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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有味是清欢
待到里头的人把话给说完了,天色已经接近四合,外头的人群也散了,海成收获颇丰,将满满的银袋子掂量来掂量去,终于见宝蓝色身影走出了钱庄。
“爷,轿子等会儿就到。”海成连忙凑上前去。
“你怎么办事的!回晚了怎么行......”他四处瞥了瞥,还真没轿子了,后头便听见了九阿哥铺天盖地的笑声。
“十四弟若是嫌那些破轿子不好,不如乘我的好了。”九阿哥似乎“心宽体胖”,硕大的身子威武地走到他跟前,冲那旁边的一顶轿子指了指。
十四阿哥不好推辞,便点了点头,低头走了进去。
白苏氏府邸此时也抬起一辆轿子,轿子里坐的是梨悠格格与她奶娘。轿子外头跟着一个家丁样的人物,象是极其疲惫的样子,一边走一边叹着气。
轿子一路朝雍和宫抬,到雍和宫正门口停了下来,梨悠小心翼翼地踩上了石阶,脸色苍白得吓人。
“快去叫人开门。”奶娘小声冲那家丁吩咐道,那家丁连忙奔过去冲门口的人说了声,朱红色的大门便吱呀着露出了一条缝。
“格格,待会儿若是见了王爷,可不得这副模样。”奶娘有些害怕地耸了耸她的肩,生怕她脑袋又出什么毛病。
“用不着你多嘴。”她脾气变得很暴躁,怒目瞪了她一眼,便自顾自地迈开了步子。
“梨悠格格到了,格格到了,快去给福晋通报一声!”门口站着的老仆人冲院子里头叫了起来,几个戏耍的小孩笑着追逐着,一下子消失在了院子里。
梨悠忙着去寻那几个小孩的身影,却又听见奶娘在一旁唠叨,“格格啊,那都是些下人的宝贝,你管顾着他们,在自家里可以,在这宫里头,可不行!”
梨悠猛地跺起了脚,直到双腿麻木了为止,“住嘴!”
“格格,奴婢春涵,接您到福晋屋里头去,王爷今儿个不在。”一身材矮小模样平庸的小宫女冲梨悠欠了欠身,便转过头去。
梨悠心不在焉地跟在后头,眼光依旧跟着那一闪一闪的红灯笼转。
那拉氏的屋子里头看样子很暖和,梨悠便绽开了轻松的笑颜进了去,奶娘见她这样子心里的石头便落了下来。里面突然便爆发了一阵难耐的哭声。
“嘘......”那拉氏手里正搂着一个锦衣孩子,那孩子模样平凡,只是嘴唇红得厉害。“小心把四阿哥吵醒!”那拉氏声音放得很低。
梨悠一听说她怀里抱的小男孩就是四阿哥,心里不禁一揪,朝四周瞟了瞟,便看见纽钴禄氏带有研究性的目光。她轻盈地步伐显得有些焦急,不发出一点声响,便轻松地落在了那拉氏身侧,角落里坐着的钮钴禄氏依旧张望着小姑娘不肯放松,她的额头显得有些宽,额前的碎发又高高束起,显得人很老气。那女人眉眼处又透露出一丝辛酸与苦楚,倒不象是阿谀奉承之人,只是略有笑意的鼻梁皱起,让人顿然生出一股子厌烦。
那怀里躺着的小宝贝皮肤白白嫩嫩,鼻梁微塌,浓黑的眉眼与他父亲很象,还有轻露的小白齿,还未完全长成,红扑扑的脸蛋与那如樱桃般红润的小嘴唇,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梨悠给福晋请安。”梨悠很乖巧地行了一记礼,轻蹲下身子,那拉氏微笑着示意,她便高傲地将头抬起,瞥了钮钴禄氏一眼,便光明正大地坐了下去,她奶娘急得两眼直转,那拉氏却闻所未闻一般,只吩咐下人去拿些点心上来。
几个女人一下子又嬉笑了起来,年经月也不知从哪里绕了过来,只觉得她身上香气袭人,便知道是沐浴归来。她面色比刚进府里时红润多了。
“这位可不是国色天香的六格格?”年经月尖细的声音响起,梨悠只觉得耳畔一阵轰鸣,她抬眼一看,那女人正灼灼地望着自己。
若说国色天香,那梨悠是如何也算不上的。她一个普通的满八旗女子,身量矮小,容貌朴素倒还说得过去,只是还带有稚气的脸颊始终散发着年少的气息,苹果一样的诱惑着每一缕清香。
梨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的背脊也有些弯曲了,显然是长期打骂管教的缘故。
那拉氏笑着叫人给年氏赐座。
钮钴禄氏有些发光的眼神终于安定了下来,象是见着了克星似地连笑也不再笑一下。
年经月早就听说栋鄂六格格与弘历有了婚约,便一脸笑意望着那拉氏怀里的心肝,“这弘历真是好福气!”
梨悠听了面上更是挂不住,只见那弘历弱小的身躯也开始蠕动起来,明显是被吵醒了,他皱了皱眉眼,两只小手四处乱抓,旁边的老嬷嬷连忙从那拉氏怀里抱过小阿哥,连躲带哄,小阿哥还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钮钴禄氏刚欲伸出的手却被年经月“矫健”的身子给打住了。
“我来抱抱。”年经月轻声道,那老嬷嬷连忙答应了一声,将弘历递给了她,钮钴禄氏一声不吭。
“还真有点儿重了!”看来是真的很重,她说得有些吃力,两只纤纤玉手露了出来,浓绿色的镯子一不小心磕到了桌子。
梨悠生怕小阿哥摔了,便忍不住上前支了一下。
“哟哟......还是给弄醒了。”年经月笑着将小阿哥放在了一旁的玉桌上,小阿哥惺忪的双眼一睁开,便又哭了出来。老嬷嬷们全上前解围。
那拉氏拿起手绢打了个哈欠。
“梨悠啊,不如你带着四儿到院子里玩一会儿,宫里没什么乐子,不比你自个儿府上,今晚你得在这里住一晚上。”那拉氏站起身来,身侧的小丫鬟连忙扶了过去,外头的灯笼也相应亮了起来。
“回福晋,怕是四阿哥想睡了,梨悠怕吵了他。”她委婉地表示拒绝。
那拉氏象是没听见一样,将手搭在那丫鬟的手臂上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末了还冲里头的老嬷嬷叫了一句,“云沁,给梨悠格格先把客房安排好,记得把热水也给烧好了。”
过了一会儿,钮钴禄氏见弘历完全醒了,便也放下心来,可始终也不敢与梨悠有半句言语,只给年经月告辞后便匆匆离开了,年经月倒是忙到最后才走,屋子里只留下来一群老嬷嬷和几个年轻的小丫头。
“格格,咱们带小阿哥去院子里吧。”奶娘显得很兴奋,抓起弘历的小手便朝院子里走。弘历一手揉了揉微合的眼睛,一手半捏着她。
梨悠看他步履还带有一些蹒跚,心下更是觉得委屈了。这四阿哥,年纪比弘时小也就算了,模样也远不如弘时俊俏。她轻轻捏起衣角,左思右想,越想泪意就越重。
“嬷嬷,你到一边去站着。”梨悠有些怒意地将奶娘遣到了一边,将弘历的小手攥在了手心里,带到石头桌边坐了下来。
“小家伙,多大了?”梨悠见那些丫鬟嬷嬷都在一边静静地站着,便放开声音问他。
弘历的眼睛不大,却很明亮。
“五岁。”(此处为虚龄)他的声音很嗲。
“姐姐问你,你哥哥现在在哪儿?”梨悠凑向他耳边,其实她不指望他能回答出个所以然来。
弘历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傻傻地望着她不言语。
“你哥哥叫什么?”她无奈地叫了一句。
“弘盼!”他的声音也很尖。
“还有呢?”她还不知道弘盼是谁。
“弘时。”
“你常见他吗?”
“我才没见过他。”他回答得语无伦次,舌头似乎还在打结。
“行了,小家伙,你......”她注意到四周的嬷嬷都有些不自在了,便不再说话。
一个年纪比较老的嬷嬷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一礼,“格格,四爷与三爷不在一个院里,少有来往,四爷很少见过三爷。”
“是吗?那三阿哥住哪儿?”梨悠声音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三爷原本住这隔壁的院子,后来王爷经常让三爷到畅春园里去,可能是养病。”
“养病?三阿哥病了?”她还不知道弘时身子很差,三天五头就会生病。
“回格格,三爷身子一直不好,也很少练武,都是因为病给拖的。”
“那三阿哥是不是......”梨悠刚要问她些什么,便被奶娘的尖叫声给打断了,她恼怒地剜了她一眼,“是不是想我叫人掌你的嘴!?”
“奴婢不敢啊!奴婢只是......只是希望格格......”她吓得两腿发起抖来,直捏住梨悠瘦小的手臂不肯放松。
“够了,滚到一边去。”她喝道,两手轻轻一甩。
夜灯下,畅春园的一片小角还是很热闹。几个小太监在屋子外头围着,有的还在参瞌睡。
屋子里头是一架架书,最里头摆着两张大桌子,桌子上放满了白花花的纸卷。
弘时与弘明二人皆在桌子上熟睡起来。
“兮......”窗外又传来蝉叫。
“......醒醒......”弘明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眼,一边将弘时给推醒。
“外头有人来了。”弘明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奔到了门前,几个小太监也正好开门闯了进来。
“主子主子!不用害怕,是些小宫女进来送糕点。”那小太监一脸讨好地鞠躬。谁都知道弘明爱给奴才们挑刺。
弘明还是不望给他们一记“仇恨”的眼神,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凳子上。
“看看这字,还是写得不如人意。”弘明一气之下将那一边的毛笔甩得更远了。只见那写满字的纸卷上留有大大小小的破洞。
弘时方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写的几帖字,得意地弯起了嘴角,“是你自己不知道抓住精髓。”
弘明刚要与他争辩,便听见花盆底的声音“噔噔”地响了起来。
弘明如往常一样扒在窗沿上,探出脑袋去看那群小宫女,那群小宫女大都十三四岁大小,最大的也只有十七岁左右,个头都只在自己之小,弘明总觉得有些威武。
迷蒙的灯光下,那群执着灯笼的小宫女模样都看不清楚,单看那清一色的宫装却觉得是非一般的俏丽,正是弘明这样的年纪,已经泛起了一点点遐想......
“吱呀”一声,一个小宫女已经迈着不稳的步子走了进来。
“奴婢给阿哥请安,奴婢是来送糕点的。”那小宫女听声音似乎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可瞧那身量却是只有十一二岁,待到她抬起头来,更是叫众人不敢相信,一副完全未经世事的模样。她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睫毛又长又浓,显得她的脸很大。
只是她面带娇羞,倒也可人,迈着碎步给二人端上糕点,好有一壶儿茶水。
“外头可还在查人?”弘时让她站到了一边侍奉着,她手里还端着木盘。
“是,月蓝姑姑还在外头盯着,只是她吩咐奴婢,伺候二位主子快些睡下。”那小宫女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音,她将头轻轻一侧,便看见了一点月白色的衣衫,想必便是那月蓝姑姑。
弘明按了按眼睛下方的位置,微微有些倦意,“这地方不好睡,你叫管事的姑姑进来,我与她说。”
“可是奴婢......”
“你何必为难她做这种事?既然皇玛法如此安排,我们不得不服从。”这句话是用满语说的,那小宫女只在一旁听着。
弘明轻轻抬起双肘,似乎哪里被磕疼了,有些吃力地弯身坐了下去。那小宫女正想退下,却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刺耳的争吵声。恐怕又是哪个姐妹将贵重的瓷器打碎了,正遭大姑姑的辱骂。
月蓝迈着步子朝这边走来,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额角已经依稀看得见一些银丝,双目和善,瞳孔呈深黑色,在夜下显得炯炯有神,只是背有些驼。
进门来时,她先是带有一些歉意地朝两位小阿哥请了安,而后便有些迟疑地唤那小宫女过去,那小宫女微微有些颤抖。
“雪唯,快些过来。”月蓝见她模样象是流了泪,便一步跨上前去将她拉了过来。“奴婢先退下了,两位阿哥早些洗漱吧。”
说罢,两个浅色的身影一下就消失了,外头吵吵哄哄的声音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过后,一切又归于异样的宁静,窗前仍旧有些小风,把纸卷吹得“哗哗”直响。
雪唯就算把步子放慢,月蓝也没有再象以前吼小宫女那样吼她了。只是在一旁不断地催促。
“今天晚上你可得把十七爷给伺候好了,到时候若你给闹出什么乱子来,姑姑我可保不了你。”月蓝的话象是“咬”出来的,两眼被逼得直直地,直瞪着一脸胆怯的雪唯。
雪唯显得很单薄的身子于寒夜之下轻轻颤抖起来,终于点了点头,身影又匆忙起来。
灯笼一路举过了三大院子,几个队伍已经进了一处下房,只剩下月蓝带着雪唯一人走在孤单的月色下。
“你这丫头,你家主子早都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吧?”月蓝心里还是有些顾虑,四处瞟瞟没有人,便挨在她耳边问道。
雪唯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勉强点了点头。
月蓝担心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便加快了步子,只管把人送到了。
不过要说这一路的风景,俩人都没少看,雪唯本就是个心细的姑娘。那月色下开得正鲜的牡丹花和药芍正向路人垂泪到天明。廊外的石头千姿百态,这是从各地搬运过来的上好佳石,价值均不菲,要说晚上能在这里边溜一圈,对于寻常官员也算是格外的恩宠。
西路的瑞景轩便是十七阿哥暂时居住的地方,本来是一群奴才在轩内的屋子外呆着伺候,屋子里头是一些年幼的小阿哥们饮酒取乐,偶尔还有些个乐器的声响,只是怕扰人清净,早早就歇了,现下应该还听得见划拳的声音,但也没了。
“十七爷歇了吗?”月蓝把腰间的牌子扯了下来,递到院口小太监的手上。那小太监一看那牌子,便连忙将两位请到了轩内。
“回姑姑,十七爷刚刚准备歇下,现在奴才正要去烧热水。”那小太监挥了挥手,几个拿着盆子的小宫女便连忙小跑进了侧屋。
“那十七福晋可在?”月蓝试探性地问道。
小太监眼睛一眯,会心地摇了摇头,“十七福晋身子略有不爽,现下正呆在东路静养。”
“那十七爷可不是没个伺候的人?”月蓝眉毛一挑,声音却越发大了起来,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那小太监连忙拊掌迎合,“哟!姑姑您来得可正是时候!爷这几晚上都睡不着觉呢!这些个黄毛丫头个个都是粗枝大叶的贱坯子,哪里懂得伺候人?”
“这些都是辛者库来的下贱货,哪比得上肠春园里调教出来的丫头?”月蓝小心地凑到他耳边,指了指将头低得老下的雪唯,“这可是宫里头调来的,你可得好好担待着。”她一字一顿,生怕他记不住。
那小太监眼睛一转,连忙叫来几个丫头将雪唯给迎了进去,“这还不好办?只是......只是姑姑啊......这宫里的人,奴才倒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出差错......”
“不出差错?你只消管得她把你家爷伺候得服服帖帖,日后的福祉自然是少不了你的。”月蓝瞥了他一眼,见他鼠眼还是不停地乱转,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奴才也是为十七爷办事......”
“咱们都不过是下人,做事不都是为了主子?这主子要给主子送个女人,你在这里拦着是个什么意思?”月蓝这么一问,倒把那小太监给问懵住了。
“爷,爷。”德丰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小心地敲打着木门,里面的蜡烛还没有熄。
“谁?”里头是一声清脆的男声,大约只有十六七岁。
“回爷,奴才德丰,特地来伺候爷。”德丰一边答一边还不安分地回头望了望换了身装束的雪唯,雪唯换了身满人的旗服,只显得身量高了许多。
里头的人却不耐烦地吼道,“今儿爷要先歇了,你不消伺候得。”
德丰却在外头急得乱转,回头又望了雪唯一眼,一下子主意便上来了,“哎哟!姑娘呀!您看这可怎么是好......”
“怎么了?外头还有人?”
“是啊,爷,方才殿里头的大姑姑给送来了一个伺候的宫女。”德丰的声音显得异常的欢喜,又怕雪唯给跑了,又忙不跌地回过头去抓住她的小手。
里头好一阵子没了声响,只听几声合衣的声音,蜡烛还变暗了些,“把人领进来。”
雪唯的心弦终于还是“嘣”地一声断了。
她麻木地跟在德丰后头,头依旧埋得低低的,前脚跟着后脚畔,碎步移到了正对着床塌的空地毯上,这房间装饰得富丽堂皇,倒象是皇帝住的地方。
站久了,还依稀能闻到一点龙涎香的味道。
“德丰,你还不快下去?”十七阿哥将头一抬,朝德丰一瞪,德丰便撒丫子跑了出去,一路跑还一路偷笑。
十七阿哥比起几个哥哥来,模样算是出众,只是显得太过文弱,肤色也比几个哥哥都要白,甚至白得发青,由于年轻的缘故,本来就带有些娃娃样子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稚气。
雪唯显得过于紧张,小腿肚子一刻不停地打颤,这下子全被十七阿哥看了去,他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值得你这么怕?”
“奴婢......”雪唯记得,自己不能轻易说话。
“你是谁家的丫头?”每回要这些丫头之前,这句话是必须要问的,不能连谁家的丫头都不知道,就给泡了。
雪唯想了半天才怯懦地答道,“奴婢瓜尔佳氏,奴婢阿玛系......”
十七阿哥忙将她打断,一听这些便知道不是什么名家的。
“我想你误会了,我是问,谁叫你来的。”十七阿哥干脆从床了站了起来,踱着步子在她跟前走来走去。
雪唯双手也开始打颤,怎么也咬不出一个字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雍亲王?”十七阿哥轻笑了出来。
“啊奴婢......”雪唯才发现接下来的解释都成了多余,此刻自己已经露馅了。
“其实你家主子叫你来这里,就已经不在乎你暴露身份了,你何必这么紧张?”十七阿哥轻轻摸上她柔嫩的双手,些许叫她放松了些,她紧张之余还轻轻舒了口气。
她见他有困倦的意思了,便羞涩地攀上他的衣襟为他解开复杂的盘扣,“奴婢给您宽衣.......”
“你眼睛看着哪?”十七阿哥又轻轻抚过她的眼角,她的眼角显得有些浮肿。
“奴婢只是在想,爷您要不要换身睡衣?”她目光便落在了旁边竹榻上搭的一件轻松的短衣,明显是睡觉用的。
“今晚就算了。”他显得很不耐烦,便搂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横抱起,扔在了床上。
“你比她们要可人些。”早晨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但还是象沐浴在春风底下,那么和煦。一如他笑起来的样子。
一春宵,一短觉,清晨总来得那么早。
雪唯白嫩的双肩袒露在外头,却被一股热气浓浓地包围住,觉得异常的温暖。
“奴婢究竟是好在哪儿呢?”雪唯差点就要捂住自己的嘴,没想到自己说起话来可以这般妖媚。
十七阿哥却象是什么也没察觉一般,翻过身子将她压住,“你模样清秀,性子温顺。”
“她们模样不也清秀,性子不也温顺么?”雪唯横下心来要问个到底。
“她们弯腰驼背,我不喜欢。”他把她的鼻子轻刮了一下,又舔了舔她可爱的耳垂。
“哦......可是这女子生来卑微,该是弯腰的就得弯腰,该是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爷您这不是找茬么?”雪唯灿烂地笑了起来,声音显得很放荡。
“小乖乖,别说这些了。”他突然秉住了笑,一本正经起来,“爷问你,以前你是何人?”
“奴婢以前不过是个小丫鬟。”雪唯真的如实交代了。她直直地看向他乌黑的双眼。
“小丫鬟?那就有主子了,你主子是谁?”他见她说了实话,便将话音放软了,并轻轻地揉着她有些淤青的手腕。
“奴婢以前一直伺候大福晋。”她说的是那拉氏,从她六岁起,就一直由那拉氏身边的大嬷嬷照管,她生性服帖,一直在那拉氏床边伺候。
“那怎么叫你进宫里来了?”他有些狐疑地望向她的眉心。
“奴婢是这一届的秀女。”她答得有些尴尬。就她这个身份,不过是个满人的包衣奴才,哪里谈得上选秀事宜?
十七阿哥却是什么都明白了,她那姓氏家世只怕都是捏造的,这丫头也不过受人摆布。
“其实你来这里,也不过是伺候人罢了,不必想太多。”他轻轻抚摩起她的背部,只觉得她的背部不象她的前胸那么光滑,将她的身子翻过来细看,才发现她背后有好几处鞭痕。
“四哥不过是想叫我乖乖听他话,这又有何不可,我只消安分些,不再多做活动,为什么要伤害你们......”他居然轻轻哭了起来,只是哭得极其细微,还努力地吸气,只想让哭泣停止。
雪唯连忙从边上扯过丝绸被子,随意搭在自己身上,抚慰起他来,“奴婢这不过是些小伤,但在这园子里,月蓝姑姑待我们都很好,不会随意打人的。”
她突然觉得有些冷,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十七阿哥连忙为她把肚兜给穿了上去,自己也没叫她伺候就草草把衣服穿了起来,套上皂靴,爬下床去。
雪唯才将衣服穿好,便听见外头有太监的叫喊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几个侍卫的身影给吓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雪唯一边扣好衣衫,一边冲赶过来的月蓝姑姑吼道。
“你才高兴了一晚上,就这么神气了!?主子你还没当上呢!”月蓝却没来由地冲她吼了起来,甚至准备冲她抡一巴掌,但没下手。
“就算我当上主子了,也不会再来理你。”雪唯却转过身子去,平静地将衣衫扣好。
月蓝气不打一出处,只好在一旁没好气道,“你还是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怎么说你也还是皇上的人。”
“那敢问姑姑,现在您这么早动身来这里扰十七爷的清梦,您是想干嘛?”雪唯瞪起双眼,质问道。
月蓝吓了一跳,指着屋里头,“难......难道十七爷还没起来么?”
“哼。”雪唯一把将她撞开,径直走了过去。
“站住!”月蓝才醒悟过来,连忙将她喝住,“我来这里是来提醒你行事要小心,不能让些个小人看见了,到时候如果事情败露,你可得圆住。”
雪唯停住了步子,“皇上什么时候选秀?”
“皇上近来身子不好,恐怕要推迟些,所以时候未到,你最好把你那套先藏起来。”月蓝有模有样地昂起头来,一手甩着淡粉色的帕子,踩着寸子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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