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缱绻之意
君宇抱着南宁,单手自绳索攀岩而上。抽空瞥了一眼南宁脸色,见她双眼紧闭,却不是惶恐紧张的样子,心道她也真沉得住气。
到得崖顶,南宁竟然笑了一声,“原来君宇功夫了得,怪不得被我这软脚虾冒充以后这么生气,肯定是觉得很没面子。”
“你说话都是颤的,却还要打趣么?”君宇未曾放开南宁,也没等凛正和皎月上崖,便飞身离开了。留下一个玄衣蒙面人,在崖顶等着还在奋力攀爬的二人。
耳边风声呼啸,南宁睁眼瞧君宇,见他双目幽深眉间微蹙,雕像一般的侧面,高贵而遥远,冷冰冰没有生气。即使是在这疾行的风中,也显得很孤独。
是的,孤独。
她忽然想起在剑器行里,他轻轻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那样的神情,该当是习惯了隐忍的吧。不知为何心里一软,南宁道,“太子,我知道你母妃在何处。”
君宇却微微扬了一下唇角,整张脸便似泛出一层柔和的光晕一般,与那灵宗宗主,很是神似,“宁儿,莫叫孤太子。”顿一顿,回复了没有表情的侧面,“我母妃是灵宗宗主,现下是青城王妃,孤早已知道。”
那个……”南宁有些汗颜,“她以为我是你的朋友,送了一件宝衣给我,刀枪不入的。”
“嗯,那很好。宁儿便穿着罢。”君宇声音里没有情绪。
“还有一瓶清风丸。”怎么会越发觉得愧疚了呢……南宁心里有点纠结。
“嗯,宁儿继续服用罢。若是没了,孤遣宫中太医依药丸成分再给你造些。”
“其实……她把《墨灵诀》中阙也给我了,托我交给你。”
说话间不知是抵达了何处府邸,君宇携南宁在庭院中站定。
隐约有栀子花的香气幽幽弥散,他背对着南宁,长发倾泻,光华四溢,“宁儿曾经说过,找齐了《墨灵诀》,借用一下便会交给孤,是这样么?”
为什么总是觉得,太子孤意如灯,是一个习惯了清冷长夜、孑然枯坐的人。
南宁点头,“是,宁儿说过。”
“好,孤信你。”君宇微微转身,现出一个侧面来。以遥遥天际为背景,他的孤独,似乎更加浓郁,“宁儿也曾说过,孤一个人闷得慌,愿意陪孤,是这样么?”
南宁心中记挂公子,歪头想一想道,“陪你到回宫为止吧。一个人是挺无聊的,等你回宫了,我再回家去。”
“若是……”君宇没有往下说。
若是孤要你,陪伴一生呢?
栀子花香,愈加缱绻。
君宇墨玉一般的眸子,轻轻掠过南宁的右手,“走吧,孤带你去解毒。”
“哎哟!”南宁这才想起来,见自己疼痛的右手已然微微乌青,便道,“君宇,你遣人请清秋散人过来一趟,我跟他是好朋友,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君宇失笑,“你竟让散人巴巴地赶来替你解毒。”
南宁皮皮地笑,“他不过来,我又懒得跑,只好麻烦另一人啦!我这才想起,那个‘清秋林’,换了旁人还进不去呢。”
于是苦命的徙天•凛正,下午便快马加鞭,带着韩朝露的血书,去往了青城“清秋林”。
南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凛正此刻一定很想见着散人吧,竟也是他娘亲的师傅呢……
夜间一灯如豆,几个死士在向君宇汇报麒徙山上几个部族的查访情况,均言徙天一族十四年前遭了天灾,全族所剩无几,后便成为散落在徙国各处的流离之人。
“据闻徙天一族曾有一女子嫁到徙和部族,不过天灾之后也失踪了。她夫君甚是痴情,到处寻她,后来在毒尊沈弥的住处寻到了。她说当年的天灾另有隐情,徙天灭族也是遭奸人所害,她寻得毒尊,答应在他闭关时照顾他的幼女,待毒尊出关,定会为她杀了那个奸人。她夫君于是便回家等她,直到现在,那女子也未曾回到家中。”
如此说来,那女子很是关键。
“那女子名字?”
“回殿下,那女子名叫徙天•碧莲。”
君宇一挥手,几个死士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南宁趴在桌子上,忽然冒出一句话,“原来这里是徙华首领的住处。”
君宇点头,“到底是给你猜出来了。”
“原先这里的人呢?”
“孤不想看见他们。”君宇道。
南宁点头,她只以为,君宇是将这些人都赶下了山,“我还没报仇呢!那个首领一把山羊须,我还想统统烧掉呢。”
“孤已替宁儿出了气。”君宇淡淡道,“徙华一族,如今与十四年前的徙天,一样。”
南宁一惊,随即敛去了笑意,“你将他们,灭了族?”
“你可知,徙华族背后之人?”
“十四年前,十四年前……”南宁想起一个人来,当年乘风破浪,攻下弓梳岛的人。弓梳岛的,仇人,“可是临国太师铁蒙?”
攻陷弓梳岛,灭徙国皇族遗血,这临国太师,桩桩件件,直指《墨灵诀》。
君宇道,“等寻到了那徙天•碧莲,一切真相,都会揭开。”又道,“宁儿可曾留神皎月?”
南宁摸摸鼻子,“她呀,既是临国人,我自是留意过。不过她虽然凶一些,脾气倔强一些,人倒也挺单纯善良。”
“宁儿有时候,太过自负了一些。”君宇站起来,负手而立,“君宇对待没有把握的人,会选择让他们死去。”
南宁漫不经心道,“因为你是太子,而我,只是南宁。”
君宇常常觉得,自己的生命中,是太过静寂了一些。
不是未曾站在与父皇并肩的高度,接受臣民如雷声一般的朝贺;也不是未曾经历过三百乐师五百伶人的皇家宴会;更不用说这前呼后拥,千恭万戴的十九年。
越是热闹的地方,他越觉得自己的突兀;越是欢庆的场合,他越觉得自己的冷清。因而他自小便听人夸赞,麒国太子,气度从容宠辱不惊,是最最尊贵的皇家风范。正如此刻他站在芳华遍地的庭院中,遥遥望向天际落日。
千秋万代?
他的嘴角有一抹嘲弄的意味。
一生已觉太过漫长。
这时候他听见“砰”一声,很清脆,又很煞风景。
他想,在宫中的时候,没有一人敢打扰他的片刻清闲。
然后他便听见一个声音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从来没有服侍过人喝茶,而你竟敢摔杯子!”
“我又不是故意。”另一个声音娇娇软软,又仿佛毫不在意地说道,“只是我的右手,动不了了。”
他心中一紧,她所中之毒,到底是抑制不住了么?
“那南羽,哦不,那凛正,为什么还没回来!”那嗓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定是皎月。
“我们不要等他了,明日启程下麒徙山,入徙国境内吧。”南宁打一个呵欠,又懒洋洋道,“我想去一趟毒尊那里。”
“那你的手怎么办?”皎月提高了音量。
“唉……砍了算了。”想是嫌皎月吵闹,南宁说了这么一句,便再也没有声音。
君宇微微一笑,夕阳映在他的眼睛里。
人生到底,还不算太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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