,和妖精混在一起,成什么样子?!”
“灵儿受不得朝服上的官气。”
“官气?……你怎么知道?难道说……”
“在下已未年一甲探花。”
“你……你为了她,辞官?!”
“……”
听到这里,我朝灵儿姐姐望过去,看见她一脸柔情,眉间眼底都是笑意,难得的娴淑静谧,想起就是在那一年,她不顾叔叔的强烈反对,嫁给了姐夫,心中没来由地一热,第一次有点儿懂得了灵儿姐姐的选择。
握着灵儿姐姐的手紧了紧,她回过神来,朝我温柔一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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