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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水流深
梅望溪夜中虽发作得甚急,却也好得不慢。
兼之次日醒来见苏瑶竟在他床边守了整夜,他的病便好得更快了。
只是,每当稍一设想当时苏瑶望向沉水的眼神,他便觉得心中的某一部分总是会不受控制地纠结疼痛起来。
于是,他开始让自己能够一直病下去。
八皇子身体本就孱弱,入冬又接连大病了几场,以至于身子比往常更不好了。
梅望溪虽缠绵病榻,却比从前更用功了,苏瑶每每在旁看着,心中颇有家有嘉儿初长成的欣慰之意,想必自己所希望的事可谓指日可待了。
至于那新来的内府管事——虽是个整日以黑纱覆面,又身有残缺之人,办事却十分沉稳可靠,比起丁香在时,更将内府管治得井井有条,渐渐地就算有人不经意间见着了他黑纱下丑怪的面容,亦不像一开始那般会吓得尖叫出声了,反是觉得即便容毁身残,这沉水管事仍很是可亲。
与一派平静无波的八皇子府不同,虽那媚惑女帝左右的杜洋少年在一场未遂的刺杀后消失在后宫,女帝的恢复健康却似乎越来越不能指望了。
东陵女帝向来自恃刚健,又是恰在盛年,尚不曾立储。
如此,当宫中女帝昏沉几乎不能理事的消息自各种渠道传来时,几位皇女们之间便暗流汹涌起来。先是大皇女府上突然被查出了诅咒人偶,上面贴着的竟是今上的生辰八字,与宫中秘而不宣的杜洋逃奴巫蛊惑主一案大有相似。大皇女自然大声喊冤,她在人们面前向来是温和敦厚,谦谦君子的样子,倒也有许多官员百姓相信她的无辜。只是明面上证据确凿,她最终还是被拘入禁宫内牢审查。另一面,本该暗自高兴的七皇女这回却一反常态突然手足情深起来,几次上书女帝坚称乃姐无辜,定是有人阴谋陷害。女帝正在病中,自然见不到她的这些折子,七皇女这折子到底是为谁而写,至此甚是昭然。此事闹到这地步上已算是沸沸扬扬,偏偏禁宫内牢向有酷吏之的名新任掌事将大皇女案一路查到最后,居然找出了皆指向三皇女人证物证,顿时将整件公案推向高潮,扭转乾坤,最后大皇女被送回府中,正因大皇女失势,自己继位可能又多一分而与心腹饮宴的三皇女却反被押回了牢中。大皇女出狱之后,知道此事竟是自己的亲妹所为,不但不怨,反是在朝中为她求情,更显仁义慈孝。
至此,大皇女和七皇女都借着这场令人哭笑不得的“冤案”赢得了许多民心,在朝中风评亦是大好。最终倒霉的,便是那被下入内牢,如今不知生死的三皇女了。
这一切,苏瑶冷眼旁观。
三位皇女内斗自耗,自然是她所乐见。
大皇女和七皇女在有共同的敌人时,结成了同盟,而现在那个共同的敌人不复存在,则她们之间又将会如何,颇是令人期待。
梅望溪至今为止,仍是十分安全。
没有人会想到防备一个嫁给了异国皇女,且还体弱多病的皇子。
更没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苍白柔弱的少年,早已有了掌握小小东陵的实力。
思及至此,苏瑶勾唇浅浅一笑。
不过,尚欠火候。
以及……时机。
不知不觉间,她却又走到了沉水理事的厢房外。
没有叩门,毫不拘束地走进去,施施然在一侧椅上落座,苏瑶却不曾开口说什么。
她不说,沉水竟也不问,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突然他动作着的手被轻轻按住。
微热的体温自覆在他手上的那只手传来,令他只觉得脸上微热。
幸而他如今容貌已毁,又有黑纱覆面,谁也看不出来。
苏瑶看着他,似笑非笑:“你……究竟是谁。”
“小人是沉水,殿下的内府管事。”低眉敛目,沉水小心翼翼地答。
“此时并无旁人。你该明白,我并不想听你这番说辞。”苏瑶语气平和,意思却有些咄咄逼人。
“小人……曾姓韩名重渊,是为杜洋逃奴,待死之身,幸蒙殿下……”沉水话说到一半,便被苏瑶从旁虚掩住开合的唇。
“当日你以利刃自指我前之时,似乎并不是这么说的吧。”好整以暇地笑,苏瑶漫不经心地收回手,抚平袖上的微小褶皱,“告诉我,你所说的真相,究竟为何。”
沉水似乎被她这话一惊,倏然抬起头来看向她,却在接触到她幽深的视线后重又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你现下如此,可是对本宫有所不满?本宫让你觉得失望了?”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追究此事,苏瑶更近一步地问道。
此时沉水突然又抬起头来,掩在面纱下的唇角诡异地勾了起来,“殿下又如何会使人失望。只是,小人……”
他一语未竟,突又戛然而止,苏瑶正觉奇怪,便见他半俯下身,伸手重重地按在残肢之上,连面纱都因他身子的颤抖而不断抖动着,显然十分痛苦。
“你之伤势……尚未痊愈?”苏瑶不觉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省起此话实在多余,便又改口问道,“可要宣医官?”
“殿下……说笑,小人……不过是个……下人……又如何……能……”沉水一字字艰难吐出,本就嘶哑的嗓音此时听起来更是分外可怖。
苏瑶闻言,一时竟似乎怔住了。
沉水用力按着剧痛的残肢,没想到那痛不缓反急,越来越钻心刺骨起来,一时间竟连坐也坐不住了,眼看就要从轮椅上摔落下来。
苏瑶在侧见了,忙及时接住了他滑落的身子,顺势将他抱了起来,转身将人放在理事厢房中供人小憩用的美人榻上。
“你终究还是怪我。”隔着衣物轻抚他颤抖不已的残肢,试图替他减轻一些痛楚,苏瑶开口道,语气里竟有些难得的落寞。
沉水的面纱早已在刚才的变故中跌落,此时闻言,却在因痛苦而变得更加扭曲丑怪的脸上生生扯出一丝笑:“小人……不敢。”
苏瑶怫然,只道:“沉水,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话语间却是改了自称。
“呵。”沉水自喉间轻笑了一声,侧过头去只看着另一边的墙壁,不再说话。
苏瑶竟也就此放弃了追问,而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起身出了房门。
沉水听她脚步渐远,一时间心神却是越加恍惚起来。
从没有人……像这个仿佛尊贵无比的八皇妻一样这般与他说过话。
只是,她的底线,似乎也到此为止了罢。
当初带着凤舞令找上她,便知是最后的孤注一掷,而今……又怎可奢求更多。况且,韩重渊啊韩重渊,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色如桃李艳色倾城的人么?
“呵呵……呵呵呵……”沉水昏昏沉沉地躺着,只觉得腿上的疼痛一波波地袭来,毫无停歇,可身上越是疼痛,他竟笑得越是高兴,破碎的笑声自嘶哑的喉间挤出,仿佛是他对苏瑶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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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苏瑶照例与梅望溪一同用膳。
梅望溪身子尚未大好,午膳便直接摆在了他卧房之中,一切由苏瑶经手料理。
被自家皇妻半扶起身靠在软枕上坐着,梅望溪看了看身前小几上的食物,漫不经心地动了些,便搁了筷子。
苏瑶倒也由他,并不曾多说什么。
“今日你传了医官?”梅望溪先开口道。
话一出口,他似乎又觉得太过突兀,续道,“方才郑医官过来请脉时说起。”
可是再多说这一句,却仿佛令他心事更是显而易见起来。
所以没等苏瑶回答,梅望溪便略略红了脸。
“替沉水传的。”无意隐瞒,苏瑶淡淡答道。
梅望溪神色稍变,却又很快地恢复了常色,平淡地应了声后,便无后话了。
等苏瑶传人将几席撤下后,他才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今日我读完了帝范三章。”
“哦?”苏瑶挑眉,“进境甚快。”
“是。”垂目答道,梅望溪只觉得自己和苏瑶之间就像是隔了层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般,竟不如从前那般贴近了。
“你最近身子不好,便是稍松一松亦是无妨,不必如此自苦。”照顾了几年的孩子,比起起初的目的,苏瑶如今对他,却已有了不同。
梅望溪放在被上的手轻轻握起:“宫中……已很久没有消息传来了吧。”
知道他言下之意是看来女帝这回恢复无望,只怕等不到他有万全准备之时了。
“不急。”苏瑶笑笑,“你三姐虽下了狱中,大姐和七姐想必还能斗上一斗。我们只需最后坐收渔人之利便可。终归还是你的身子重要。”
闻言只觉得心里有淡淡暖流划过,梅望溪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却也听不出喜怒。
苏瑶正起身想要离开,没想到动作却因为梅望溪突然的开口而顿住。
“你当初……为何想要我登上帝位?”
自然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苏瑶在心中虽然如此暗想,却听少年问得分外小心翼翼,知道自己若是如此回答,必定会伤他至深,于是只道:“你会是合适那个位子的人。”
“那你呢?”梅望溪闻言,只是反问道。
是的。苏瑶若是有心帝位,那身为华国六皇女的她,岂不是更有资格去争去抢,为何会找上既身为男儿身,又似乎命不久长的他?
苏瑶浅浅一笑:“那位子虽好,却不是人人都坐得的。”
回身看着少年本是精致清冷,如今却写着许多迷茫的脸,苏瑶又道:“况且,女人为尊已经太久了。”
所以才会有沉水那样的少年。只因为有殊色之容,便失去了自主命运的机会。
此时的苏瑶,并不自知她思考的方向,已经因为心中有了沉水,而变得与从前不同了。
“难道男子亦可为尊?”梅望溪渐渐地被苏瑶话中意思吸引,暂且忘记了心事,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
“那是自然。从前,有个离此处很远很远的地方……”苏瑶在梅望溪床边坐下,竟娓娓地说起了她从前世界的古代故事来。
而梅望溪,则被她语中的那个世界深深地吸引住了,静静地听,偶尔问些什么,时光缓缓流淌间,却是异样的温和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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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意外又被boss拉走上课了……
boss(无辜忧郁状):唉,看来今年我们是看不完说文段注了,这个很重要,你们寒假回家看完吧。
我(淡定状):=口=!(os:我刚买了幻三四外传准备寒假攻略!boss啊那个还有六百页好不好……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