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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后来她们发现之前的抢购恐慌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学校每天都会安排专门的保洁人员来喷洒农药,不是,是喷洒有很浓农药味的消毒水。她们学生只需要负责测量体温,并且把体温表填好按时交上去就可以。超过37.2°就要用红笔划上圈圈汇报给院里。一连一个礼拜大家体温都正常,也就渐渐地不当回事了,有时候测体温偷偷懒七八分钟就取下来潦草地记上一个37°。冷清的学校也渐渐从死气中复苏起来,习以为常的恐慌在没有产生实质影响的时候,就慢慢稀释淡去。尽管电视上又爆出某地又新增一名疑似病例,然而,那毕竟是离溪州很远的地方,只要不出现在自己和家人周围,生活还是可圈可点的,尤其是长期封校之后,一些原本在校外的小商小贩也出现在了校内,并且租下了靠近北门的一栋老楼做起了买卖,卖一些零食水果什么的,再后来干脆连远在南门的“三千丝”理发店都搬进来了,虽然规模有限,但是聊可解救学子们长期封校的郁结。
真正郁闷的是情侣们,当然,情侣郁闷的背后更加郁闷的就是校外的那些开小旅店的村民,他们不能像那些做小本生意的人一样花点钱疏通疏通就进驻校园来继续吸金,只能在校外干等着非典快点结束。情侣们在短暂的郁结之后就发挥了主观能动性,拼了命的开发两千亩校园中每一个有潜力的角落。
体育馆背后的一小块空地,男生宿舍区西边的一方大草坪,以及靠近东门的小棕榈林都充满了情侣们激情四射的身影。霍晓非晚饭后挽着钟声的胳膊例行公事的在校园里晃悠,想找个安安静静坐着的地方比找自习室还难。
拐到体育馆背后,还没往深处走,里面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霍晓非停下脚步:“算了,肯定又有人了。”
钟声有点丧气:“去看看吧,绕着围墙走了两个小时了腿都酸死了,那不是有两张石凳子嘛。总不能都有人吧?”
“那呆在别人边上坐着多碍眼啊?”霍晓非想想那情景就觉得有点格硬。
“那能怎么着啊?整个校园的小凳子都被占光了,我们呆哪去啊?”霍晓非也没话可说,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钟声拉着猫腰钻过了一丛树林,果然只有一张凳子被人占着,另外一张桌子是空着的,上面零散地堆着些瓜子壳和新鲜的苹果核,估计另一对刚走没多久。钟声兴奋地拉着她冲过去。
“唉……”霍晓非揉揉小腿:“我都能数得清楚学校里有多少棵树了,成天就在学校里转,都快闷死了。”
“让你进我宿舍玩你又不肯。”钟声抱怨:“他们好多人的女朋友都来宿舍玩,一玩就是一整天,有时候晚上都不走。”
“你们宿舍有什么好玩的啊?而且肯定臭死了,”霍晓非不满地瞪着钟声,一段时间的共同生活她算是把那些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男生的真面目彻底看穿了,真不明白明明穿着一双那么臭的袜子,怎么走出来都能人模狗样的?
“男生都是这样的好不好?我们宿舍已经算是好的了,周捷他们宿舍才脏。”钟声又提到了周捷,两个人沉默了下来。短暂的沉默让隔壁桌的热情毫无保留的传过来,弄得霍晓非有点尴尬。女生细微的娇喘和男生用力摩擦衣料的声音在黑漆漆的晚上特别刺耳。
“还是走吧。”霍晓非说。
“不想走了,也没别的地方呆,在这坐一会就回宿舍歇着吧。”钟声突然戳戳她:“唉,刚刚那男生转过头来看我了,估计当着别人的面亲热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说不定一会他们就得走了。”
“是嘛?”霍晓非狐疑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正巧那一对也在商量着什么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女生蜷缩着坐在男生的腿上明显有点不情愿,戳了男生的胸口一把,低声抱怨了句什么。男生一把又把她搂住说:“管他。”
接着又是一轮更猛烈的缠绵,霍晓非依稀听见了解皮带的声音,终于坐不住了,她瞪着钟声,钟声犹豫了半晌发现咳嗽拍桌子完全无济于事之后,也认命地站起来,骂了句:“操,脸皮真厚!”
霍晓非一眼白过去:“还痴心妄想人家会走,刚刚坐这桌的人是怎么走的也能猜到了。他们要是真会不好意思走的就不是别人了~”
钟声哀叹:“胆子怎么这么大,看着像是大一的新生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没你什么事你老瞎琢磨什么呀,”霍晓非说:“对了,一会回宿舍干嘛去?”
“也没什么事,玩玩游戏呗。昨夏岑他们打了通宵的牌,不知道今天还打不打。你呢?”
“看小说咯。”霍晓非无奈地耸肩:“反正都停课了,也没事做。”
“好看么?”
“还行,最近看到一个作者叫藤萍,文笔挺好的,正在看九功舞。”
“你文笔也挺好的啊,没事也写写肯定写得比那些人好。”钟声正儿八经的说:“你写了我帮你想办法发表,你以后就是作家了。”
霍晓非摆出一副受惊吓的表情:“我?算了吧,我也就能看看,我要是能写早就不在这儿了——我就学韩寒不上学专职写书了。”
钟声还想再接再厉地鼓励鼓励被霍晓非打断了:“我不是不想写,只不过很不喜欢拿自己写出来的东西给别人打分评判,那样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自己写着玩儿没什么负担。”
钟声一撇嘴:“你这就是没自信。看着多厉害一小姑娘呀,怎么畏首畏尾的呢?”
“这怎么就是没自信了呀,”霍晓非有点火了,钟声没心没肺的话正戳中了她的命门:“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没自信要你来提醒我?”
“咳你怎么火气这么大?”钟声也不悦了:“我只是想鼓励鼓励你想让你发挥你的才华,又没恶意。”
“你没听说过好心办不成好事这句话吗?”霍晓非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一路走一路觉得有些郁闷,大学的生活快两年过去了,除了上课时有一点存在感其余时间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爱情确实能够令人短暂地忘记空虚,但是空虚就像是一个胎记——永远不会消失,在爱情遇到触礁的时候,在突然想一个人安静的时候,霍晓非总是喜欢在草坪上坐着看着走来过去的行人发呆,有的跻一双拖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手提拉着饭盒的人估计是熬了一个通宵只为了某个游戏的通关,有时候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经过,兴奋地说着去哪哪逛街,买什么牌子什么牌子的衣服,谁谁和谁谁的绯闻,也有不少背着沉重的书包,带着一只1000ML的大富光水杯去五号楼占自习室,他们就这么匆忙而恍惚的经过霍晓非的视线,出现再消失。
非典的封校兼停课将这一切碌碌中的慌乱放大了许多倍。霍晓非颓丧的推开宿舍门的一霎那,心里想的是:“再过两个月,大二就结束了。”
推开门,姑娘们依旧围着一张大桌子在聊天吃零食,谢云和柳言手上长年是从北门小小书店租借来的口袋言情,原本是拿学生卡登记每本三毛钱一天的,后来柳言租借的频率已经让书店老板看见她就眉开眼笑的程度,于是给了她惊人的折扣,十本一天两块钱。后来发展到宿舍里的人都由柳言带领着去小小书店借书,后来柳言没空来借的时候就由别人代劳,不用带学生卡直接登记柳言的名字就成,最后宿舍里起码有五六个人都跟老板混的烂熟,以至于她一看见那几个姑娘朝书店走来就笑着说:“还要借?登记柳言的名字吧?”霍晓非时常想,书店老板看见她们的时候一定只是把她们当做一个包裹,包裹上面的标签写着“柳言”二字。
十本小说,钟声刚听说的时候张大嘴巴:“这么多?一天看得完吗?”
“看得完。”霍晓非斩钉截铁,眼睛里闪烁着英勇的光芒。
确实看得完,头一天下午借来,整个宿舍就窝在床上开始看,一只手翻页一只手往床头的零食包里摸索,不管是瓜子还是话梅,抓着了就往嘴里扔,看完一本招呼一声:“我看完这本了。”立刻有人接应:“快拿来跟我换,我这刚看完一本。”如此车轮作战之后,到了第二天下午,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将那十本书轮了一遍。柳言用一个小挎包装着书去换新的一轮,剩下的就打扫打扫宿舍,把空了的零食包装进垃圾袋扔出去,而这垃圾袋的数量和体积也很惊人。
书的质量有好有差,长此以往也有了几个固定的言情作者颇受她们青睐,席绢什么的就不用多说了,她的书早就被看了无数遍,朱红比较喜欢的一个叫江雨朵的人,写作风格比较清新,故事情节也比较有张力,谢云喜欢楼雨晴,每次看楼雨晴都要看到两眼泡的泪,霍晓非自己比较喜欢藤萍,几年后藤萍也突破了小言情的牢笼,发了几本武侠作品,温瑞安为她作序,由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不再是巴掌大的口袋书而是标榜着青春文学新生代武侠天后了,当时霍晓非觉得藤算是混出来了,并一直以藤萍的伯乐自居。另外从阙、素问、乔克天使、连亚丽等人的小说也具有较高的人气,往往一批书刚借回来,总是挑着这些人的先看,其他人的就这么随意的翻过去,直到又发现有潜质的“新人”。
所以霍晓非一推门进去,谢云就冲她挥手:“看啊晓非,藤萍的。我刚看完,写得不错给你留着呢,哎,刚海燕问我要我还没给呢。”
霍晓非立刻忘记了先前的不快,屁颠颠的冲过去,连声道谢。书名是《伸缩自如的爱》,霍晓非美滋滋的挪一张凳子过来,加入了读书大会,其间钟声发了个短信过来搭讪,她很自然地回复了几句没营养的嘻哈就沉浸到故事中去了。
到了五月底六月初,学校的封锁逐渐撤销。进出校门只要查一下证件检测一□□温就行,溪州附近的几个小城据说也有几例非典患者已经不治身亡,其中谢云的家乡就有一例,弄得她每天早晚一个电话往家里打,嘱咐父母不要出门即使出门也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戴口罩洗手喝板蓝根。打完电话还忧心忡忡说:“唉,父母千万不要出事就好,不然我看小说都看得不踏实。”整个宿舍都对谢云的鸡婆很无语。
恢复上课已经是六月中旬的事了,基本上接近学期尾声,各科老师都非常配合地划了重点以迎接象征性的期末考。周末霍晓非跟钟声去久违的市中心玩了一趟,败回了不少零食和打折的衣服,攒了一个多月的钱又无声溜走了。霍晓非感叹:“攒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攒就有用不完的钱啊。”
钟声很干脆的说:“当二奶啊。”
霍晓非立刻想起了阿娟:“二奶也得有资质啊,对了,不知道阿娟现在怎么样了。”说着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号码已经停机了。霍晓非拎着一只手机发呆,她想可能是正式转为二奶兼小蜜了,也可能刚上任就下岗了,也可能被捉奸赶出去了,也可能途中遇见情投意合的白马王子私奔了……霍晓非利用言情中的种种可能的桥段设想了阿娟的下场,但是设想到最后,还是发现无论怎么猜想,都已经没有办法印证了。她本能地希望是最后一种结果——和合适的白马王子双宿双栖,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是很明显,这是童话故事里的桥段,而童话故事的潜台词就是——现实中不太可能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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