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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请大家看看手机,或者请看看窗外。”
安斯然眼圈都红了。
此刻,列车在兹芎。
它像碾压一只迷茫的蚂蚁一般,毫不留情地在这座城市呼啸而过。
到处是浓烟滚滚。
市中心联排的高档写字楼与商场已经成了断壁残垣,未完成的野心与抱负、梦想和期望都被一并摊开在天地间,猝不及防地画上句号。
花园别墅和平屋矮房的区别只剩下掉落砖块的大小,飞上天的残肢带起来的绝望都一模一样。
兹芎最著名的中心高塔拦腰折断,塔尖落到了江心,与铺了满江的大小车辆、残楼碎石混在一起悠悠荡荡。
江水上涨了好多。
火光弥漫在这座城市,先是星星点点,继而连成一片,这座城市开始了一场全城人参与的火葬。
腾起的火焰几乎跳跃到了列车外,越烧越烈的不只是兹芎,还有弥漫在所有存活者心头未知的恐惧。
城市覆灭的全貌在眼前快速移动,而罪魁祸首正平稳地飞驰向下一座城市。
车厢里有人点开了新闻视频,于是滚滚黄烟之下的悲惨被放大特写。
每一秒都触目惊心。
第一条视频——
画面剧烈地抖动,大街上所有人都在奔跑。
“救命啊!”老人孩子、男人女人的尖叫和嚎啕震耳欲聋。
隐隐能看到远处的大厦正在压下来,轰然倒地时的强大气流掀起了地面上的物品。
一辆小车扑面而来,画面戛然而止。
第二条视频——
正在直播的校运会,啦啦队的“加油”声激动雀跃。
跑道上的男生身姿矫健,挥汗如雨的模样仿佛朗朗晴日最耀眼的那道光。
“同学们快跑!”老师的声音撕裂破碎。
声音被淹没在操场上同学们兴奋的加油声里,也被淹没在了列车飞驰而过的呼啸声里。
第三条视频——
巨石板下压着一只小小的手,那只手正努力地抓握着空气,企图抓住一些活着的希望。
“救救小宝,他还活着,小宝妈妈在这,妈妈……啊——!”
妈妈的声音陡然放大,那只小手已经无力地垂到了地面。
……
手机“咣当”一声掉到了车厢地面上,连同眼泪一起砸了下来。
“截至目前,G1HD1次列车已经摧毁了五座城市,初步估计,死伤起码有三百万人……”
安斯然面色沉重,声音沙哑。
这场事故不仅是他一个铁道部部长无法承担的,再发展下去,怕是全人类都无法承担了。
‘混沌’号还在继续。
已经驶入了第六座城市。
“目前我们尚未查明列车失控的原因,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伤亡,我们决定……”
安斯然停顿了一下,眼神避开了摄像头。
‘混沌’号里,每节车厢的人都紧紧盯住前方那块小小的屏幕。
他们希望能听到被拯救的消息。
“……摧毁‘混沌’号。”安斯然说得缓慢,但语气终于坚定。
大家先是懵了一下,继而有些不敢置信。
“什么意思?”有人茫然地问。
虞蕉酿的手机震动了下,她强忍着满腔惊疑与恐惧,下意识地打开一看,是虞父发来的消息。
【你王二叔家的生意比以前还好,排了一个小时才给你买到。】
一张虞父举着王二家肉夹馍的自拍,虞父用肉夹馍挡住了脸,但大笑的嘴巴还是露了出来。
王二家的肉夹馍远近闻名,虞蕉酿从小吃到大,爱得不行。
自从离开家在外地上学工作,每次回家虞父都会买好王二家肉夹馍。浓郁醇香的腊汁肉里裹挟着青椒的爽口,配上香酥绵软的白吉馍,咬一口心就踏实下来了。
到家了。
【你到了直接来医院吧,家里没饭。】
虞蕉酿闭上眼,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还好吗?”身旁有人问她。
是原来15D座位的少年。
他一路跟着虞蕉酿到了第六节车厢,很自来熟地坐到了她旁边。
虞蕉酿恍若未闻,睁开眼看着手机里虞父发来的照片,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手指在屏幕上移动,打字,删除,又打字,再删除。
眼泪砸到手机屏的瞬间,万般情绪将她包裹住,对现状的无措害怕、对父母的愧疚委屈、对列车的愤怒沮丧……
她紧紧攥着手机,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虞父这条再平常不过的信息。
电视屏幕上,安斯然大约料到了自己的话会引起车厢内的骚动,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我们安排了爆炸,十分钟后会包围列车上空。”
车厢内瞬间炸开。
“要把我们炸死?!”
“怎么能这样,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坐上这趟列车就活该我们死吗?”
“那我们刚才所有人忙着搬前搬后是为了什么,早知道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刚才就被砸死!”
“不行,他没有权利决定我们的命!”
抗议的声音很大,也有人安静的坐着,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声音将虞蕉酿从满腔复杂情绪里拉出来,她听到后座一对小情侣在交谈。
“如果我们死了能换来全国人民活着,我觉得还是挺划算的。”
“我也是。”
“哎,那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为国牺牲?”
“算吧,那你就是人民英雄咯。”
“嗨呀,彼此彼此吧。”
虞蕉酿回头看,两人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应该还是学生。
接触到虞蕉酿的目光,小姑娘眉眼弯弯对她笑了下。
这二人的对话让她想到了那个经典的命题——该不该放弃一个人去救一群人?
第一次看到这个命题时是高二,虞蕉酿的答案是不应该。
那时她是每次考试毫无悬念的年级第一,是老师口中难得一见的全科苗子。
坐得住最枯燥乏味的学习时光,也跑得了众人避之不及的运动会三千米。
在家被父母亲戚宠着,在校被老师同学爱着,十七年的出类拔萃养出她一身的自信洒脱。
她固执地认为,如同自己一样,每个人都是优秀且不可替代的,一个人的性命和一群人的性命具有同等价值。
生命的价值不应该由数量多少去衡量,而应该由个人的质量来衡量。
第二次看到这个命题时是大四,虞蕉酿的答案是应该。
那时她在全国最顶尖的学府里浸润了四年,见识了太多将人生质量无限提高的天之骄子。
虞蕉酿依然出类拔萃,但已经无甚稀奇。
优秀而精彩的人生有很多种活法,她的视野渐渐被打开,容纳下这个世界的五光十色。
她开始明白,数量和质量都不是衡量生命价值的标准。
活着,勇敢的活着,用有限的人生创造无限种可能,哪怕贫穷失败疾病困苦,也要眼含热泪向死而生,这才是生命的意义。
所以在面对这个命题时,她选择了让更多人活下去。
一个人的单打独斗终究太孤独,这个世界因为更多人而瑰丽多彩。
此刻,命题稍微有些改变——
该不该放弃一列车的人去救全世界的人?
这一次,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答题者,她成了列车里被决定生死的人。
但虞蕉酿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应该。
他们死,世界活。
她和大四时的那个自己一样,依然害怕孤独,所以希望这个世界始终人声鼎沸,而这种热闹需要形形色色的人才能完成。
虞蕉酿对女生回了个笑,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沉静了些许。
她又打开了虞父发来的照片,还是很想哭,但总算不再害怕得发抖。
电视屏幕里,安斯然起身,他身后站着密密麻麻的铁道部员工。
“不想隐瞒大家,是因为我想和大家说句对不起。”
安斯然整理衣冠,面向镜头郑重地鞠躬。他身后所有人弯腰,久久不愿起身。
——真的很抱歉,放弃了你们。
车厢里,喧闹声渐渐停下来,有哭声响起。
“可这……这并不是我们的错啊。”
有人抢过了乘务员的对讲机,声音颤抖沙哑,他试图和刚才带领全车人自救的纪濯昆对话。
“那什么军官同志,你拒绝他,你拒绝他!我不想死!”
几秒钟后,纪濯昆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对不起,我是军人,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
“可是……可是你也想活下去的不是吗,不然你不会让我们大家把行李搬到后面。”
“绝境求生是人类的本能,为国为民是军人的责任。”纪濯昆说。
那人把对讲机狠狠砸在了地上。
“我没有那么伟大!”他愤怒地吼道,“外面人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命!他们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成全他们!”
有人想通了,哭着劝他:“都已经改变不了的事,还吵吵什么呢。”
“什么改变不了,我想活有错吗,他们这是在杀人,我……”
他的咆哮声戛然而止,视线盯住列车外的某处,整个人如遭雷劈。
此刻列车进入了第六座城市的一个小区,飞得很低,速度也降下来了一些,从车内能看清地面上人的表情。
所有人都在哭嚎着逃命。
“老婆?”男人盯着人群中的一个女人,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女人被夹杂在奔跑的人流里,紧紧抱着怀里三岁的小女儿。
“小小……”男人语气仿佛在做梦。
下一秒猛地惊醒过来。
“快跑!老婆快跑!”列车速度很快,他从车厢前端一直跑到车厢后端,想要看清老婆和女儿的状况。
她们没躲过去。
列车撞倒了小区里的一棵大树,大树砸下来,压在一片人身上,其中就有她们。
男人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腿一软瘫倒在了车厢地面,从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嘶吼。
“啊——!”
他的灵魂仿佛也被那棵大树狠狠击中了,整个人变成了一具空壳。
没有人上前劝他,这车厢里此刻谁都劝慰不了谁。
广播被打开,纪濯昆的声音从车内广播传来。
“请大家好好利用这最后的十分钟吧,不要浪费和珍重的人说再见的机会。”
一语惊醒众人。
还沉浸在死亡来临的恐惧中的人们,愣怔地流着眼泪掏出手机,哽咽着说出难以弥补的遗憾。
虞蕉酿看向手机,虞母正好发来了消息。
【乖宝到哪了?】
虞蕉酿心想,该怎么说呢,妈,我大概要到天上去了。
哈哈,真荒谬。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给虞母打过去了电话。
“宝,”电话里虞母的声音听起来还不错,没有像刚做完手术那般有气无力了,“你爸给你买了肉夹馍,香的呦,整个病房都是肉香,你还有多久回来吃?”
“我……”虞蕉酿一开口就察觉到了自己不对,声音颤抖的不行,她用力清了清嗓子,“爸在你旁边吗?”
“在呢,啃苹果呢。”
“妈你把免提打开。”
“咋了宝,你声音听着不对啊,是不是出事了?”虞母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电话里,虞父的声音也传来,“咋了咋了?”
“爸,妈,听我说。”虞蕉酿眼睛盯住面前窄窄的座位靠椅,用尽全力保持平静。
“我的存款都在股市里,一会我把账号密码发给你们,回头你们去问问大表哥,让他教你们怎么把钱取出来。不过我觉得放里面也行,我买的那几只股票每年赚可多了。”
“说啥玩意呢。”虞母听得一头雾水。
“我在咱家前面小区买的那套房,其实户主写的是你们俩的名字,但是瑞瑞姐不让我告诉你们,因为你们肯定会向我小姑炫耀,到时候被嫌弃没用的还是瑞瑞姐。”
“干嘛呢这是?”虞父咔嚓咬下一口苹果,“这交代后事的语气。”
“呸!臭嘴。”虞母给了虞父一巴掌,“到底怎么了宝?”
“妈……”虞蕉酿的声音带了哭腔,赶紧吸了吸鼻子。
“妈,爸,我见不到你们了……”她终于没有崩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电话那边,虞父虞母一下就慌神了:“你不是在车上吗,出什么事了,要不我替你报个警?”
“是在车上,”虞蕉酿擦了擦眼泪,“车在天上。”
“车在天上?!”虞父的声音回荡在病房里。
病房里还有其他的病人,听到这一嗓子一下子激灵起来,“G1HD1混沌号?”
“是……”虞蕉酿听见了,“我就在这个车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就是回不去了……”
虞母眼前一阵阵发黑,手扶着床沿才能勉强坐住。
虞父手里的苹果滚到了地上,他盯着手机,脸色发白。
“别慌,你们不要慌。”虞蕉酿擦掉眼泪,“好歹还有时间,能跟你们说说话。”
“妈,爸,你们两个要好好的,”虞蕉酿哭着说,“该吃吃该喝喝,不要总是想着省钱,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
“妈,你想买的衣服就买嘛,犹豫了大半年了吧,哎呀算了我等会就下单。”
“爸呀,不要老是抽烟知道吗?知道你老烟瘾,最后再啰嗦你一次了,偶尔抽一根得了,最好还是戒掉吧。”
“宝宝,宝宝。”虞母哭着打断她,“妈不要衣服,我想你回来……”
虞蕉酿努力深呼吸,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
“爸,妈,你俩答应我以后不会再吵架,会好好的活着。”
“宝……”虞父也泪流满面。
“快点答应我呀。”虞蕉酿哑着嗓子催促道。
“你回来,你回来监督我们两个……”虞母说。
虞蕉酿转头,她已经看到车窗外的直升机了。
它们盘旋在‘混沌’号上空,将列车密密麻麻地包围住。
那里面放着足够炸毁列车的炸.药。
回不去了。
“对不起,爸妈,早知道是这样,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们的。”
这一生有好多遗憾啊,虞蕉酿想。
没能陪爸妈走到最后,没能遇到一个心意相通的人,没能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痕迹。
就要这样离开了,真的好不甘心。
“宝宝,爸妈爱你。”电话那端,爸妈的声音朦胧带着鼻音。
“我也好爱你们。”
唯一庆幸的是,她收获了这世间最纯净最浓烈的亲情。
家人给她的爱毫无保留,让她享受到了这世间最无私的美好。
如此,也算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所有直升机的舱门打开,500吨炸.药蓄势待发。
列车到达第七座城市,滚雪球般扩大的伤亡数字让列车外的人无法再继续等待。
“咣当。”虞蕉酿忽然听到手机里掉落的声音,随即信号忙音,电话被掐断了。
也好,她真的不擅长这样的告别。
再多一秒就会崩溃了。
虞蕉酿把该交代的事情写在备忘录里发给虞母。
退出聊天框时看到了师兄,想了想,虞蕉酿给他打了一段话。
【师兄,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请相信我和你一样爱我们的基地,别把那么重的指责加在我身上啦,我也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不是吗。】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你情绪变得还挺快。”身边忽然有人默默说。
虞蕉酿吓了一跳,扭头去看。
是那个少年。
他看起来和刚才没什么变化,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悲伤和难过。
在满车厢的凄凄恻恻里,他显得格格不入。
“吃糖吗?”他从兜里摸出一块玉米糖递过来。
虞蕉酿撕开包装放进嘴里,甜甜的。
妈妈最喜欢吃的就是玉米糖了。
唉,虞蕉酿长长吐出一口气。
爸妈现在肯定都很难过吧,如果人死后真的还有魂魄,她会第一时间赶去再看他们一眼的。
“谢谢。”虞蕉酿说,她揣度着少年的神色,“你......没有和你家人说吗?”
“没有家人。”少年道。
虞蕉酿看向他。
少年耸了下肩膀:“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人挂念我,而我也不挂念谁。”
虞蕉酿没有问原因,少年大概有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吧,可他们没有畅谈人生的时间了。
“糖很甜。”虞蕉酿说。
少年扯开一个无所谓的笑:“我叫岳澄天,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吗?”
“从来没有被人记得过,现在想想,也会觉得有些失败。”他小声解释道。
“岳澄天,”虞蕉酿对他笑了下,“我记住了。”
少年的眼睛亮了下,他从兜里又摸出一颗糖,放进嘴里,嚼了一嘴甜甜的落寞。
虞蕉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少年的眼圈忽然红了,他侧过头,脸转向了另一边。
虞蕉酿理解不了他此刻的心情,只是觉得他忽然融进了这一车厢的难过里,手掌在他背上拍了拍,权当是给黄泉路上同行人最后的安慰。
视线无意间瞥向前方,虞蕉酿心脏猛地一缩。
纪濯昆正靠着车厢中间的墙壁,眼睛望着她的方向。
少了初见时的盛气凌人,多了难以言喻的复杂莫测。
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这样危急的时刻对他来说不过是平常,遍身是坦然的平静。
车厢里众人喧哗,绝望的哭喊声与破碎的求救声交织成最后的回响,可在那一刻虞蕉酿的耳朵里却听不到什么声音。
她只是看着纪濯昆的眼睛,觉得里面似乎写了些遗憾。
如果不是在死亡之前遇见他就好了,或许她和他之间会发生一些故事。
这所剩无几的人生又添一桩憾事,真叫人感叹命运弄人。
虞蕉酿艰难地移开视线,她看到直升机上的飞行员已经在打手势了。
5。
列车开始加速,但螺旋桨巨大的旋转声始终停留在列车上方。
4。
无论列车飞往哪个方向,都逃不开直升机的包围圈。
3。
虞蕉酿控制不住自己,又看向了纪濯昆。
他也依然看着她。
一些念头唰得划上虞蕉酿的心头,莫非他认识自己,又或者是想要对她说什么吗?
在这死亡已经来临的时刻,她对他的欲言又止充满了好奇。
2。
纪濯昆似乎下定了决心,朝她走过来。
虞蕉酿猛地起身。
整个车厢只有两个站立的人,隔着浓厚到窒息的悲伤,隔着还有一秒的生命。
1。
纪濯昆张嘴说了什么,但虞蕉酿听不到了。
爆炸声轰然响起,震动天地。
列车被冲击得向下坠去,虞蕉酿摔倒在座位上。
有人朝她猛地扑过来,结实的臂膀圈住了她。
她能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落在她的脖子间,温热的,让人几乎要落泪的暖。
他是不是傻,难道人的身体抵挡得住这样的爆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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