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初长夜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结婚进行曲》的旋律仿佛天籁一般，在我耳边回响。
　　我从一片白色里回过神，发现自己穿着长长的洁白的婚纱，挽着爸爸的胳膊，手里还拿着一束花，穿过一道满是香水百合的拱门，向前走去。前面……是我的胤禛，他穿着一套白色的燕尾服，站在神坛前面，神坛后面是慈祥的微笑着的神父。我们要结婚了……我要和我的胤禛结婚了……
　　走到胤禛面前，爸爸把我的手放在胤禛手里，拍了拍我的手，转身离开。我的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任何人和事，只剩下面前丰神俊朗的胤禛……
　　“钟长夜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爱新觉罗胤禛先生为妻，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神父说。
　　我的眼眶忽然湿润了：“是的，我愿意。”
　　“爱新觉罗胤禛先生，你是否愿意娶钟长夜小姐为妻，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爱你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神父又问。
　　胤禛望向我的眼睛满是温柔和宠溺：“…………长夜？长夜？快醒醒！”
　　我睁开眼，胤禛的燕尾服渐渐变成了长袍马褂。哦，原来我是在做梦。揉揉眼睛，本来是坐在桌子前面看书的，怎么就睡着了？脖子酸得要命。
　　胤禛笑道：“你这个丫头真是的，看书都能看到睡着。要睡也要回床上睡，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我好笑地看着他：“知道啦知道啦四奶奶，你比老太婆还要啰嗦。”
　　胤禛不满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上前来呵我的痒：“敢笑爷啰嗦，嗯？爷还不是关心你，你倒编排起爷来了？”
　　我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最怕痒，一边笑一边向后退，胤禛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忽然脚后跟绊到了床，向后倒在床上。胤禛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趴在我身上。
　　这个姿势很暧昧。
　　我的心里仿佛有一百一千只鼓同时在敲。
　　刚想叫他起来，他的脸却忽然放大，带着灼热的气息，吻上我的唇，我的脑袋像是中了病毒的电脑，一片空白，用来自控的那个叫做“理智”的东西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舌头怯生生地回应他的吻，却招来更猛烈的进攻。紧贴着他的身体越来越烫，欲望膨胀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他的吻游到了耳垂……脖子……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长夜姑娘？长夜姑娘？”

　　我忙忙地推开胤禛。怎么办呢？屋子就这么大，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不如……我指指衣柜，示意胤禛躲进去，胤禛却摇摇头，走上前来，帮我扣好衣服的扣子。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胤禛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水绿色的肚兜，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若是就这么开门出去，给那个小太监看见了，传到康熙那里……我实在不敢想。
　　胤禛帮我穿好衣服，径自走过去开门，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那个小太监看到胤禛，一愣，马上低下头说：“长夜姑娘好，皇上叫姑娘去呢。”
　　胤禛笑了笑，那笑容却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真是个机灵奴才。你在长夜姑娘房间都看见什么了？”
　　小太监依旧低着头：“爷说笑了，奴才来请长夜姑娘的时候，姑娘正在房里歇晌午觉呢，并不曾看见其他人。”
　　胤禛满意地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道：“奴才高无庸。”
　　我松了口气，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锞子，塞进高无庸手里：“公公拿去打酒喝。”
　　在皇宫这种地方，见风使舵和口风严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这个小太监不会不明白，他只是一个地位低微的小太监，如果我和胤禛想置他于死地实在是一件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的事。现在只要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不但可以保住小命，还有了银子，你说他会怎么选择呢？
　　高无庸走了，胤禛才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檀木盒子：“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欢呼着要接过来，胤禛却邪邪一笑收回手：“你的回礼呢？我看你好象连寿桃都不准备请我吃。”
　　我撇嘴道：“难道你没吃过寿桃吗？等正日子到了我请你吃面。或者，你想要什么回礼？”
　　胤禛笑道：“我想吃的……是这个！”忽然搂住我的腰，嘴巴又凑了上来，直吻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放开我。
　　我红着脸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说：“再不去皇上就又差人来了！我先去看看什么事，回来再看礼物。”说着径自走出门去。

　　康熙正和张廷玉说着什么，见我来了，示意我坐在他旁边，还把龙案上一碟新鲜樱桃推过来：“衡臣也不是外人，不用拘着了。”
　　张廷玉明显一副被吓到的表情。大概他做官这么久，还没看到有哪个人敢这样跟皇帝平起平坐的吧：“皇上，这龙椅……岂是一个六品女官坐得的呢……”
　　康熙看看他，又看看我：“不过是把椅子而已，何必那么紧张。”
　　我得意地朝张廷玉扮了个鬼脸，向我最爱的樱桃进攻！

　　一碟樱桃将近尾声，他们也差不多聊完。其实也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就是那本什么《御选物诗》编撰问题。张廷玉临走的时候还成分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老康好笑地看着一碟樱桃核：“这么大了还这么贪嘴，小心吃多了肚子疼。”
　　我赶紧嘿嘿笑着转移话题：“大叔叫我来有什么事啊？”
　　老康收拾好桌子上的奏折：“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你要过生日了，十五岁虽不是什么整生日，但按照汉人的说法，也算是及笄之年，就特意问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了想道：“要什么都行吗？”
　　老康点了点头。
　　我玩心大起：“那把皇帝让给我做吧，我想体验一下当年武则天是什么心情。”
　　老康伸手一个暴栗：“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看起染坊来了！就是真的给你做，恐怕你干不了三天就撂挑子了。”
　　我揉着脑袋呼呼叫痛：“是你说什么都可以的！不过说真的，我想跟你要一道圣旨。”
　　康熙的脸色明显暗了下来：“是赐婚的吗？”说着从奏折堆里拿出一本丢在我面前。
　　对于他的突然变脸我很意外。我从认识他到现在整整三年了，他从来没对我哪怕是黑一下脸，今天这是怎么了？打开奏折，不由得在心里大骂：仓津！你想害死我！
　　这道奏折是仓津请旨赐婚的，里面说，他爱慕我很久了，而且巴图舅舅愿意收我做义女，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他，这对满蒙团结也有好处。我心里忽然紧张起来，王昭君不就是这样出塞和亲的吗？一个宫女，摇身一变成了公主，用自己的青春和背井离乡，换来边疆几十年的和平。
　　“皇上希望奴婢答应吗？”沉默良久，我问道。语气里满是疏离。他终归是个皇帝，他的儿女都可以拿来联姻，变成政治博弈中的棋子，更何况我一个外人？

　　“那你愿意吗？”他没有回头。
　　我闭了闭眼，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倒回去：“如果这是圣旨，那奴婢遵旨。”
　　康熙呼地转身：“听你这口气，竟是不愿意？”眉目之间……怎么好似有几分喜色？
　　我点头：“是！其实我今天来，是想求一道‘婚事自主’的旨意，以后无论谁做媒，我都可以回绝。”
　　康熙哈哈笑起来：“朕还真怕你说愿意呢。”说着提笔在奏折上批道：“长夜年纪尚幼，婚事可暂缓。尔之婚配，朕心中有数。”
　　我好奇道：“为什么怕我说愿意？皇上不想我嫁给他吗？”
　　康熙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塞外风沙大，你怎么受得住？再说了，你不是挺怕那个其木格的嘛。”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也是。快点把我要的圣旨给我啊。”

　　回去之后我叫来云影：“给我查查那个高无庸的底细。”
　　云影道：“不用查了，高无庸是我们的人。”
　　我的脸哄的一下热起来。被下属看到我跟胤禛在房间里衣衫不整……不自然地清清嗓子：“嗯……那个……这个先不要告诉皇上。”
　　云影低着头道：“是。”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交代云影。是对胤禛的不信任吗？怕他对我的感情只是利用？我是康熙的贴身女官，康熙的身体状况、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些对于激烈的党争来说，都是很有价值的情报。可是我中毒的时候他用嘴帮我吸出毒血……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他的感情？

　　回到房间，胤禛已经走了，我拿起他留下的盒子，打开来一看，顿时愣在那里。是一支羊脂玉的发簪。脸又热起来。满人送簪子给心仪的女子，是作定情信物的，如果女方戴上了男方送的簪子，就表示允了男方的婚事。他送簪子给我，是向我求婚吗？
　　手抚上发簪，玉质上乘，做工精致，这个花形……我的脸忽然变得刷白，难道是……

　　我匆匆忙忙追出去，已经不见了胤禛，一路走一路问，都说没见着。到了顺贞门遇到十四，他说：“四哥刚出宫了啊，你找他有事？”
　　我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你也要回去了吗？”
　　胤禵点头道：“是啊。哎，我送给你的那两套衣服喜欢吗？合不合身？”
　　我笑着道：“很漂亮啊，我很喜欢。真是有心了。”
　　正说话间，九阿哥胤禟走出来，胤禵打招呼道：“九哥。”
　　我屈了屈膝：“九阿哥吉祥。”
　　胤禟挥挥手：“罢了。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胤禵道：“初六是长夜生日，我送了两套衣服给她，这个小丫头就高兴成这样。哎，九哥，你的礼物呢？”
　　我汗……哪有人这么直接跟人要生日礼物的？我连忙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跟他又不熟。
　　谁知道胤禟竟撇撇嘴说：“我干嘛要送她礼物？我跟她可没这个交情。”说完扬长而去。留下我们两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胤禟你这只铁公鸡！

　　回来经过花园，看到德妃在千秋亭休息，走上前去请安：“娘娘吉祥。”
　　德妃淡淡地笑：“起来吧。皇上这几日胃口可好？”
　　我低头回道：“回禀娘娘，皇上这几日胃口不错，直说还要去永和宫吃娘娘亲手做的酸笋呢。”
　　德妃道：“其实这酸笋要配桂林米粉的。”
　　清朝就有桂林米粉了？我心里狐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你抬起头，给我看看。”德妃道。
　　我缓缓抬起头，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她今天穿了一件是湖水蓝绣菊花的旗袍，头上只斜斜簪了一支翠玉簪，她的耳环…………
　　我的脸又变得刷白：“你……你……敢问娘娘，这耳环是谁画的样子？”
　　德妃掩嘴笑道：“是我啊。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