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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未歇
芳草未歇
一、我要出去!
空旷的教室。
一张张桌椅,整齐得如同裁切好的豆腐干,在高温的氤氲中时隐时现,逐至清晰。四个刻在凹凸不平的桌面上的字迹慢慢显现出来,在高高低低的纹理里镶嵌。
——“卷土重来”。
什么时候刻的?谁刻的?
很清晰却又想不起来,额角似乎磕在了这四个沉重的字上,有一片忘记不了的痛弥漫开来。微微趋前,似乎想伸手仔细触摸。
突然间一群人呼啦啦涌进来,在座位上一个隔一个坐好,谁也不开口说话。教室一下子变得拥挤,一股汗味夹带着室外的六月骄阳扑进每一个角落,空气浮动得更加恍惚。静默与正式的气氛将空气逼得愈加紧张,甚至听得见心脏的喘息。卷子出现在面前,“刷刷刷”地摊开,卷面有一种彻底的白,死白一样将脑海抽空。
有笔端重重地划在纸上,一滴汗水“啪嗒”一声晕开了黑色水笔与纸的交接点。字,开始模糊,漂浮起来,渐渐缀连成一张黑漆漆的网,向教室里所有奋战的人兜下来。然而每一个人都安安静静,笔下飞快,不断将那网织得又密又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求得一个安立之所。
很闷,真的很闷,有些窒息。
夏天怎么会这么热?头顶的电扇一成不变地转着,发出“喀喀“的枯朽声。这种烦闷的声音一下子吸走了本该有的风,再一次不止息地将热铺天盖拂下来。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要出去!
书倒了。
“哗啦啦”的声音将肖夏的意识拉回现实。懵懂之中,她下意识伸手向前抓去,想要撕裂那张被自己痛恨却又紧紧抓住不放的网,却不料手臂一下子将身前桌子上堆积的书扫落在地。高高的一摞复习课程,悉数跌倒在有些破旧的桌角。
很不入格的声音,也很空荡。
肖夏彻底清醒了。
她脱离座位蹲在地上将书本一本本捡起,又默默地回到座位。她转头环顾了一下偌大的教室,每一个人都如磐石一般定在自己的位子,好似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成不变的表情,一成不变的姿势,只有手不停地游走在纸上。她看了眼同桌诸雅,旁边的人埋头在厚厚的书堆里,什么也没看见。
这几日学习强度太大了,时时刻刻逼迫着自己,以至于在挥汗如雨的午后恍惚起来。肖夏突然觉得一种说不清的疲累从手上的参考资料中渗出来,密密麻麻地袭向重压下的脑子与心。
又是一年,不能再错失了。
初夏的天空没有该有的蔚蓝纯澈,而烦闷却已经逼近了任何一页纸。透过垒叠的书堆,教室外是另一个世界,有丰富的表情,也有无法避开的无奈。
——只是,都与自己无关。
——这里,与世隔绝。
肖夏拍了拍书上沾染的灰尘,低下头继续钻研复杂的几何题。
浑噩却又无比清晰的下午过去,晚饭的时间响起,没有一个人离开座位。一下午,那个头发都快全白的老教师在黑板上演习了自己所有的智慧,不断炒着高一至高三所有的知识点,不顾一锅冷饭就快糊了。深奥又无趣的数学,所有人偏听得万分专心,似在品尝一碗加了米醋的“大娘水饺“,在混乱的味觉中开了胃口。
肖夏觉得自己是一个疯子。
“肖夏,你语文好,帮我翻译下这几句古文吧。”诸雅递过来一张试卷,头却仍然不抬一下。
“哦,诸雅,那你帮我讲解下这道几何吧,空间上的联想我实在不行。”肖夏看着同桌,接过试题,又放过去手中的书。诸雅抬了抬眼,“等一下,我还有几个选择题,你……你叫后面的陆卓阳帮你下,他数学好。”
肖夏微微转过头看一眼戴眼镜的陆卓阳笔下飞快,将刚刚给同桌的本子又拿回来,说了声:“不用了,谢谢你,我吃饭去了。”快速站起,肖夏走向门口。后面传来诸雅的喊声:“肖夏,帮我带一份饭啊,随便弄个汤就行了!”
肖夏在门口顿了顿,转身快步离开。
二:故人
五一。
拥挤的汽车东站,售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随处可见的人墙推攘着进站,谁也不让谁。肖夏瘦小的个子被人群挤着,不断磕到脚。她身后拉着一个箱子,随着人流拐来拐去,最终歪扭地拖进安检处。随后,她倚着箱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归家与旅游的人焦急而又欣喜地挤来挤去。
“哎呀,肖夏!是你!你也今天回家啊!”
一声惊讶与喜悦的叫声从右方传来,肖夏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一个女生正对着自己使劲挥手,脸上期盼的表情呼之欲出。她的身影逆着光,身下的椅子上放着一本书。
——原来是连月。
肖夏不知道在自己转过头的一瞬,车站的人流又移动了多少。走来走去的脚步,把时间都赶回了记忆里。她突然想起以前的那位语文老师念到的一句闻一多的诗:“轻轻将憔悴的世界,从头到脚地包了起来。”车站,这眼前纷乱而芜蔓的步履给人间裹上了一层透明的膜衣,连那温暖的日光似乎都可以踩在凌乱的脚下。
明明是不相干的两句诗句,却偏偏在此刻扑面而来,肖夏看到了两行娟秀的粉笔字在黑板上分明起来:
“我用显微镜的心来看这个世界”
自己写的。
然而这么多思维的流转不过一刹那,她看着连月急切地走过来,闪避着拥堵的人群,绕过坐满乘客的候车椅子,从旁边的2号检票口跨到自己的1号检票口。身上的斜肩挎包跟着身体一甩一甩,仿佛就这样把时间都抛在了背后。
——而那人却是站在自己面前了。
“肖夏,你什么时候的车?”未及呼出一口完整的气,连月从包里翻出车票,仔细拿到肖夏面前。
一张很新的票,却布满了深白色的褶皱。
肖夏望过去,没有接。上面用机器打印着的车次随着折痕上下起伏,隐约是629次。
“哦,我比你早。”
肖夏笑了。
那略显弱小的脸被浓密的长发遮去了表情,上面的眼睛在嘴巴张开的时候分明望向了候车大厅外将要开走的625次:那辆车顺缓地掉过头,载着所有归去又往回的心,慢慢开始了重复一次又一次的旅程。一辆车出去,候车室内大叠大叠的目光追随过去,只是在最后一阵排放出的尾气中垂下头看着手中的车票,反复揉搓。
肖夏雕刻出一个更深的笑靥。
连月突然不说话了。
连月脸上原本的幸福感尽数褪去,车站愈发嘈杂。暗影随着晃动的脚步抽打过苍白的墙壁,从它硬实的肌体中横穿而过。激烈而琐碎的影子来回晃荡着,寻找着该以为有的归途。
连月垂下了手,欲言又止。嗫嗫阖动了一下嘴唇,见肖夏仍旧抬着笑脸,又更加局促地移动了一下身体,稍稍靠向了柱子。
两人面对面站立着,突兀又融合在这个环境中。
“……”
“很好。”
肖夏飞快地回答一句,又急促地甩了一串最后的尾音,“啊,车来了。”
“626次旅客请注意,1号检票口开始检票……”连月听着车站乘务人员用一口嗲得软绵绵的台湾口音一遍又一遍地催促旅客上车,心里鄙夷了一声:杭州这样美丽的城市怎么会用这种声音?
她怔怔站了一会儿,看见弱小的肖夏已经跨上了长途客车,被整齐切割的座位遮住了身形。她突然觉得肖夏是夹在豆腐干中的碎末,而自己更像是蒸笼里的包子,热腾腾地被垒叠的人体熏熟,在辗转中烤出一片焦灼的疼痛。
她慢慢向1号检票口走回去,原来的位子上早已坐了一个流着汗的中年男人。连月觉得被隔开了,两个检票口隔了一排椅子和无数的人群,看不到一个人身后的所有东西。她弯腰拾起被扫落在地上的那本书,拂了一下书面,没有了表情。
她站着,按了按包,靠在了墙柱上。
“你怎么样?”
三: 书信
“很好”。
刚才自己是这么回答的,简洁利落,却足以堵截所有接下去的话语。
肖夏坐在车上,回想着刚才连月踯躅下的话,眼前浮现出那样带着分明欣喜的脸。她蓦然想起了那些信件,那些被一把古旧的锁封闭在抽屉里的昨日的信。
“到了最后,我之于你,
一如深紫色的鸢尾花之于这个春季
终究仍要相互背弃。”(席慕容的诗)
车门关上,疲惫的人们靠着椅背歪下了头。
喧嚣似乎很远了……
“妈,我回来了。”
总是一瞬间就从人间的一端走到了另一端,肖夏将自己和所有都拖回了家。阳台上,那一丛清脆的仙人掌精神地顶着初夏微热的阳光,露出无暇而尖锐的刺。肖夏记得自己以前不相信那么小小的刺能伤到人,总觉得一直以来看到电视上那些掉进仙人掌丛的人一副痛到夸张的表情是那么虚假。然而终于在有一天拔掉多余的杂草时被狠狠扎了一手,慢慢抽开手,细得近乎透明的针挂满了皮肤。那一刻,肖夏发现真的很痛,而且是让人烦躁异常的一种疼痛。
肖夏绕过墙旁的仙人掌盆,忽然将行李“啪嗒”一声丢下了。失去了支撑的箱子立刻跌落在地上,磕出重重的呻吟。
妈妈出来,一如既往。
“累了吧,饭还热着,洗洗脸吃吧。”
新换的玻璃长桌,肖夏嚼着饭。眼前的电视开着,播放着当地的新闻,刻板的声音似乎应和着夏虫的嘶叫。“妈妈也不说什么了,一切还是要你自己应对。”肖夏的妈妈开口了,看着女儿一声不吭地夹着靠自己最近的一碗菜,“你自己也是知道的,考试的日子又快到了,今年的情形……”
“我知道的,今年,”肖夏截断了妈妈的话,断了一句,又继续道,“我知道的,是的。”抬起眼,电视上已经是广告了,脑轻松、三勒浆……让肖夏突然转过头。
“我给你买些吧,吃些总是好的。”肖夏的妈妈也注意到了,头仍旧偏着,目光却注视在转头过去的肖夏身上。
肖夏明显想要拒绝,然而徒劳地开合了嘴唇后还是吐出了一个字:“哦。”自己去年的失败,其实不是只有自己才这么耿耿于怀。因为一次大的失措,就突然和人生的未来开始扯上关系。
不管如何,只是给妈一个急切的安慰。
午后,热开始扩散,肖夏走上楼梯,去往自己的房间。每一级踩上,都让她想起去年一次一次匆匆登上扶梯,走进喧闹的教室。背后,盛夏的日光刺眼而迷离,散落着白色的光线。
房间有一种冷意,因为主人的离去,久未有人气。走到窗前猛地拉开世界外的帘幕,肖夏感觉有一个东西磕着了自己的腰。低下头,一把古旧的铜锁抵着了骨头。连月的脸出现在眼前,上面布满了幸福与愧疚与失望。
呆了呆,肖夏摸出压在书本下的钥匙,“啪嗒”一声,去年的气息飘散了出来。
有三四封信,小心地躺在抽屉里。肖夏拿起来,手感略微有些粗糙。胶水的黏性还很好,扯开贴着双面胶的粘口,露出了信纸的一端。碧绿的色彩,有一个花篮画在上面,还有一个用英文写的单词,仔细地看是“happy”。
“肖夏,真的对不起,上次你写纸条给我后我回的话不是那个意思。真的,我只是不喜欢有人靠近来探得我的内心。我想说其实是你的行动太让我意外了,我一直以为你很安静。所以我一时惊慌了,才立刻写了一些弄巧成拙的话。”
……
“肖夏,暑假到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我心里总怀着歉疚,虽然你没有说什么。……对于大学生活,我充满了期待。杭州是个非常适合我的城市,对你,我认为也是不错的选择。我会在美丽的西子湖畔等待你的脚步,那时我们再来探讨……”
……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在这个炎热的夏日。窗外的藤蔓已经蔓延到了床头,荒草在喧闹中抽着节。我曾经默默低头,前面是大片的绿。我就这样和你背靠背站着。我不知道在我说着这些的时候,是否带着云淡风清,是否带着一层风凉。但我只有一个愿望,你一定要实现自己心里的梦想。我知道,你一直想做一个老师,用你那温柔娴静的声音启蒙每个春日一般的往昔。”
“……对不起,最后的言语,一路顺风!……”
“连月”。
拿着这些轻飘飘的信纸,如同拿着过去那轻却浓的思绪。被储存了一个秋季又一个春季的言语,固执地带着那时的心情,那样真实,却是再也找不到。肖夏想,恐怕连月自己也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写下的句子到底是什么了。
还记得上体育课的时候,连月一个人躲在一大片青翠的孝顺竹后,静静翻着历史笔记。有些孤独,却也有着自己的享受。当看见走过来的自己,忽然开口了,却又说不出来——她想和自己道歉。
其实也没有什么,但连月是个认真的人,因为自己的一张心语,她一直存着一份歉意,以为自己的失利是她造成的。
——原来还是自己。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一个如此孱弱的人吧,在这个无风的夏日里将会被炙热的空气伤得严重。肖夏有些恍惚,时间已经过去,自己和连月已经是河两岸的人,连倒影都触碰不到。心中有一块地方告诉了自己,即使跨过那一条不变的岸堤,流动的河水也已经冲刷了一行又一行,一轮又一轮。
肖夏乘坐过一辆末班车,在8月的薄暮里,司机打开了所有的灯。光线明晃晃地摇晃在暗下来的夜,随着车一路飞驰。肖夏有一种感觉,所有的生命也在这种焦急慌张中被带着向前,充满着不安的气息。
四:芳草未歇
清晨的露珠摇晃着窗棂,在蛛网的烘托下如一夜积聚的泪水。肖夏醒过来,看了看床头的闹钟:6:00。初晨的空气还有一丝寒冷,能沁到人的骨头里去。望着从窗帘里透出来的一丝光亮,肖夏蓦然起身。古朴温馨的书架,放满了书,整齐划一,归类清楚。
伸出手,却只是轻轻抚过。
“五一”只过了三天,肖夏已经回到了复读的学校。车站没有先前拥堵,尘嚣和阳光却一点没有变化。
至于连月,此刻谁又知道谁在哪。
午后,肖夏看着课桌上自己贴着的一张倒计时表,还有30天。记得去年自己贴过一张纸条,上书“卷土重来”,红笔写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遮盖在自己右手下。那次,偶然的失利,明明还在路上,就这样戛然而止,肖夏有种被抛弃在路边的感觉。一度的悲愤,令自己默默在心里刻了字。狠狠的,绝望的,不甘的。
然而,一切最终还是停在了炎热的夏日,不再向前。
现在,当初,淡然,刻意,都恍惚起来。
肖夏看了眼旁边的諸雅,开口:“你说,这个夏天莲花会开得比去年好吗?”諸雅被问题梗了一下,茫然抬头看向站在窗前望着天空的肖夏。“也许吧,谁又知道呢?无法确定的事讲得已经够了。”“你说,莲花的心事能被显微镜看出来吗?”肖夏喃喃着,眼睛转到了墙角粘土旁的一株残存的鸢尾花,枯涩着身体缩在微小的庭落。“就像鸢尾花躲不过季节的变迁?”
安静。
諸雅不理会了,而后面的陆卓阳却敲了一下桌子:“风是暖的,我们还在这里做数学。”
肖夏转过头,看着他,也不说话了。她突然飞快地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又一叠的试卷,整齐地堆在桌面。手不停地来回,桌上的视线已经遮盖,肖夏终于掏空了整个抽屉,摆完了所有的东西。
她近乎神经质地翻着资料,“沙沙”的声音响起。
“神经病”。
諸雅和肖夏的声音同时飘出,恨恨的。
一个自白,一个不悦。
陆卓阳没有反应。
时间推到了7月,清晨,庭院。
远处的山、远处的田野朦朦胧胧,在苏醒的第一眼被水汽烘托着,浮动起隐约的身姿。那棵已经挂满果实的桃树在视线里清晰起来,一滴露水“啪嗒”从枝繁叶茂的桃树树干上跌落,散尽在水泥的缝隙里。
似乎被这样细微的声音惊醒,树下的藤椅上睁开了一双眼睛。凉凉的,陌生的。
已经是万事皆过的暑期,但肖夏仍然习惯早上很早醒来,再也睡不着。然后搬出藤椅,躺在桃树下,在清晨的湿冷中阖上知觉。
抬头穿过叶子上积聚的水雾,肖夏看见一辆长途客车从一条尘土四扬的路上开来,摇摇晃晃,打着车灯。自己站在路边,身上芳草茂盛肆意,怔怔地看着车灯晃荡着打到身上。
车停下了。
车门打开。
空的。
肖夏抱着莲花,一步一步移动到了位置上。然后,车门关紧,向前行。
“肖夏,你也今天回家啊!真巧!”
——不是没有人,连月。
“啪嗒”,水滴晕开了书页。字,开始模糊,飘散的湿气一圈圈扩大,逐渐将周围的字悉数拉进网一样的深渊。仿佛被曾经的相似吓到,肖夏猛地坐直身,用手指使劲擦拭着那块被包围的地方。——最后,纸破了。
手中拿的是一本书《在黑暗的河流上》,席慕容的诗集。肖夏翻开来,扉页上有一行黑色水笔写的字:“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
这是席慕容《山月》中的两句,书是连月寄来的。除了这两句,就什么都没有了。
肖夏轻轻放下书,返身进屋,看到妈妈正在整理两年的高三复习资料。因为录取通知书已经收到,那些重叠的记忆都不需要承载的实物了。
“妈,我来好了,我知道哪些该留着,哪些不要”,肖夏从妈妈手里接过一本数学参考书,“您出去吧”。妈妈边离开边嘱咐:“袋子我都给你放好了。”
门关上,肖夏向妈妈叠好的复习书踢了一脚,居高临下地审视。“哗啦啦”,书全部倒了。房间里,古朴温馨的书架上,满满的书整齐划一,归类清楚。
门打开,肖夏拎着两袋书,略微颤巍的身子挪出门口。“嘭!”,脏乱的垃圾箱里多出了一种被丢弃的高贵。几瓶三乐浆滚出来,破碎的玻璃里流出褐色的液体。肖夏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快速抽出几张展开,丢上浆汁,覆盖。
回转身,阳光渐渐从地平线透出,肆意伸向天幕。初晨的阳光没有闷热,然而喧嚣却伴随着阳光的触须扑进了庭院。
肖夏考进了师范,只是最终没有选择杭州。只听说陆卓阳似乎进了很好的工科学校,而諸雅——却蓦地不知道去向哪里了。透过四面围墙的庭院,外面是另一个世界,有丰富的表情,也有无法避开的无奈。
——只是,都将与自己有关。
肖夏拿着诗集,忽然笑了,笑得格外灿烂。
那略显弱小的脸被浓密的长发遮去了表情,上面的眼睛在嘴巴张开的时候分明望向了夏日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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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算是我第一个写完的小说吧,写于06年8月。那时的自己表达的情感已经有些太久远了,里面的两个人角色是倒置的。而如今的自己无论写法和情感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积压了这么久,当是自己的一次回顾,回顾那个芳草般年纪的我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