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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那一夜,他果然没有回来。我蜷缩在墙角等了他很久很久,我想等他,等他回来然后亲口告诉他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然后再换来一个耳光,按他的脾气来说的话应该是这样没错。
伦敦的夜寒冷,朔气传来刺骨,寒风扑面冰凉。我就照着他离开时的样子蜷缩在那里,希望他能够回来,至少听我说清楚。
正如我预想的那样,他没有回来。他的脾气我摸得比他自己还要清楚,尽管我还在希望着他能够回来过夜,也许是奢望。
雷若燃你这个死家伙,我再给你十分钟,你不回来我就不再解释。我暗自想着。我是一个很有主张的人,我不想明天一张死人脸示人,也不想一直跟在雷若燃那小子屁股后面解释来解释去。没错,我是会很慌乱很绝望,但我会给自己一个时限,过了那个时限,我会回到白天的森错,然后装作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情一般。
这是我的生存之道,不可改变的生存之道。即便是雷若燃那家伙,也不能改变的。
还有九分钟,走廊上没有脚步声。他一定和别人挤一张床去了。
还有八分钟,走廊上没有脚步声。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
还有七分钟,走廊上没有脚步声。希望没有人和他抢被子。
还有六分钟,走廊上没有脚步声。他那家伙会不会被别人挤下床去。
还有五分钟,走廊上没有脚步声。明天怎么才能让他吃下我的早餐啊。
还有四分钟,走廊上没有脚步声。他那张大嘴虽然多嘴,但是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就是个值得宠爱的孩子。
还有三分钟,走廊上没有脚步声。该死的,你就不能回来吗!
还有两分钟,走廊上没有脚步声。和别人挤床不知道他能不能睡好,不会落枕吧。
还有两分钟,走廊上没有脚步声。你就不能想想其中蹊跷吗,猪头。我怎么可能看上那种大龄恶女!
还有一分钟,走廊上没有脚步声。房间的破烂闹钟一定坏了,怎么走得这么快。
倒数计时结束,我泄气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打闹时留下的灰尘。
他还是没有,他果然没来。我是真了解他啊,可是我多么希望我不了解他。黑夜里,房间内,原本习惯两人的我现在竟然睡不着了,没有他微微的磨牙声和鼾声,我失眠了一整夜。
坐在床上,将窗帘拉开,月光透过树叶洒落满地,原本斑驳的陈旧地板更显斑驳。伦敦的夜,真的好冷好冷好暗好暗。我不自觉得曲起双腿抱在胸前,坐看月光由浅入深,再由深变浅。
是,该叫他起床了。
我一间房一间房地寻找着,开门轻轻的,不希望吵醒其他人。终于在倒数第三间房内找到了那个死小子。他一袭睡衣站在房间内,另外两个人还在沉睡。他看上去很不好,苍白脸色,两个黑眼圈沉沉地挂着。
“Ray,回去换衣服。”我轻声道,声音可以放低,不想吵醒其他人。
“噢,知道了。”他避开我的目光,盯着地板,脸皱了起来,感觉有些厌恶。
还是被这个孩子厌恶了。我心里苦笑了笑,不准备跟他解释。
他跟在我身后回到房间,我照旧帮他找出今天要穿的衣服,他今天有体育课,穿上长袖运动装会比较好,即使我们的衣物那么少那么少。习惯性地准备帮他换下睡衣,刚刚碰到他的扣子就被他甩开了。
“我自己可以,你别帮我。”他语气很差。回到房间内他不用刻意压低声音,差不多可以发作了,我想着。
可是没有我预想中的大吼大叫以及耳光,他很安静地换上了衣服。我忽然发现,他的衣服不用我帮他整平,松松垮垮穿在他身上特别好看。
刹那间,我忽然觉得有些失落。原来那孩子没有我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Ray,下去吃早饭了。”我如平时一般叫着他。没有等他自己走到了门口。这孩子现在肯定不想和我走得太近,还是离他远点好。
“噢,知道了。”他避开我的目光,然后准备移动脚步。
咚地一声,沉闷的碰撞传来,我回过头看了看。我飞扑过去,脸上表情一定惊慌失措到了极点。
他倒了下去,不是摔倒,而是直挺挺地晕了过去。我扑过去,这才摸到他,皮肤滚烫,我几乎是惊叫着将手拿开。
我从未如此恐慌过,连第一次晚上到庄思飞的办公室时都没有这样恐慌。
“Ray!Ray!你别吓我!”我尖叫着,心里被恐惧感揪得紧紧的,刺痛从脚底汹涌至发梢。我几乎快深信自己快要死去了。我摇晃着他,他滚烫的皮肤与肌肉是我平时不敢刻意碰触的,可是现在却只感觉到焦虑,歇斯底里。
其他人被我吵醒,揉着眼睛缓步走来。顿时,他们被我吓到了。我脸上狰狞,眼睛已经充血变红,大声叫着Ray的名字,死命摇晃着他。
我不要失去他,我不能失去他,他是我的太阳,他是我的所有!我的冷汗已经湿了全身,整个脸上都是湿哒哒的冷汗,衣服也早已浸湿。
庄思飞庄思凡何许韵也来了,她们戴着廉价发网,怒气冲冲。
“这是怎么了,不下去吃早饭到上面吵什么吵?!再吵一人停三天饭!”瘦到病态的庄思飞气势汹汹地叫嚷着。
“院长,Ray他晕过去了!”四周围观的孩子们说道。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全身发抖得厉害,不能自持。
“好了好了,不就是病了嘛,大惊小怪!赶快下去吃饭!谁再吵就准备挨鞭子!”何许韵叫嚷着。其他人或朝躺在底下的Ray投去担忧的目光,或朝我头来同情的目光。我早也不管那么多了,我只知道Ray他现在很不好,很不好!
房间里渐渐空了,三个院长才缓缓地说:“小贱人,把你的Ray搬到床上去啊。”语气轻蔑,态度傲慢。
她们的头斜斜地高扬着,不可一世地看着我。我哆嗦地几乎不能站起来,更别说将Ray搬到床上去了。我乞求地看着她们,用我有生以来最低贱的语气哆哆嗦嗦地说:“求你们……帮我。我做不到。”
那三个趾高气扬的女人过了几秒钟,才缓缓地走过来,懒洋洋地将Ray扔到了床上。一声闷响,Ray被她们重重地丢到了床上。
然后她们又站在我的跟前,我依旧跪坐着,不能站起来。我对着她们的膝盖,乞求道:“求你们……救他。”
何许韵怪笑了一下,然后艰难地蹲下来,直视着我。
“你小子在命令我?”她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着。
“我在求你。”我颤颤巍巍地说。
“你是谁?”
“小贱人。”我低下头,不可逆转的黑暗压抑了身边的空气。
“哟,小贱人亲自求我呢。好啊,我救他,你该做些什么?”她故作稚嫩的声音问道。
“做贱人该做的事情,小贱人会好好服侍你们的。”
她没说话,仿佛在考虑着这个条件够不够她为Ray看病。过了极其漫长的几十秒,她站起来走到了Ray的床边。她如同在抚摸死猪一样厌恶嫌弃地摸着Ray的额头,然后说,发烧了。
“发烧了,要药才能活命,不然就活生生烧死,或许运气好烧个脑膜炎算是命大。”庄思凡挑起我的脸,恶毒地说着。
“怎么办呢?他的小贱人爸爸要做些什么才能帮他弄到救命的药呢?”庄思飞皱起脸,想做一个用不属于她的慈祥的脸色。
我闭上眼睛,死命抓着自己的睡衣,然后说:“小贱人知道了。”
接下来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廉价的蜡烛滴到身上,滚烫滚烫,仿佛皮肉就快卷起绽裂。硬硬的细木棍呼啦啦地甩在空气中,落到我身上。
我想叫,她们中的一个用力捏起我的下颚威胁道:“你敢叫一声,我就弄死你的宝贝Ray。”
这时孤儿院里的孩子都走光了,她们不让我叫唤只是为了更好地折磨我而已。她们在极度寂寞之下,只喜欢拿我当作发泄变态欲望的工具。她们享受这种行为。
我只能死咬着嘴唇,有铁锈味涌入味蕾,传入大脑。然后又是一处新的钻心疼痛。
女人们用的劣质发夹被粗鲁地从头发上扯下,用力刺入背后的皮肤里,深入,深入,知道刺入一半。发夹在血肉中急速转了一圈再被猛地扯出,带出一块血花。疼痛,疼痛,除了疼痛我几乎感觉不到其他感觉,连呼吸的感觉都没有了。
又有高跟鞋踢在身上,尖细的鞋尖与鞋跟不停踩在或踢在身上,我蜷缩住身体,希望可以保护住自己。
“你敢躲?!”我早已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只知道脑袋里嗡嗡地叫唤。
接着我就被扯平,仿佛一块褶皱了的布被扯平一样。然后高跟鞋猛然用力踢向我的□□,刺骨的疼痛传来,腹中五脏群魔乱舞不可停止。
我的世界变成了完全的黑暗,在我被冷水泼醒之前。
我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沉重的眼皮是最大的阻碍。好容易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还是一片黑暗。我慌了,以为自己瞎了,可是我马上意识到我错了,只是天黑了而已。
我被她们弄晕之后放在冰冷的地板上整整一天,在伦敦深秋的寒冷天气中。最后在晚上被她们用冷水泼醒,被告知药放到了桌子上。
至少得到药了,Ray有救了。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希望将身上的疼痛感欺骗下去。等我穿好衣服,至少过去了半个小时。其中被关掉的门外能够看见人群的脚匆匆走来走去,门里却只是黑暗。
我跪爬着到了桌子边上,然后泪水流了出来。她们留下的,竟是一小瓶快用完的过期碘酒。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一天我付出的代价有多大,失去了一种身体的本能,由于最后那一脚高跟鞋。
可是我换来的竟是一瓶过期碘酒。我要拿什么去救Ray!
这个世界好黑,我看不见脚下的路。我只知道我的太阳需要我去救助,除此之外,就是无穷无尽的疼痛。特别是Ray身上传来的热度,我的心几乎快要破碎了。
Ray身上的温度,又高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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