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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如风
每月十五月亮圆。
每逢十五家宴,最忙的是李大管家。他忙着指手画脚,忙的鸡飞狗跳。
李仁喜恶狠狠伸手掐了一把新来的小厮:“笨手笨脚!上不了厅堂,又下不得厨房,十五两银子买你三年真是亏了本了。”
小厮结结巴巴的说:“我……我……”
李仁喜不高兴道:“是小的。”
小厮说:“小,小的.”
李仁喜说:“你哪里小?再不端盘子上菜我就把你那块小东西拽下来喂狗吃!”
小厮几乎要吓的哭出来,端着盘子一溜烟的跑了。
李仁喜这才神清气爽,舒舒服服的抚弄一下额角。将一缕青丝勾到耳后去。
背后突然“哐当”一声,不知有什么东西被砸到地下去。
“小蹄子真多事,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背后女人凉凉的说。
李仁喜砸砸嘴巴,面带笑容转过身去,俯身鞠躬道:“大奶奶,这是做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大太太安容真一身七锦翠绿绸袍,也是一脸笑意,手上扭了一个丫头的耳朵,那丫头正跪在地上,连哭都不敢哭,一脸哀求。两个翠玉嵌金丝红宝石指套已经深深刺进耳朵软肉里。
她眉眼弯弯:“原来李大管家也在这里啊,这天太黑了,我什么也没看见。你说怎么这么奇怪,这好端端的天怎么就不亮堂啊。”
她身后跟着几个仆女,有个老的,是当年跟着安真容嫁过来的陪嫁丫头之一,名叫崔红的,忙不迭地跟话说:“回大奶奶的话,大概是有人太下作了,连老天爷都不想叫人看见他。”
几个仆女低声窃笑起来。
李仁喜只是低头陪笑。
安容真慢慢松开了手,在跪在地上的丫头脸上拍了几拍:“崔红,你这话说的是谁呢。你给我好好说清楚啊。”
“大奶奶,我,我说的是久儿呢。”崔红到底也不好意思真接指着李仁喜说话。就指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说。
安容真却反手一个巴掌,扇的崔红一个踉跄:“我看你说的明明是李大管家!”
“是!是李大管家!”崔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捂着脸说:“大奶奶打的好!崔红知道错了!大奶奶再打我一巴掌吧!”
李仁喜素知崔红是个愚忠的,此时也不由得抚掌道:“大奶奶这奴才调教出来了。我也得跟着好好学学。”
安容真笑容不变:“李大总管你看你这话说的。素来只有主子调教奴才的道理,哪里有奴才调教奴才的。不过李大总管怎么说呢,也算半个主子。今天我这奴才以下犯上,我就替力大总管管教了。只盼李大总管多多记着我的好。待会儿好多给我几口酒菜吃罢了。哦,对了,听说过几天宫里边又要来人取香了。这个事情老爷说了,今年他就不出面了,一切就交给李大总管和二叔办了,不过我瞧着李大总管又要调教奴才,又要管端菜。这么多大事儿恐怕也是忙不过来,今年怕是二叔要多辛苦辛苦了。”
李仁喜满口答应了,又说前边有点事,借故走了。
安容真冷冷看着他转出院口,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崔红和久儿说:“你们两个都起来吧。崔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么。”
崔红摇摇头:“我只知道大奶奶一定有理由。”
安容真褪下手上的镯子给了崔红:“拿着吧。其实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肯顺着主子说话的奴才,不难找。关键得说的讨人喜欢。你也知道自己向来说话不讨人喜欢,像遇到李仁喜这种你惹不起的人的时候,做个哑巴就行。否则真把他惹急了,打你的不只是我,也不只有一巴掌。”
崔红接了镯子,对安容真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安容真说:“别谢了,一会儿家宴,你可千万别再开口了。真是给我丢人现眼。”
安容真继续向北院走去,此时春光正好。夜香浮动,身后女人的长裙和钗环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她走的腰背挺直,目不斜视。她并不是不想停下来看看这夜色,只是前面有太多别的事情等着她,她不得不继续走向前,而且还要走的稳当一些。
李仁喜转出了院口,却没有去前边,而是径自去了南边帐房。李仁喜长得好看归好看,不痛快的时候面色也是铁青的。两片红红的嘴唇闭的紧紧。一脚踹开帐房门,早有两个小厮迎上来又是擦板凳,又是拍灰尘。
“铁先生在哪里?”李仁喜接过小厮端上来的茶水,问。
“回李管家。一大早就被二爷叫走了。说是要清算去年的账本,再算算今年开春的进账,给老太爷报过去。”
“哼,二爷动作真是快,一个年年在佛堂吃斋念佛的人,居然也这么手脚麻利,看来苏家人真是个个都得罪不得。”李仁喜冷笑数声。转眼看见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沉下脸来,把茶水一放:“茶凉了!去倒杯热的来!”
两个小厮识相的拿着茶杯退下去了。一个悄悄拉拉另一个衣袖说:“我的老天爷,这个爷可真难伺候,我这倒的可是滚水,他还嫌凉!”
另一个年纪稍微大点,撇撇嘴说:“你懂个屁呀,这整个苏家主子说话都这样,一旦茶水说弄凉了,肯定就是不痛快了找茬撒气呢。此外还有洗脸水呀洗脚水啊洗澡水啊,反正水凉了,你就赶紧躲远点。”
另一个做恍然大悟状:“那还有什么别的要注意的?”
另一个做熟练背诵状:“茶太烫——你给我过来受死。茶太凉——你滚下去热茶,但是别再叫我看见你。茶不好喝下去换一杯——我使唤你玩呢。茶好喝——你只不过做了你该做的事。茶比去年的好喝——是主子的福气。这茶不如去年好喝了——你最好别搭话。喝茶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你最好说句话。给你喝口茶——不是想毒死你,就是想和你聊聊……”
……
李仁喜果然没有再等茶来,离开了帐房,他也不太想去那个正热闹的北院,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坐坐,好好想想。苏楚生最近对自己很是疏远冷淡。连话都要通过大太太传到自己耳朵里。他觉得身上的袍子有点紧了叫他透不过气来。自己是不是最近胖了一些?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就忘了饥饿的滋味了。也许今晚他不该吃饭。
他越走,仿佛自己就越小,变成踉踉跄跄走向墙角白馒头的那个孩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记起来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原来去拿一块馒头吃。也会这么费力。
“李红颜。李红颜!”
他心下一颤,带着一丝希望抬起眼睛来,那人就在自己前面,一脸不高兴的盯着自己。可是自己却像个鼓满了风的风筝,一不小心,就飞升起来。是啊,你就是我的风。
苏浮白翻翻白眼。没好气的说:“李红颜抬脚好不好。你明明是睁着一双大眼睛走路,怎么就走到我脚上来了。”
李仁喜忽然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浮白…我…我好饿。”
苏浮白眼看这个妖孽站在自己左脚上,热热的鼻息都扑到自己脸上,说完这句话,还要用红嫩嫩的舌头舔舔嘴巴。一副□□焚身口干舌燥的样子。吓的把自己把脚用力抽了回去,一蹦三尺远。
“你饿?你饿?你是不是还有点渴?”他怀疑的问。
李仁喜委委屈屈:“我就想吃块馒头。”
苏浮白就看不得他这受气小媳妇的样子。正要开口数落。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欢呼。
苏浮白忽然喜上眉梢:“一定是行止回来了!我过去看看。”
他快步就走,李仁喜不由自主的去拉他的袖子,却拉了个空。
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不好?
……
为什么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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