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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想,我应该去看医生了。
周末,我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敲开了茗红心理室的大门,当茗红看见我时,脸上再次浮现出温和的笑容:“我知道,你会来的。”
我机械地扯了扯嘴角,我讨厌这个女人不可救药的自信,总是把别人的思维行为和将来动作在瞬息间摸得清清楚楚,然后做出巫婆似的预言:“XX时候,我会在茗红心理室见到你。”当预言变成现实后,这个女人又总是让人厌恶地露出笑容,笃定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每次都是这样,对她看上的每个病人,她都是这样有预见性有耐心地等待,就好象在等待自己的猎物。事实上,我们就是她的猎物,她研究的小白老鼠。
“进来吧,又不是第一次来。”茗红朝我吆喝道,丝毫没有心理医生应该有的温和,自顾自煮起了咖啡。
是的,这里我再熟悉不过,曾经,在今天我以病人身份进入这里前,我的身份就是茗红的金牌助手,和她一起研究人类奇妙心理的猎人。
但今次,这间再熟悉不过的屋子,却让我顿生寒意:这里,这里就是我即将把自己掏出来晒干的地方。
“给,咖啡。”茗红给我一杯咖啡,很优雅地盘腿坐在我对面,淡兰色镜片后那双美丽却能刺穿人内心的眼睛,正温和而狡黠地观察着我。
我不自觉地动了下身体,干咳道:“说吧,我们怎么进行?”
茗红笑了笑:“有两种方法,第一,就是你经常看见也用过的方法,在谈心中把你的隐私全部挖出来。”
“不要!”我直接回绝道。
“原因。”
“感觉在被□□。”
“噗!”茗红一口咖啡喷了出来,边咳嗽边大笑着在沙发上打滚。
我看着如此模样的茗红,心里顿时抱怨上天的不公:美女出丑怎么还能这么优雅?
“那好,”一刻钟后,茗红止住笑道:“只有第二种,催眠,让我进入你的意识,恩,按照你的解释,这个,应该,叫做,□□,哈哈哈哈。”
我考虑了下道:“感情上还是比较能接受□□,□□醒来后,可以当自己做春梦意淫了。”
茗红又一次笑得扭在一起,这个态度顿时让我怀疑起她近十二年的心理医生资格。
“好吧,那我,我现在,就,奸了。”茗红笑道。
“来吧。”我白了她一眼,利索地爬上了催眠椅上,然后等着下一个环节---音乐。
是熏衣草的香味!
我惊喜地跳起来,反身抱住了身后的那个男人:“大道,谢谢你。”
身后被我抱住的这个男人,有着薄薄的嘴唇,黑而密的眉毛,眉毛的形状是我喜欢的剑眉型,高挺的鼻梁两侧,欠有两颗溢满流彩的眼睛。这是个英俊的男人,而我则是因为他的英俊而心动的女人,爱得很俗,但我不在乎,我就要俗俗地爱下去,爱到琼瑶般的爱情梦幻里,永远不醒。
“大道,你爱我么?”
“爱。”
“有多爱?”
“比你对我的爱浅一些,比别的男人对你的爱深一些。”
我笑了,笑得勉强,都五年了,五年里,我问这样同样的问题问了不止千遍,但我等的回答永远都是这个。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要执迷于这个问题,或许所有的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比自己爱他还要爱自己,甚至是爱自己爱得超过他的生命。
也罢,就这样吧,他浅浅地爱,我深深地爱,然后相爱着度过这一辈子。
唔?喘不过气……我睁开迷蒙的眼睛,刹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张我深爱着的英俊的脸,此时全没有了夕日的柔和,面部僵硬,不是,残忍,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里,不再温存,只有冷酷,让人凉到心里的冷。
我伸出双手想推看吻着我的那张脸,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被反剪,是什么时候?他是什么时候捆住我双手的?我怎么不知道?
当大道的双眸里完全充斥着冰冷时,大道远离了我的唇,但那双卡住我喉结的手则愈加用力,我只觉得眼前的事物开始涣散,涣散成剪影,剪影里,一双美目散发着点点寒光……
“只需再过一刻,一切就都结束了,芷君,只要再过一刻。”
就这么死去么?就这么死去么?我不甘心,怎么可以没有原因?我睁大瞳孔,想透过最后一丝的视线,让我认清楚,这个人,不是大道,是另一个人。
她?她?模糊的视线中,我看见她带着温和的笑容,手里拿着银光闪闪的手术刀,那把她平时用来削苹果的手术刀,正微笑着走近大道。
大道?我再看大道迷离的眼睛,脑海中,顿时想起她说的那些话:“
反剪的双手,是赎罪
结束生命的白皙的双手,是圣洁
瞳孔涣散的尽头,是天国
迷离眼神的背后,是血的偿还……
这就是我的舞台剧,绝美的舞台剧。”
“芷君,给你看看我写的剧本。”茗红笑若桃花,将厚厚的一打纸扔到了我腿上,由不得我不看。
我皱了皱眉,茗红的所谓剧本是我最头疼的东西,自从茗红开始研究心理起,就开始写些奇怪的东西,比如,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其实是这样的:梁山伯和马文才玩断臂,却被第三者祝英台活活拆散,梁山伯郁郁寡终,马文才为报“妻仇”,强娶祝英台,哪料祝英台其实爱上的就是马文才,马文才羞愤难当,于是将祝英台带到梁山伯坟前,准备先杀祝英台再自刎见山伯,岂料山伯英灵再现不忍马文才送命,于是将祝英台拉进了坟中……
这个类似乱改的故事太多太多,多也就罢了,偏偏茗红还拿去给教授看,那七十高龄的教授哪受得了这刺激,立刻气晕了过去。
这次,不知道又是哪部名著遭了毒手,我不禁为古人伤心难过起来,久久不肯翻动稿纸。
“快看,快看,这次的比以前的好看多了,如果用舞台剧表现出来,这一定是国内最轰动的舞台剧。”
看着茗红神采飞扬的表情,我好奇地翻开了稿纸,我承认,翻开第一页后,我就后悔了,但我必须像以往一样看完,看下去,否则茗红会歇斯底里地满场乱叫。
故事说,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男人有着另一个女人,而男人的那个女人是这个女人一辈子最交心的女人,通常把这个叫做知己。
这是个俗套的故事,可是,这个俗套的故事,茗红是这样写的:两个人一旦太交心,就会人神合一,交换彼此的灵魂,灵魂一旦交换,A会以为自己是B,B会以为自己是A,从而A总是在恍惚间过着B的生活,B在恍惚间又享受着A的一切。两个交换了灵魂的女人,刻骨铭心地爱着同一个男人,是刀由浅及深地刻进人皮肤,肉里,在刺入骨髓的爱恋。终于有一天,两个女人用灵魂在上空交谈,她们说:结束吧,反剪的双手,是赎罪
结束生命的白皙的双手,是圣洁
瞳孔涣散的尽头,是天国
迷离眼神的背后,是血的偿还……
然后,男人反剪着双手倒在了血泊之中,两个女人则慢慢舔砥着他的鲜血,他们要血肉相融。
当我看完后,我对茗红说了句话:“XX时候,在心理会诊室,我会看见你。”
茗红撅嘴道:“讨厌你笃定的预言,跟巫婆似的,说什么永远准什么。”
鲜血,是鲜血,赎罪的鲜血,我兴奋地看着手中利刃下从大道身体里喷发而出的带着余温的鲜血,无比地兴奋,就好象收到大道为我特地制作的熏衣草蛋糕一样的欢喜。
是呻吟声,我看着大道那双美丽的双目企求而疑惑地望着我,他是想问为什么吧?原因很简单,这是我的舞台剧,我的舞台剧,用鲜血来赎罪的舞台剧。
这一刻,大道,茗红,我,我们三个人一起表演这场灵魂交融的舞台剧。
我大声地念着台词:“反剪的双手,是赎罪。”然后一刀刺进大道的左手腕。
“结束生命的白皙的双手,是圣洁。”另一刀刺进大道的右手腕。
“瞳孔涣散的尽头,是天国。”我笑着将手术刀刺进了大道美丽的双目。
在大道颤抖的双唇微弱地吐出最后一句话后,我念完了最后一句台词:“迷离眼神的背后,是血的偿还……”
大道留下的那句话是:原来我爱得最深。
“不——你撒谎,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突然,梦境一下全部消失,我被一个熟悉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惊醒,在我睁开双眼的时候,我看见茗红手中拿着那把她平时用来削苹果的手术刀,灌满温和笑意的双目此时只有愤怒,嘴角不停地抽搐,这样的茗红,像巫婆,不,是魔鬼。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剪在了催眠椅上,而那首让我进入催眠状态的音乐碟片早已取出,碟片上面,放着一朵紫色的纸花,上面传来淡淡的熏衣草香气,和大道送我的蛋糕一样的味道。
难道?我顿时明白,催眠我的不是音乐,而是这朵紫色的纸花。
“你知道了,是吧?你一定想明白了,”茗红抽搐着嘴角,带着残忍而扭曲的笑容,手里拿着手术刀,步步向我走近,“你向来都很聪明,任何事情,任何人,你都能想得很明白。”
“是么?我不是想错了你么?”我苦笑道,“我怎么就不把所有事情全部串联在一起呢?”
“现在串联也可以的。”茗红坐到我对面,笑得寒气逼人,“你知道的,我最爱听你分析,所有人都以为茗红是最权威最能干的心理医生,可他们都不知道,他们认可的这个医生,其实是靠一只丑小鸭,一只叫芷君的丑小鸭。”
“就因为嫉妒么?”我冷笑道,“原来女人嫉妒起来果真这么疯狂。”
“不,还有爱情,我的爱情,属于我的爱情,也被你抢走了,事业,爱情,什么都归了你,凭什么,凭什么?”茗红歇斯底里地叫道,“我问他爱不爱我,他说爱,比你爱我深一些,比别人爱你浅一些。所以,我恨他,恨他为什么不说爱我浅些。”
“你只爱你自己,所以,大道爱你比你爱他深些。”我叹道,“所以,你用双重遥控催眠,让大道杀我,然后在我意识模糊时你反遥控我让我杀死了大道,按照你的舞台剧那样的杀死了大道。”
“是,是你害死了大道。”茗红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大道最后那句话要在死之前才说?他是那么爱我,是真的爱我!”
“你就那么肯定他爱你么?就像你肯定,我会被你宰割一样?”我望着几近崩溃的茗红冷笑道。
“你?”茗红闻言,猛一抬头,惊讶得睁大了瞳孔,在她的喉结上,是我白皙的双手……
“啊——”茗红一声尖叫,从梦境中醒了过来,这时发现自己双手被反剪在催眠椅上,而坐在她对面的我,手里正把玩着她平时用来削水果的手术刀。
“这,这,这怎么回事?”茗红不可置信地望着绑在身上的绳子,和对面悠闲的我。
我轻轻地笑道:“反剪的双手,是赎罪。”
手起刀落,伴着茗红的惨叫声,第一刀刺入了她的左手腕。
“结束生命的白皙的双手,是圣洁。”
第二刀,右手腕。
“瞳孔涣散的尽头,是天国。”
第三刀,一道白光夹带着血肉分割的声音,从左眼划过右眼。
“迷离眼神的背后,是血的偿还……”
最后一刀温柔地深刺入心脏,刀起血溅,流光异彩。
“大道,这是她的眼睛,”我将茗红美丽的眼珠放在大道墓的两边,微笑道,“十年前,她欠你的双眼,现在回来了。”
“大道,这是她的双手,”我将茗红苍白无血色的双手放在大道墓前,微笑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终于可以了。”
时光倒回:
十年前,圣诞夜。
“滚——”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打破了圣诞夜融洽的气氛,所有的人都望向了这边,一个带着浅兰色眼睛的漂亮女生恼怒地甩开英俊男生的手,向人群外跑去。
再伴随着另一道尖叫声和汽车的嘶鸣声,浅兰色的眼镜碎了一地,两片冰棱状的镜片刺进了英俊男生的双眼,那双美目顿时只剩红色。
“大道——”女生肝肠寸断亦无法喊回魂归西天的男生。
而街道另一头,闪过一个女生的背影,背影转身处,落了一地的奶油蛋糕,散发着熏衣草的香味……
医院的停尸间,带兰色镜片的女生满脸泪痕,坐在横椅上精神恍惚,这时一个女生走近了她,笑道:“芷君,你好。”
叫芷君的兰色镜片女生抬头,瞳孔瞬间迷离,只听那女生说:“从现在起,我叫茗红,你叫芷君……”
芷君跟着女生幽幽念道:“从现在起,我叫茗红,你叫芷君……”
落幕。
当冰凉的手铐拷入茗红沾满鲜血的双手时,茗红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寒冷的微笑,朝带她的女警幽幽道:“十年前,这个催眠便已开始,这是为大道准备的十年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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