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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 不等条约（上）
夜已深，星辰都倦倦地躲进了云层里。刘宿和承欢早已经被遣去休息，朱雀宫的其他看守也被调到别处去执勤，硕大的寝室里只有简单的几样摆设安静地沉默着，麟昭慢慢地抿着杯里温好的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左手扣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看着桌子上几盘精致的小点心悠悠地叹了口气。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仿佛只是一阵风吹过，当麟昭再一次将视线从釉白的瓷杯上抬起，就对上了一双幽深如黑夜般的眼瞳，以及那个和黑夜一般神秘魅惑的男子。
“冽，你终究还是来了。”
“原来，你这么晚还没睡，是因为在等我吗？”随意地拉过一张椅子就坐了下去，唐浙冽随意得仿若在自家后花园和友人谈天说地。
“我不想等你的……更不想看到你出现。”麟昭无奈地笑笑，冲他推了推酒瓶，叹道：“我只是希望自己猜错，可是……你终究真的是在乎他的。”
“昭，收手吧。”慢慢地抿了一口那还带着残温的酒水，感受着一股辛辣从喉间流窜到胸腹，唐浙冽幽然一叹，“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嘭”地一声，被捏碎的釉白酒杯撞击在大理石板铺就的地板上，更破碎得难以修复，带着白银般的闪光映射出它原本的主人难以抑制的烦乱心绪。麟昭眉宇紧紧地蹙着，手中的酒杯碎片还有一些带着血迹拈在掌心，看了唐浙冽许久许久，终是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的坚持，不止是为了我，更为了湩钦，可是，洌，你不累吗？你明知道一旦成为天帝就再也回不来了，你明知道那是怎样一条死路，可是却还要一边瞒着他，一边将他往那条绝路上推，冽，你这样真的不累么？”
“我不过是在做我的本职……”
“冽，不要说是为了我，不要告诉我你为了我在伤害你自己还有我们的兄弟，我不接受！”麟昭微微仰起头，又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如果你今晚没来，我或许还会相信你不过是我母亲安插在湩钦那边的一支伏兵，可是，既然你来了，就不要再骗我骗你自己了好吗？你如果没有把湩钦当兄弟，不会把他的愿望看得那么重的。只是纵然如此，你还是要逼自己将湩钦领上那条绝路么？那里和他的梦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所以，这条路他没必要走下去，你也不要再逼自己了好不好……我真的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什么了。”
眼神与麟昭一触即分，唐浙冽沉默地低着头看着自己杯子里的酒，晃荡的波纹也映照不出自己的神色。过了许久，才听见他幽然的声音里，传来了一丝苦涩。
“所以说，这条路他没有必要走下去，你就有必要走下去了？麟昭，这就是你想说的吗？”洌没有抬头，只是语气里开始有了一丝莫名的波动，盛满酒的杯子波纹晃荡得更厉害了。“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和湩钦说一下这个事情的真相？”
“我……”
“你怎么样？”仰起头，对上麟昭犹如琉璃一般的双眸，唐浙冽笑得很悲凉，“昭，原来你要的就是我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么？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死了，我连我继续呆在这里的意义都找不到了！”
看着麟昭一时怔愣地神色，唐浙冽缓缓地起身，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你说我在逼自己，那你自己在干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天真地以为如果你当了天帝可以帮我续命。呵呵，没错，夫人的灵力渐日削弱，依照这种情况下去，指不定我哪天‘啵’地一声就消失不见了，而夫人和你的灵力是同源的，如果你也继承了那无上神通，要继续帮我维持实体也不是说完全不可能。”
微微一停顿，唐浙冽慢慢扬起一个肆意的笑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舍弃一切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如果你不在了，如果你回不来了，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意义！”
猛地一拳揍在麟昭左颊，将他揍飞了出去，跌撞在墙边。揉了揉微微刺痛的脸颊，麟昭慢慢站起，看着唐浙冽的眼神一样充满悲楚。
“所以我说，你真的可以不用再为我做什么的。”看着唐浙冽哀伤到笑意黯然的神色，麟昭眼底同样滑过了潮湿。“够了，真的够多了。冽，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怕黑怕孤单的孩子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这是我的选择，和他们无关，也许会难过，也或许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我不后悔！所以，你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好？”
“呵，不要管你么？”唐浙冽抬起手，附上自己的眼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能听到低低地宛若哭泣的苦笑声，“算了，我们两个何必到现在还拿那些旧事说情，明明你就不再是以前的你，我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昭，你说得不错，我帮湩钦也不纯粹是为了你，你要当天帝也不单单是为了我。我们都有自己不能输的理由，又何必强求。”
“冽，你决定了么？”看着唐浙冽慢慢清洌的眼神，麟昭眼底同样慢慢地烁亮起来。“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冽，我不会放水的。”
微微浅笑，唐浙冽却是沉默着，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拉开门的那一瞬间，终于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响起：
“那我们各凭本事吧，朱雀大人。”
门扉“吱呀”一声闭合上了，用异常决绝的方式切断了两个人最后的羁绊。
昭，最后一次作为兄弟叫你，明天相见，我们就成为了真正的敌人了。你是要成为天帝的朱雀大人，而我是要扶助青龙实现梦想的助手。所以，昭，对不起，我终究背叛了你，站到了你的对立面，请允许我唯一的一次任性，因为我已经答应了助他完成梦想，只要他不曾后悔今天的决定，我也必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洌，这是我作为兄弟最后一次看着你的背影。明天相见，你我就会成为真正的敌人。我知道你有你的坚持，可是我也有我的选择。所以，洌，对不起，我只能辜负你的好意，因为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任何一个人的那种痛苦了，唯有这样，所有的事情才可以画上最完美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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