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黄泉引路人

　　新来的后辈在我看来是个起码比咒术师们要正常的人，但这或许只是和她很少见面的我和咒术师们待久了之后产生的错觉。在上司一再叮嘱我要关照一下她后我抽了个时间约她出来吃饭，结果因为五条同学的任性，我姗姗来迟。

　　“嗨，伊地知前辈。”

　　她已经将餐前小食吃了个七七八八，拍拍手抖掉那些食物碎屑来同我打招呼，“早就听说六眼脾气大得很难伺候，果真名不虚传。”

　　“只是多绕些路去替他跑个腿而已，也不算什么难事。”

　　我急急忙忙地喊来服务员点单上菜，又好声好气地同她道歉再解释。五条同学是很任性，会指使我去买喜久福，但他很强，能保护很多人，替忙着这些的他多做点什么我觉得也不是不行。

　　……说到底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的事而已。

　　“欸——我想吃这个，前辈，我可以点吧？”她好像完全没有认真在听我说的话的样子，兴趣盎然地戳着菜单上一些昂贵的菜式，话语里给前辈二字加了重音，“来迟了的惩罚。”

　　“可以。”

　　直到这时我还是不太明白上司为什么要我关照她，她目前展露出来的小性子和五条同学相比也没什么让我不习惯的东西。我记得她是某次事件中被救的人之一，因为能看得到咒灵于是在那之后放弃了自己原本在打的零工，进入了“窗”开始做辅助监督。基于这样的经历我推测她并没有咒术相关的知识也缺乏经验，于是我试图做个合格的前辈，问问她目前工作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又干巴巴地同她讲些我觉得八成会让她觉得无聊但是我觉得有用的东西，比如说要怎么和一些缠人的机构打交道，搜集和整理情报的小窍门，还有哪些上了年纪的咒术师们有着拒绝使用电子设备的怪癖。全都是些我自己讲出来都会觉得不会有意思的话题，像她这么年轻的女孩听不下去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净是些鸡零狗碎的麻烦事。”她评价道，然后又给我斟满一杯酒。我感到脸上发烧，已经不胜酒力，便出言推辞。她只将自己那盛着尚在冒泡的汽水的玻璃杯拿着在我面前晃了晃，那截露在西装衬衫外的粉白手腕细弱得不足一握。

　　“再来一杯吧，前辈，就当是替我尝尝这家店里美酒的滋味。”她说，“你倒不如讲些别的，比方说——五条悟是怎么折腾你的事情。”

　　嘿，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我大吐苦水，醉得在那夸海口，说除了我以外怕是没有人能受得了五条悟的那个脾气。她笑着鼓掌，说着什么多来点，还说自己会守口如瓶请前辈不用客气。

　　“要是前辈能一直做五条同学的辅助监督就好了。”

　　“为什么？”

　　她把晕乎乎的我扶起来，我瞪着她，只觉自己刚才讲的话都白搭了，委屈至极。她不管不顾，拽着我到前台去，手在我身上乱摸一通，摸得我浑身都奇怪了起来，再拿着我的钱包结账，熟练得要命。她拉着我走到店外，被冷风一吹再想起刚才从自己钱包里出去的好几张钞票，我短暂地清醒了一下，拽着她问：“你想看我一直这么被欺负？”

　　“是前辈自己说的只有自己能受得了他的脾气！”她反而撅起了嘴，说得像是受了莫大冤屈的人不是我而是她自己，“照顾后辈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这样我就能一直做夏油同学的辅助监督了。他人很好的，资料给他之后基本不用再管，将人送到附近等着他回电话就行。”

　　“这怎么行！”我挣开她，再度絮絮叨叨起来，即使中途好几次被酒嗝打断也要讲给她听。我们身为辅助监督能做的事情有限，但至少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好咒术师们的后盾，这么敷衍了事怎么行。

　　“哎呀前辈你别乱动……”她搀扶着差点又赖下去的我站在路边拦出租，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近耳朵里，“反正他是同届里面仅次于五条悟的咒术师，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已经少之又少，直接丢给他也没有关系。”

　　出租车停在我们身边，她拉开车门将我塞进后座，同司机说有什么事直接问这个醉鬼好了就打算开溜。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揪住她的衣领不放，结果她也跌进来，整个人伏在躺在车后座的我的身上，现在出租车司机的脸色估计精彩至极。

　　“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对着她的耳朵大吼着，“我们要送他们去往存活率尽可能高的战场而非必死的杀局，什么准备都不做那和黄泉引路人无异！没有这样的觉悟你就不要做这份工作了，还是说你想和那个给灰原提供了错误的情报的家伙一样，到现在都不敢出现在高专里？”

　　“前辈你的声音太大啦！”

　　她捂住了我的嘴，对着司机歉意地笑了笑，而后又俯下身来在我耳边低声嗔怪道：“真是的，不能让普通人知道这些事情的规矩不是前辈几小时前刚刚还在和我强调的吗？”

　　我理亏，索性别过脸去，说：“反正……你要对他们负责。我不想再看到牺牲，也不想看到悔恨压垮任意一个同僚了，特别是新人的你。”

　　“‘黄泉引路人’又如何？我倒是不介意得上那么一个名。嘛，不过既然前辈你都这样说了的话，稍微努力一点也不是不行。”

　　她终究还是把我一个人丢了下来，笑嘻嘻地同已经开始假装咳嗽提醒我们的司机挥别，还将我的钱包塞进了司机的手里。这个笨蛋！

　　“明天要去的村子地方偏僻又闭塞，在这边根本没办法搜集到什么信息。本来打算直接丢给夏油同学好了，我才懒得跑那么远的路，这回姑且努力一下就当一起去郊游算了。等我回来前辈要记得请我吃冰淇淋哦。”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呢？甚至不愿意陪着喝醉的我到家。但凡司机有一点歹心，我都可能遇到危险。好在对方心肠不错，将我扶回了家，还劝我不要同这样的女人打交道，虽然看上去可爱漂亮，但缺乏做贤妻良母的资质。我疲惫地感谢了对方，然后关上门倒头就在玄关里一觉睡到天明。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因为夏油同学叛逃了，还屠了整个村的村民。有人说她大概是连同那整个村的村民一起死了，后来也有人说偶然遇到过长得很像她的人，同一个叫孔时雨的中介在一起。

　　现在我在涩谷打电话，事态实在是太紧急。

　　“嗨，伊地知前辈。”

　　听到她的声音时我愣了一下，恍然以为是幻觉，正想抬起头来好好看看她的模样时，刺痛却从后背传来，刀子捅进身体。手机从我的手中滑落，我一头朝前栽去，没能看到她的脸，只看到她的脚上穿的依旧是双运动鞋，和好多年前一样，在西装裤下面搭些莫名其妙的单品。

　　“任务完成~下一件是什么让我看看，有没有弱小的咒术师让我玩玩尽兴……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我记得你没有被安排的事情。”

　　“确实什么事都没有，我想想……干脆去找夏油同学好了。”

　　“哈？你傻啊，最危险的地方估计就是那里了。”

　　“因为他是我负责的嘛。”

　　一男一女二人逐渐远去，声音也逐渐听不太清。我的黄泉引路人终于来了，但她实在太不负责任，将我丢在了半路，只偷走了我钱包里的所有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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