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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那天下班,秋晨有意走得很晚。她很怕在电梯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遇见纪暮衡。
不过是刚到初秋时节,大楼门口却已经开始有落叶从树上飘下。枯黄的树叶随风卷起,逶迤着飘上天空,很是诡异。
秋晨走到门口的路边准备打车,刚等了几分钟,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急刹车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利啸声。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竟然是一辆熟悉的沃尔沃,斜斜地停在楼前,只差十几公分,就要撞上水泥花坛。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滞了两秒。
倒是大楼的保安先从门厅里出来,走到驾驶室查看。
保安敲了敲车窗问:“先生,你没事吧?”
车里的人似乎没有回答,他又敲了两下:“先生?先生?”
秋晨终于明白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车边,小心地向里面张望。
纪暮衡正趴在方向盘上,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失去意识。
“纪暮衡。”秋晨吓得伸手去拉车门,却发现车已经锁上,只好使劲敲车窗:“你怎么了?”
听见她的声音,他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撑着方向盘坐直了身子。他的脸色煞白,额头上的冷汗涟涟,眼神虚弱而疲惫,没有焦点。
“开门啊,你怎么了?”秋晨着急地继续敲车窗。
他费力地抬起手臂,打开车门。
秋晨探头进去:“你哪儿不舒服?要不要紧?”
他皱着眉头轻声地说:“我没事,谢谢你关心。”
秋晨一怔,她自己中午刚对他说了这话,他这么快就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其实丢下他自己跑掉以后,秋晨就已经后悔,甚至还在考虑怎么向他道歉,只是思来想去,也没有结果。
“别闹了,你到底怎么了?”她一急起来,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隔着薄薄的衬衫,她能感觉得到,他的手臂微微地颤抖着,有些冰凉。
他抬眼看了她片刻,终于声音漂浮着说:“……胃痛。”
“要不要去医院?”她看着他额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只觉得心紧张地被拎到嗓子眼。
“……不用,过会就好。”
“那……”秋晨想了想说,“你下来,我送你回家。”
他又沉默了,迟迟没有动静,全身绷得僵硬。
“来啊,要我扶你吗?”她想扶他,他却伸手推开了。
“我自己可以。”他一边说,一边撑着驾驶座椅和方向盘慢慢地站了起来。
秋晨看着他步履蹒跚地绕到车子的另一边,想伸手去扶他,却又讪讪地缩了回来。
只是那么短短的几步,却好像耗尽了他的力气。再坐到副驾驶位子上时,他慢慢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很严重吗?”她转头不放心地问。
他不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你家在哪儿?”她又问。
他报了个地址。
那儿离秋晨家不远,她大致认识。
她慢慢地倒车,才发现他已经把车开到了两个花坛中间,蹭了半天,才顺利地开上正路。
“都病成这样还要自己开车,你不怕死啊。”她倒完车,满头的汗,忍不住埋怨起来。
他却低低地笑起来,脑袋偏到一边。
“笑什么?”她一边开车上路,一边奇怪地问。
“……很久……没人这么训我。”他仍旧闭着眼睛费力地说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秋晨脸微红了一下,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开车。
偶尔等红灯的时候,她会回头看他一眼。
他一直闭着眼睛,两只手都抓在身下的座椅上,似乎在默默地忍痛。
到了他家楼下,秋晨从车里出来,再绕到他那边替他开车门。
他似乎缓过来一些,动作虽然慢,却已经不那么僵硬了,只是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像是在耗尽他最后一丝力气。
秋晨一直担心地想伸手扶他,却始终没有再触到他的身体,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侧,盯着他有些虚浮的脚步。
电梯里他依旧站得很直,若不是脸色那样煞白,也许根本看不出他正在承受着痛苦。
他刚一开门,一只体形硕大的金毛巡回犬就站在玄关里,抬着头看着他们,一副温驯听话的样子。
“你养狗?”秋晨情不自禁地问。
“嗯。别怕,它不会咬人的。”纪暮衡刚踏进房间,那狗便转头给他叼拖鞋,放在他的脚边。
“我不怕。”秋晨笑着说。“它叫什么名字?”
岂止是不怕,她小时候家里也有一只差不多的金毛,后来老死的时候,她还哭得死去活来。
“叫无忌。”纪暮衡伸手揉了揉金毛的脑袋。“它不太见外人,可能有点认生。”
可无忌绕过他,好奇地抬头盯着秋晨,一点也没有认生的样子。
秋晨蹲下来摸摸无忌的背,它立刻凑上来在她颈边不停地嗅来嗅去,接着就狂舔她的手。
“张无忌?你还真是大侠啊,养条狗都是明教教主。”如果不是他的脸色太过虚弱,让人担心不已,秋晨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微微一笑,俯身从鞋柜里给秋晨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还是男式的。
“不好意思,我家里不太有客人来,没有合适你的鞋……”
“没事没事。”秋晨看他弯腰再直起来都很费劲的样子,忙不迭地说:“你快去坐着吧。”
他点点头走到沙发边,撑着扶手慢慢坐下。无忌跟在他的身后,再蹲坐在他的面前,不停地摇尾巴,偏着脑袋盯着他。
他半仰在沙发上,一手抚在胃上,一手搭着额头。
秋晨找到饮水机,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上。
“先喝点热水。晚上吃饭了吗?”
他闭着眼睛点点头。
“那……有药吗?要吃药吗?”她俯身担心地看着他的脸色。
“不用。我歇一会儿就好。”他硬撑着摇摇头。
秋晨见他整个人都疼得有些颤抖,只好蹲下来尽量放软声音地劝他:“要不你躺一会?”
他依旧没有动作,嘴唇抿得发白。
“要上床躺着吗?我扶你……”
他还是摇头,轻声地说:“……没洗澡,不想上床。就这儿吧。”
“那也行,有毯子吗?”
“卧室的衣橱里。”
他的家很宽敞,客厅似乎是两个房间打通连在一起,一侧是沙发电视,一侧则是整面墙的书柜。而卧室也是同样方正宽大的结构,直接连着一个小小的衣帽间。
秋晨找到一条薄毯回来。
他已经终于撑不住半躺下,两条长腿蜷在沙发里。
无忌把两条前腿搭在沙发上,奇怪地看着他,又看看秋晨。
“躺好。”秋晨一边扶着他睡下,一边把毯子盖在他身上。
他拉了拉毯子说:“你回去吧,我没事。”
秋晨犹豫了一下,决定留下来。“不行,我不能走。你病成这样,我走了万一出点事怎么办,岂不是违背侠义之道。”她在他面前蹲下轻声说,“你睡你的,别管我。”
他睁开眼睛,默默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没有了平时那洞察一切的深刻,反而显得无比脆弱迷茫。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颤抖了一下。
“睡吧。”她的声音陡然柔软了很多,自己听来都有些陌生,“我带了笔记本,正好有篇稿子要写。”
说完,她转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神,落荒而逃一般地走到餐桌边坐下,从自己的包里把电脑翻出来,盯着屏幕看着电脑开机。
过了一会,她抬头看了一眼沙发。他已经把毯子严严实实地裹好,紧皱着眉头,身子几乎要蜷成一只虾米。无忌趴在他身前的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墙壁。
秋晨轻手轻脚地起来把灯关上,再回到电脑前看材料写稿子。
只是她觉得脑子有些乱,怎么都看不进去。
屏幕上的文字像蝌蚪一般乱跳,看得她眼花心烦,于是索性关掉了文档,打开一个名叫萧远山的文件夹。
平时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很喜欢看他的照片,总觉得很快能平静下来。
可今天,在他的屋子里,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气息笼罩下,这些照片似乎失去了本来的功效。
她关了照片,上网胡乱晃悠。
过了没多久,秋晨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无忌正在拱她的脚。
“怎么了?”她压低声音奇怪地问。
无忌抬头看看她,转身就走,一直走到沙发边才停下,再回头用湿润的眼睛祈求地看了看她。
原来纪暮衡身上的毯子有大半都掉到了地上,他的手臂也露在外面。
秋晨站起来走过去,小心地把毯子捡起来帮他重新盖好,想了想,又轻轻地伸手抬起他的手臂,打算放回毯子下面。
刚碰到他的身体,他却忽然惊醒过来,反手一下子握紧了秋晨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凉清冷,却很有力。
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牢牢地攥着她的手腕,像是恐慌地在寻找一块浮木,又像是绝望而无助地挽留。
“你还疼吗?”秋晨蹲下来,颤抖着声音问,“要不要陪你去医院?还是帮你……”
他摇了摇头,慢慢地松开手指,有些颓然地放回身侧。
“赵秋晨。”他闭着眼睛,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一团黑暗里回响,空洞而疲乏。“你还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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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一天,冻得半死滴回来爬上来更新~~
下次更新,下周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