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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相识
苏清凝在床上已经躺了很久，再醒来时，天色已黑，书生大夫不在屋子里，那个名唤玲儿的丫头在一旁照顾她，虽然只有半天，但她感觉到自己的内伤恢复了不少，她环顾四周，这间房的布局摆设甚是大气，与江南旅店的格局大不相同。
“苏姑娘，总算醒了。”说话的是苏清凝床头的小丫头，梳着两条小辫，乖巧伶俐。
“嗯……”苏清凝还是有气无力，想要坐起身来，手里还是没有力道。
“萧大夫说苏姑娘还得养着。”玲儿扶住了苏清凝，垫高了她的枕头。
苏清凝半躺着点点头，她看着玲儿，这丫头年纪不大，却格外懂事，很会照顾人。
“睡了这么久，苏姑娘一定喝了吧，玲儿给姑娘倒水喝。”玲儿动作很是娴熟，已泡好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苏清凝接过茶杯，看了两眼，茶具还是旅店里的茶具，可是里面的茶叶已经被人换过。皇城之下各家茶铺都有规定，除了几种常见的茶叶，其余一律不准使用，而眼前的这种茶叶虽然和东京最常见的茶叶长得极为相似，但恰巧不在名单之内。
“这茶是大夫备的？”苏清凝揭开茶盖，吹了两口气。
“是的，萧大夫说了，见苏姑娘醒了就给服下，说是提神醒脑。”玲儿眨着她的眼睛说得很认真，没有一丝怀疑。
玲儿看起来十三四岁，一脸淳朴，显然不会想到这个茶叶被人动了手脚。苏清凝举起茶杯，又仔细闻了一闻，随后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这茶甚是苦涩，的确不是产自东京，却是和蜀中的茶有些相似，回味之后苦中带甜，喝完当真让人清醒不少。
这间客栈在东京有些名头，入住的客人不少，即便在夜晚，外头也甚是喧闹。苏清凝品完茶抬起头来，看见四个人影从门前匆匆路过。两人走在前头，步履较快，后一人扶着剩余一人紧跟在后面，一行人一直向着西厢房走去。
没多久，苏清凝的旁门被推开了，那位书生打扮的大夫走了进来，手里端了一碗汤药。
“萧大夫，你终于煎好药了，苏姑娘醒了很久了。”玲儿一蹦一跳地到他的身边，仰着脑袋说道。
“多亏玲儿照顾了，”这位姓萧的大夫笑了笑，将药端到了苏清凝的面前， “苏姑娘，先把药喝了，你的内伤还需调养，这几日就暂且在这里休息，切勿再动。”
“多谢萧大夫，”虽然长相容貌和之前的南宫烺带来的明确大夫大不一样，但两人同是姓萧，让她觉得甚是有缘，喝完药之后，她不禁问道，“请恕在下冒昧，在下认识一位也姓萧的大夫，名作‘明泉’，不知萧大夫可曾认识？”
“不曾见过，萧某乃是蜀中医师，云游四海，治病救人，此次遇到姑娘也是机缘巧合。前不久，我本来是东京学医，路见姑娘在茶肆晕倒，便将姑娘带到了东京治疗，未经姑娘应允，冒昧之处还请多多包涵。”这大夫说话甚是恭谦，和萧明泉却是不同。
“萧大夫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只是在下不解，两位如何知道在下的姓名身份？”苏清凝的语气中带了些防备，余光扫了一眼床边的祭雪剑，这大夫既不认识萧明泉，且年纪尚轻，如何知道自己，这着实让人心生疑惑。
“这个不奇怪啊，萧大夫看了苏姑娘的剑就知道你是谁了，”玲儿想也没想，一下子就说了出来，“因为他是‘千面妙手’萧尚策，所以认识很多人也不奇怪。”
“玲儿……”萧尚策刚想阻止这个丫头，却没来得及，已经被她先一步把话说了出来。
“你就是‘千面妙手’？”苏清凝看着眼前的书生，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现下有些吃惊。
千面妙手八年前就已经出现在江湖中，解毒治病，不知救过多少人的性命，但每一位被救的病人口中所说的医生长相各不相同，所以江湖赠与这位行走江湖的大夫“千面妙手”的称号。照这样推算，千面妙手理应比苏清凝长许多，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江湖盛传的神医。
“玲儿说的也不算错，千面妙手是我师父，我常听师父讲起江湖事，所以也就略知一二，现在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不便出远门，所以这两年来，由我代为行医，”萧尚策揉揉玲儿的脑袋，低头对她说， “天色不早了，玲儿该回家了。”
“嗯，苏姑娘，萧大夫，玲儿先走了，明天再来。”说着，玲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萧大夫，你对玲儿真像妹妹一般。”苏清凝看见萧尚策看玲儿的眼神满是怜爱。
“玲儿的娘是我的病人，因为没有办法付诊费，就随我来帮忙，她年纪虽小，但生性活泼，讨人喜爱，”萧尚策面带微笑，眼神却暗淡下来，又柔声说道，“我的确有过一个妹妹，不过很早以前就已经去世了……”
“对不起……”苏清凝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到一个悲伤的话题，心生歉意。
萧尚策坐在了苏清凝的床头，探了探她的额头，又为她诊脉，“无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现在说说也无妨。我自小和妹妹感情甚好，有一年爹娘外出，我们恰巧都得了重病，我一个人外出求医，因体力不支晕倒在半路，被师父所救，等我醒时回来才发现家里刚办过丧事，家里人却都走了。师父问了街坊邻居，才知道是家里的孩子去世了。我连妹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真是枉为兄长……”
说到这里，这个萧大夫低头不语，双手紧紧握成拳，关节咯咯作响。
“萧大夫，人死不能复生，你妹妹也会希望你用医术救治更多的人。”苏清凝伸出自己冰凉的手放在这个人的拳头上，他救了这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的妹妹，他的心里会有多难受。
“萧某失言了，”手上的一阵刺骨寒意让萧尚策清醒了过来，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套金针，说道，“苏姑娘，你的血脉未通，还需金针刺穴。”
说来也怪，自从苏清凝这次醒来，她总觉得身体里有两股真气，一股至阴至寒，另一股至阳至刚，这两股真气并不相冲，一股护于心脉，另一股则游走于四周，所以手脚冰凉，胸口却是火热。
萧尚策金针所刺的正是血海，为了让这两股真气融会贯通。
苏清凝调整呼吸吐纳，脑中一片清明，配合施针，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的面色就开始发生变化，时而苍白，时而泛红。
萧尚策又接连刺了她几处大穴，苏清凝身体蜷缩了起来，瑟瑟发抖，感觉身处极北寒冷之地，不一会儿，她又在床上打滚，似乎被火焰燃烧一般，疼痛不已。
“雪……好大的雪……“苏清凝紧闭着双眼，面色发青，全身冰凉，看来是天尘的霰雪内功已然占了上风。
“苏姑娘，你醒一醒！”萧尚策虽不是习武之人，但看苏清凝此时的样子，担心她是走火入魔，若不及早唤醒她，恐怕有生命危险。
苏清凝依然紧闭双眼，在床上翻滚，面色越来越差。
萧尚策抓住了她的手臂，想要把她摇醒，只是刚碰到她，就又是刺骨的寒冷传了过来，冻得他一下收回了手。
这个温度，实在太低了！萧尚策取来了滚烫的热水，沾湿了手帕敷在了她的脸上，不消多时，连手帕上的热水也都散去，连着换了几次水，热水冷得越来越快，照这样下去，不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苏清凝的周身血液都会凝结成冰。
萧尚策借来了店里的暖炉子，煨在了苏清凝的床边，又要来了几床厚被子，通通盖在了苏清凝的身上，他还不停地用热水敷她的额头和脸颊，这才后不容易让她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四周的温度也有所升高。
“冷……好冷啊……”
子时刚过，苏清凝虚弱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新，她忽然狠狠地抓着枕头，脸色一下变得铁青，全身哆嗦，手上的温度开始骤降。萧尚策握着苏清凝的手，一下就感觉到了她异样。
难道是内功反噬？所练内功越强，对习武者的杀伤力越大，一旦内功反噬，就有可能性命不保，何况在两种内力相抗的情况下反噬，性命更加堪忧。苏清凝练的是至阴至寒的天尘派武功，若是用至阳至热的药物相抵，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快把药吃了。”萧尚策将一颗丹药送到苏清凝的嘴边，可是她浑身已经冻僵，连嘴唇都动不了了。
这样下去不行！萧尚策将药含在自己口中，又喝了一大口热水，附身贴在了苏清凝的嘴唇上，将口中的药灌入她的口中，她双唇传来阵阵刺骨寒意让萧尚策也紧缩眉头。
苏清凝感觉到外力的作用，双手开始挣扎，却被人牢牢按住。萧尚策感觉到她的温度仍在下降，生怕撑不到药效，全身血液就已经冻结。他将苏清凝紧紧抱着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犹如温暖着一尊冰雕一般，冻得钻心刺骨。
“撑过了去，撑过今晚你就没事了！”萧尚策咬着牙，又将怀中的姑娘搂紧了些，他这些话是说给苏清凝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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