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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逝
慕容紫英?
是个很像琼华弟子的琼华弟子。
初次相遇起,玄霄的脑子里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印象。
眼前的少年,行止有致,不卑不亢。即使被自己呵斥,面上也是平静无波,淡然顺从,看得出是极为内敛的性子。
而那相貌……便是玄霄,也挑不出什么不好来。之后听少年自报姓名更是了然,原来是慕容家的人。果然,不愧是那慕容世家的后人。
虽说那时他的心思只在故人之子云天河身上,对旁人无甚关注。然而第一眼见这少年,心里便生出些复杂的感觉,只觉心上被扎了根刺般不舒服。
不由得就不耐起来,言行间处处护着天河,而冷淡疏远那个少年。仿佛就是为了看他承受不住,变了脸色的样子。
对这近似刁难的态度,少年却是异常恭敬,弯腰作揖下跪行礼一样不缺,连宗炼那“不问原由,粉身碎骨”的说词都拿出来了。
慕容紫英上山之时,玄霄已被封入冰中,备受冰火两重之苦。其实,若这少年自己不说,玄霄即便从他背后剑匣看出他与宗炼有些关系,也是断然不会知晓宗炼的遗言。
如今宗炼已去,这等重誓若只有立誓人自己知道,那便永远不会存在违背誓约之说。
然这少年老实说了出来,双目清明神情严肃,一副任君驱策的模样。
何况,他还是夙瑶指给天河三人的师叔,虽存了监视之意,但也方便他们同进同出不惹人生疑,玄霄没有理由不利用。
所以三寒器之托,慕容紫英会加入是玄霄意料之事。
再后来,破冰而出、妖界杀伐、网双剑飞升……卷云台上,素来淡漠沉稳的少年终于显出怒容,却是为了那红衣少女。
可玄霄看得明白,韩菱纱分明是倾心于天河的。这样的牵扯,让他不得不想起些尘封已久的……不太愉快的回忆。
不愿触及那些往事,一怒之下不自觉催动了羲和,残光如血般飞射出去,被那少年跨前一步生生挡了下来。
他若不挡,韩菱纱免不了提早去找地府阎罗报道。
其实韩菱纱死与不死,对玄霄来说并不如嘴上说的那般在意。宿体在,驱使双剑更加容易,便是不在,也不妨碍他以一人之力达成所愿。
玄霄在心中冷哼,如今这普天之下,除己身之外还真不知有何人何事是可以信任的。连原先热心相助的结拜兄弟,到头来也是为了个女子与他刀剑相向。
当年初修双剑,得来夙玉云天青双双叛离。行至今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升仙成否已然不是他所在意的,只是想要得出个结果罢了,执念而已。不然他这一生,究竟意义何在?
若说执念太深便易生魔,那他或许确是心魔深重了。
玄霄看着面前一帮小辈,天河见不得他拿韩菱纱的性命作儿戏,已是要动手。而慕容紫英面上颇有挣扎之色,大概是还记得自己所下的重誓——违背玄霄,便是背弃承诺。
于这个性固执又认真的小师侄而言,或许比方才受羲和一剑还要揪心难受。
然而少年静静和他对视片刻,终究还是垂下眼,缓缓拔剑出鞘。
东海之上,晴空万里碧波浩渺。而海底,却是半丝光也透不进的无边混沌。
唯有一个角落,闪烁着点点红芒。
玄霄在黑暗中凝神打坐,周身是神界设下的无形结界,水波不进。
这万籁俱寂的鬼地方对修炼来说,倒并无不好,神界的枷锁也并不妨碍他修为精进,只是……不知岁月几何。
玄霄在海底被缚的时日,除了打坐清修,便是时不时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他那义弟,最后定是会做出些傻事来帮助旁人,自己估计是要吃些苦头了。而小师侄……
玄霄依稀记得,最后在卷云台上被拉往东海之时,慕容紫英唤出的一句“师叔”。
天河与韩菱纱若出了什么事,估计劳心劳力最多的反倒是那冷面寡言的少年。
不过如今,若还在世的话也早已不是少年了罢……
思虑间,东海突然起了一阵不寻常的震动。羲和也陡然红光大炽,发出微微剑鸣。
玄霄抬头,眼前仍然是无边黑暗。只是瞧了一会儿,便觉得有点光亮穿透混沌,慢慢向他这里靠近。
原本立在身侧的羲和剧烈晃动了一下,猛然向前飞去,然后停在了前面不远处,与冰蓝剑身的长剑靠在一处安静下来。
那是……
双剑后方蓝衣白衫的身影不觉已飘至近前,行了大礼单膝及地说道:“师叔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然后起身,静静与他相视。
仍是熟悉的少年样貌,然而……青丝已成雪,徒增沧桑。
“望舒怎会在此?”玄霄问,总有些事情他是捉摸不透的。比如,眼前这小师侄。
慕容紫英看向旁边,抬手召了下,望舒羲和一并飞了过来,双剑立在两人中间。
“弟子慕容紫英,如若师叔有任何差遣,只要不伤及无辜,纵然粉身碎骨也当不问原由倾力相助!”
哼……好个“不伤及无辜”,看来他这小师侄多少聪明了些,懂得给他加些限制。
不过,也无妨。
世事变化,或有天数。然而人心之向,却是全凭己身了。
如今这一变数,若是劫,那人世一遭总免不了遇劫,有人伴在身侧当然更好。
玄霄唇角微勾,抬袖将望舒送回慕容紫英手上,然后召回羲和。看到小师侄微微吃惊的神色,不由更觉心情舒坦。
这一世,就此相伴而行,或许不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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