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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7
六弦之首对同修的执着之心,是银锽朱武乃至恨长风所难以理解的,远超过普通的战友之情,却又微妙地不同于朱闻苍日与箫中剑之间的知己之情。他早已看出,似乎万事淡漠的苍,在这一点上,却是多情易感,否则,离开天渺峰的恨长风不会第一个就找上赭衫军,顺便解了断风尘与月漩涡布下的杀局。
夜色沉沉的迷林渡口,冷风拂面,万籁俱寂中,隐隐有杀机潜伏。
赭衫军凝神静气,忽有所悟,“……这道魔气,远超过银锽朱武,是令人胆寒的压迫。难道……是那道擒走苍灵识之魔?”
他点点头,“所以说,弃天帝非除不可。”
赭衫军明显吃惊不浅,“你知道苍被擒之事?”
“不能说确定,但吾能帮忙。”关键是,真话绝不能讲。
大约是感觉到他的诚意,赭衫军说得更详细了些,“吾在月华之乡看到苍的灵识,三种不同背景,三种不同景象。吾所见被囚禁的苍,必是伊的灵识在提醒吾。以所处环境观之,应是魔界无误。”
“进入魔界需要有一番计划,一定要有引路者,否则必然受到迷阵所乱。”恨长风说得轻描淡写。他微微垂下视线,不去看眼前一脸焦急的玄宗道者——他绝想不到,万年牢中的苍为向他示警,付出了多惨痛的代价。
“你有把握不?”
“一半一半。”
“一半的不肯定在何处?”
“信任的问题。”
“嗯……”
“从长计议吧……先查出他们的新基地为要。时间相隔不久,纵使移动,也应不远。”恨长风直言,也懒得解释根本就解释不清的问题,却见对方利落地颔首,“走吧。”
明知是数百年的宿敌,却有说不出的默契:即使不能完全坦诚,也给予起码的信任与尊重。
这种做法,有些迂腐,但却令恨长风觉得十分舒适。
夜风轻柔微凉,水气萦然,涅磐剑触手冰沁刻骨,恨长风仿佛有听到一个没心没肺的声音说,“你信不信在你,我怎么做在我。”
一个沉稳的声音悠悠响在耳边,“这句话,令我欣赏你了,朱闻苍日。”
一时大恸。
什么是五内俱焚,原来他到此刻方知。
恨长风紧咬牙关,咬到出血,他奇怪自己居然还能跟着面前的道子继续走下去。
确实,当时的朱闻说得不错,“感觉,往往比心来得更敏锐与透彻啊。”
可惜了,当时其实不懂。
云渡山上,他远远地看着狼叔那张老脸,些许的欢喜,心内成灰的平静。物是人非事事休。
但无悔。
只叹,爱无力,恨不能,逃不开,留不住,求不得,舍不去。
便如那个火爆的愣头青一言蔽之,“活在这个世间,若有好命,那就奇了!”
8
很久以前,空谷曾对自己叹息,“朱闻苍日,汝太过任性!”
之前之后,无数相似的评价出自过若干不同人魔之口,说得最泣绝的首推妻子九祸,他当时确实还伤心了一阵,但,任谁说都及不上箫中剑这一句话令他印象深刻。
关键是,一个素来心性那么淡漠无且对世事根本就不关心的好友以如此苦大仇深的口吻说一件和他切身利益并无直接相关的事情,想必……平日里实在积怨已深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他真的从没觉得自己任性,但换个角度来说,既然是大家共识,想必多半如此。
回想起来,作为朱闻苍日和空谷残声相交的一段日子,可算是他有生以来最轻松愉快的时光。日后无论多少阴谋痛苦多少血腥杀戮,多少不得已与不可为,都无法抹杀那些日子里几乎透明的阳光冰雪,还有说不出的宁静安稳。所谓岁月静好,大致如此。心头那般淡淡的平静喜悦,不好形容,却容易比喻:如同高远明澈的天空,也许一整天都不会认真多看一眼,但一旦失去了却是天地失色。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人最多不过改变下斜睨自己的眼光角度。谈天说地喝茶喝酒闲逛闲游比剑管闲事,顺便逗逗那个笨笨的奈落之夜霄……
什么都可以不做,只是做自己。
日后吞佛说到“做过自己,够快意了”的时候,他不知道这位是想到了什么而发的感慨,对于他而言,他想到的,只是朱闻苍日。
银锽朱武的一生,从来就不由自主。
他确实是魔界最强的战神,但是他并不喜欢战争;不在意杀戮,也谈不上喜爱;虽然讨厌被封印住,但是打仗么,用点手段也难免,解了就好了,没必要去报复;他很爱九祸还有他们的孩子,只要能在一起隐居在某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也很好……九祸,他心爱的女人,绝不是不爱他,但更爱的却是魔界和魔界至高的地位……
恨长风长叹,过去种种,恨不得真能让长风吹尽。
走到今天这一步,无悔,只是遗憾太多。
和众人赴魔界救人(遗体),黑羽恨长风正面对上了银锽朱武。
敢想不敢想的一切真相,倏然间,都清晰了轮廓。
刀光剑影,一斩风月,那红发如血般刺眼。
无视纷飞的黑羽与众人疑惑的眼神,他静静开口,“他,让给我。”
彼此对视瞬间,他知道对方已明了自己真正的底牌。灵识两分,能够彼此关联却分毫无扰,也只有圣魔元胎,才能这般神奇。
听那人冷嘲,“手持涅磐剑又如何?由黑羽可见,你不过是张冠李戴之徒。”
他泠然以对,剑光一闪,抬手,“你想看雪落魔城的景象吗?”
弹指一响,气温骤降,黑雪降临。看着对面的魔王,他已心静如止水。
化焰为雪,堕雪为尘。
我在此地,而你,银锽朱武,又是谁?
山关留痕忘岁月,独少一剑恨天涯。
你是我,而我却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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