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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喜乐
经此一事,苏瑶虽知是那神医救下自己一命,却无法再如从前一般毫无芥蒂地待他,于是便也不往那神医所居的木屋中送饭了。
也不知那神医功体特殊还是另有办法,一连三个月竟仍不曾出门半步,想是得了那腿脉后便潜心研究,沉迷其中了。
沉水心知如今苏瑶对那神医自有心结,便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是等身子稍复,能下床活动后,趁着苏瑶出门时偷偷送些日用食物前去。
“沉水?”
这日沉水匆匆自神医处回来,正碰上早了些时候回返的苏瑶,当下身子却是一僵片刻后才放柔了声音答道:
“玉华。”
“怎么出来了。”见他身上衣衫单薄,在谷中寒风中看起来格外萧瑟纤弱,苏瑶上前轻轻替他推动轮椅,“外面冷。”
知道她只当自己是又出来等她回来,沉水这才略略安心,任由她将自己送回木屋之中。
谁知苏瑶在他身边坐定后,只淡淡一句说道:“看来最近厨房里是出耗子了,前日才打回来的山猪竟只剩了半只。”
沉水脸色微变,片刻后才笑道:“这深山之中,或许有也说不定。”
“嗯。”苏瑶面色不改,轻轻答了句,便与他说起了旁的事,“在这山中久居多日,闷不闷?”
沉水轻轻摇头。
能与她如此厮守在一起,已是他这一生最美的梦境中都不曾幻想过的幸福,如何又会觉得沉闷。
“呵。今日我似已发现出谷之法,本以为你在山中待得闷了,可以带你出去散散心。”
苏瑶说得虽轻松,沉水却知道此处四面都是壁立千仞的悬崖峭壁,说要出去自是十分艰难,而苏瑶竟发现了法子,可见早有出谷之心。
她自然,是不会与自己这般想法的。
苏瑶此人,天生洒脱肆意,又岂是这一方小小山谷,一个貌毁身残的沉水,能留得下困得住的。
“若能脱出此处,自然再好不过。”脸上露出浅浅笑意,沉水仰头道。
“好。”未曾多想,见他似乎亦与自己同心,苏瑶便笑道,“你身子若受得住,明日我们便上崖。”
“好。”沉水声音柔和,十分顺从,“那我便去收拾。”
思及自己与他二人都是意外坠崖,身上并无多少盘缠,若是将这些日子猎得的动物皮毛带出去,也能先换些银子维持日常,苏瑶便由他去了,只不过感慨到底是男子细心罢了。
沉水驱动轮椅,慢慢滑入房中,背对着苏瑶,一点点地收拾起东西来。
苏瑶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柔情涌过,说不出的平安喜乐。
与此看来,她之前所求的一切,竟都是虚的。
出去之后,能与他找一个小镇隐居,日日如此,便是再快活不过的日子了。
如此想着,心中不知为何,却掠过另一个少年苍白纤细的影子,苏瑶眸色一黯。
无论如何,她与他之间,至此该是个了局了。
况且如今他已是万民之主,无人敢再欺凌于他,岂非如愿。
微微闭眼,哀帝陵中的那一幕幻境却又在眼前闪现,苏瑶垂在袖下的手不由紧握。
这些话……竟是连她自己也不信的。
梅望溪或许做错了事,可他终归还是年少,幻境中的结局,无论如何,都实在太过残酷。
她是真的将他当作弟弟么?
还是……
可惜,事到如今,她已无再次确证的机会。
抓紧眼前人,是她唯一应该做的事。
是夜,沉水无论如何不能入眠。
早在落崖之后,他便与苏瑶同榻而眠,只因他伤势沉重,又几次伤上加伤,往往在夜中发作起来,苏瑶如此,不过为了就近照顾而已。
今日苏瑶似乎是得了他肯定的答案,心情大好,在他身侧早已沉沉入睡。
睡梦中的容颜没了平日惯有的三分淡漠傲然,更显出十分的俊秀来,风姿皎皎如月,这般女子,如何教人能不心折。
恨只恨,他遇见她,太迟。
在他早已失却了所有之后,才遇上苏瑶,或许是上天对他更为残酷的捉弄。
沉水此生,身已残,容已毁,就连心,亦已污秽不堪,究竟用什么,才能还她如此深情。
沉水目光在苏瑶的睡颜上柔柔扫过,唇角微勾,露出的,却是一抹苦笑。
在转身,身前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条人影。
将口中惊呼强又咽了回去,借着窗外月光,沉水看清了这于子夜立于自己床前的人的容貌——竟是那神医!
而向来警觉的苏瑶不知为何却未醒来,气息中并无一丝紊乱。
那神医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就往他脸上抹了过来,沉水睁大眼睛,却发现自己既发不出声音,也丝毫不能动作。
神医冰凉的手抚在他的脸上,带着刺鼻辛辣的药味,将他的脸上下都摸了一通,然后就立在床边冷冷看着他,一动不动。
并不知他对自己的脸究竟做了什么,沉水只知道大抵不会比如今更坏,于是竟不再试图挣扎反抗,任由他施为。
最后,却连自己什么时候沉沉睡去也不知道。
次日清晨,沉水张开眼睛,对上的却是苏瑶十分柔和的笑脸。
“沉水。”
听着她的呼唤,沉水正要支持着起身,却被苏瑶从旁扶住,轻轻地将他半身抱了起来。
“看。”
被苏瑶抱到日常盥洗用的木盆前,沉水疑惑地想着盆中看去,竟是几乎愣住了。
不可思议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触手处光滑细腻的质感,居然毫无虚假。
“那人倒还算有心。”苏瑶岂会不知这事是谁的手笔,只是笑道。
沉水点了点头,心中除了片刻的欢喜,却慢慢地变得复杂起来。
便是这张脸,让他一世沦落泥泞不能自拔。
之前虽是容毁,却遇上了苏瑶,而如今……
带着些许担忧半侧过脸去,对上的却是苏瑶仿佛十分坚定的视线。
“不管如何,我之心意,永无更改。”
只听她如此说道。
沉水终于勾起唇角,漾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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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县只是一座靠近寒山的小镇。
小镇不大,不过数十户人家,来来往往,彼此都是熟人。
而新来的那一对夫妻,很快也融入了小镇的生活中。
他们只说是路遇劫匪,一路流落至此的,可有些眼睛利的,便看出这一女一男行至谈吐皆非同寻常,便暗暗传开了是皇亲贵戚私奔逃婚的说法。
可这二人也无纨绔子弟的骄奢之气,对他们这些升斗小民也都是和和气气的,慢慢地,镇民们都接受了他们的存在,开始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
这些天来连日阴雨,苏瑶本拟陪在沉水身边,却却不过邻居盛情相邀,去她家中略坐了坐,晚了些时候才回转。
沉水行动不便,他一人在家时,房门往往便不落锁。
一面怕他来给自己开门时太过急切磕绊着,一面因着镇中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尚存古风。
所以苏瑶推门,便进去了。
果然沉水不曾如自己所言在房中等候,而是坐在厅内,见她绕了门口照壁入内,便一手拨动轮轴,一手撑着伞迎了过来。
笑笑接过他手中的伞,举起将两人的身子都遮在伞下,苏瑶配合着沉水的速度,慢慢与他一同回房。
雨势并不甚大,却因为渐冷的天气,而带着些微寒意。
可无论何时,都有人守候的感觉,却令苏瑶觉得再温暖不过。
铅华尽洗,那些肆意张扬的背后,或许如斯平淡,也是一种幸福。
等回了房内,沉水便帮苏瑶脱下有些沾湿了的外袍,另将熏笼上的干衣服取来给她换了。
苏瑶轻轻俯身,让他替自己整理领上的盘扣。
等他打理完,苏瑶才轻轻握住他的手,问道:“今日觉得如何?腿还疼么?”
沉水笑着摇头,可有意无意抚在腿上的手却泄露了不同的意思。
“天阴多日,想必你是不舒快的。”苏瑶苏瑶俯身将他抱了起来,小心安置在床上,又拉过衣被来替他盖好,“你歇着便是,晚饭我来。”
沉水闻言,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她虚虚掩在唇上。
“听话。”苏瑶的语气柔和得如同窗外绵绵细雨。
顺从地点了点头,沉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然后只觉得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
此情此景,即便是在从前最疯狂的梦中,也不曾出现过。
苏瑶如此相待,他此生竟无以为报。
只是,有些事,苏瑶身在局中唯见云深,他却在局外看得清明。
一直以来的隐瞒,却也是存着隐晦的私心。
若是有一日,她知道了那如今高高在上的人,那般用心,只怕如今这平静安乐的日子,便再也回不来了。
好在,他向来自知甚明。
他也知道,这样的自己,无法要求更多……
自从在魏县落脚,沉水便坚持替她打理日常,苏瑶下厨的日子,还是头一遭。
洗手做羹汤,上辈子的理所当然,这辈子却成了女子少有的体贴。
山野之中自然没有从前那些佳肴珍馐,只不过邻里所赠的土鸡小菜,也十分新鲜可喜。苏瑶慢慢在心中盘算着,先炒一个笋丝,再炖鸡汤,然后剩下的菜心恰好白灼。
真动手起来,却似乎生疏得很了,刀偏了偏,划在了食指上。
开的口子并不大,苏瑶自是不以为意,从井里打了水冲了冲便罢了,谁知那有些冰凉的水打湿在指尖上时,她的心却没来由地重重一沉。
竟是想起了,当年她第一次对沉水产生了兴趣,以为梅望溪下厨为名,却是暗中去秘牢中将人救下之事。
依那他那不依不饶的执拗性子,只怕自己这般不明不白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定是要十分动怒的。
而他身子本弱,不知如今是否安好……
苏瑶一面漫不经心地继续切着菜,一面想着。
下一刻才发觉,对梅望溪从前做过的那些事,自己如今仿佛也并不十分计较了,甚至都记不清了。
或许是因为沉水已在身边,或许是因为终究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又隔得远了,再想起来,往往便只念着好处了。
只希望,他也要放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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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许久终于找回填这篇的感觉
剧情还是按之前设定好的大纲走,没啥改变的……
大家久等了,鞠躬……
以后,这篇会跟《春风》同时更新,嗯……
第一次双坑并行表示鸭梨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