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壳内

　　我肯定是被动过手脚了。

　　K1打量一下身处的小公寓，实境，和徐大春那间差不离儿，据说目标人物就住对面楼十二层，比这间略低，角度也不是正对，有一点偏角。扫一眼架设监视仪器的那面墙……目标还在看八点档，你能猜出每下一句台词。
　　他的上司打着第N个哈欠，伸伸懒腰又重新窝进单人沙发，像征性地挂回耳机。
　　“……爸！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哐嗵！
　　“闲啊！闲来顶班！卖弄是吧？有本事写本子卖给电视台赚外快啊！当机三天不吭不哼，一出声就给老子整这么大个儿子出来，你个破机器抽了咋的？……”徐大队长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把耳机直摔过来。
　　我就提早几秒把猜测的台词说了出来而已啊。
　　轻巧接过耳机，关上散热不良的监听设备，K1扯动嘴角，存档：徐大春越心虚话越多，虽然会直视着人胡说八道，可一大段废话说完前绝对会轻微移开视线至少五次，与他这个类型的人类正常会话中移动视线的统计数值偏离十几个百分点。
　　不对。
　　按一贯的模式，我不是这样分析人类的……系统会把一切处理过程以“直觉”和“经验”来覆盖。
　　“头儿，”K1保持着嘴角上挑的辐度：“我饿了。”
　　“有腿自己去买……我该着喂你啦？”某官僚暴怒：“报销额度晚餐就那五块钱，啊，我还得管你的狗粮？！”
　　这不是他的反应速度，K88能被调用的模块只是人工智能最基本的那些能力，他背后有更强大的支持。
　　他们在根据我的反应而进行即时调整。
　　“那，我给您捎一份？”
　　电话，徐大春在看清来电的瞬间由债主脸变成白痴脸，哼叽一分多种后对着还在乖乖等命令的新丁施舍道：“省了吧，公家可养不起你少爷，一会素梅给我送，便宜你小子搭伙吃。”
　　非常自然地“喜滋滋地期待着”转过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它是不自然的。
　　十几分钟后，警所唯一的警花拎着两袋餐盒敲开他们的门，徐大春“自然”抢着接了，不情不愿地分他一份，然后“自然”把素梅拉得背对他，一头热地和人家拉家常。
　　K1掀开饭盒盖，“吃饭”的动作在他应该是第一次做，但奇怪的食欲几乎无延迟地传至脑中，手随心而动，一大口香菇肉丝盖浇饭塞进嘴里，他居然尝出了味道。
　　双向试探。
　　最合理的解释，实境，他们也是真的，只有我是个拟像。
　　他碰碰一旁的纸张，窗口“唰”地展开，徐大春敏感地转过身来，先是“被他‘真的吃了饭’惊到”，然后慌慌张张地找了个烂借口把警花打发走，门还没关严就蹿过来抢他的饭：“你还真吃啊！陪你两句玩笑玩玩算了啊，别蹬鼻子上脸的，你坏了我可修不起……”
　　K1笑笑，又开始不发一言。
　　其后的一个小时，他见识了人类唱独角戏的极限才华，然后徐大春崩了：
　　“他妈的谁爱来谁来，老子是不干了！”

　　意识熄灭。

　　前一秒的结论：
　　他的人格已经稳定了，这绝对不是在内部计时器提供给我的时间。
　　我肯定是被动过手脚了。
　　前十分之一秒的动作：
　　K1搭建了个人防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