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

　　「等等，你在开什么玩笑？」追踪初代大魔导士，那个建立洛歌斯学院的传说人物？

　　「他不是死了一千多年了？」妖狂搔鬓角哀叫。

　　「是离开这个世界，不是死了。」深晓开始在长外套的口袋里东掏西找，淡淡地回答。

　　「顺便复习一下，死了也不一定会离开这个世界，基础知识忘了可以随便找个巫士问问。」紫色眼眸转了一圈，无言彷佛疑惑现在院生的素质。

　　「经过了千辛万苦以后……我这句话可不是修辞上的夸张，好不容易才拿到初代大魔导的口谕，他不会回来处理这次洛歌斯的意外，不过我还是为你们宣读一次，免得你们认为我独断转译初代大魔导的意思。」

　　深晓打开巴掌大小的卷轴。

　　「『我，希洛普西克利亚将不再干涉艾杰利学园相关事务，无论其欣欣向荣或趋于毁灭，皆为这个时代之人需自行面对的变化，我的使命早已终结，若无法应对难题，则允许你们毁弃学院誓言。PS.不要再来烦我了。』」

　　深晓念完遗嘱后直接将滚动条丢在地上摊着双手说。

　　「为什么……」妖因过度震惊喃喃自问。

　　「那几句话的意思是指，这次的挑战过于巨大困难，就算我们放弃过去的理念弃守白梦堡也无所谓，这是奠定我们魔法历史法统的大魔导士亲口应允的指示。」

　　「所以说，初代大魔导也无法处理吗？那到底是什么在作祟？」

　　「为了面对这次白梦堡的问题，我已经找上离元凶时代最近的御术师了，他是首位以御术师之名自称的魔法师，如果希洛普西克利亚拒绝，基本上没有能与元凶对决的术士了。」深晓交叉双臂环胸道。

　　「元凶是谁你已经知道了？」妖顿时觉得他们好像白痴一样在原地团团转。

　　「果然和怀特温脱离不了干系？是谁在这个时代还想要复苏他？」时川浪游也语气急促地追问深晓。

　　「你们就是想得太实际了，『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什么人』，这种自我设限的考虑，如果是用角度受限的删去法推理，一百年后也找不到答案喔！」深晓轻笑道。

　　「没有那么困难，就是怀特温本人。」

　　「我这双眼睛亲自看到怀特温的影子，他的确回到白梦堡了，仔细想想这也不是值得讶异的事情，这本来就是他的城堡，他的领地不是吗？」

　　或许是幻法士的说词太过超现实，一时间无人能接话，剩下的人皆在思考深晓的话是否可信，又或者他的回答意味着哪些真相。

　　「学园的存在，不如说洛歌斯学院的存在，最初是为了封魔这点毫无疑问，可是，到底希洛普西克利亚也只是争取时间而已，这段和平的岁月里，世界的确改变了。但是我不觉得这些都是初代大魔导的功劳，很明显地，怀特温在他出生之前就死了，城堡也是那时开始没落，怀特温的死亡之谜才是关键。」

　　「深晓说的这点，也是我们温家历代调查的谜题之一。」公爵补充道。

　　「不过还有个更现实的问题，我刚刚说过，世界是很危险的，因为你们看不见，所以不这么觉得，但是对于看得见的人，危险甚至会主动吞噬自己。所以初代大魔导不会回来这个世界，起码在怀特温毁灭之前。你们想，他都把那个人的城堡和领地搞成那样了，这是毫无疑问的挑衅行为。」深晓一针见血的说。

　　「……」

　　「这是你和大魔导讨论的结果吗？」

　　「站在毕业院生的立场，我自然还是劝他出马，但这不是希洛普西克利亚动不动手的问题，怀特温在这个世界的黑暗面里植入的理解与造诣之深，根系庞大难以计数，从这一点看他已经不是个体或人类的存在而已。天级御术师只是指层次的改变，希洛普西克利亚回到这里不见得比较有利，且不论输赢，只要一开战这种等级的魔法战争都会让学园甚至更广大的地区毁于一旦，这也是大魔导士拒绝回来的理由。」

　　听到深晓同样说出了「战争」的词汇，白羽浑身一颤，像是蒙尘的弦线突然被拉扯。

　　「我还是不懂啊！初代大魔导不是很厉害，还活到现在，他不能打还有谁能打？而且现在学园有很多人还有馆长可以帮忙，他这样根本就是不负责任嘛！弄个像中央星城第九公民区那样的结界把战场框起来迅速清算复活的怀特温不行吗？」妖挥舞着手道。

　　深晓已经自动自发拉了张扶手椅坐下，歪着身子托着脸蛋，将脸颊枕在整整盖过手掌的长袖上。

　　「举例说明，我能做到的事情，初代大魔导能做到，怀特温也做得到，甚至，还比我做得更好，可是，他们就是不愿意去做。用人类来比喻，希洛普西克利亚是喜欢到处流浪体验的旅人，怀特温就是喜欢窝在领地壮大力量的贵族，而他们也按照各自的个性贯彻这种风格，并且将能力锻炼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大概是看妖很有诚意地写来那么多份留言的分上，深晓难得好心地把话说得更明白，顺道也为在场的院生提供参考意见。

　　「所以一定要打架的话，这两个人都会希望场地是在自己的能力能够百分之百发挥的地盘上。虽然怀特温死了，但他并没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跟初代大魔导虽然已经不活在这个世界上，但也没有死掉一样，都是一种存在的姿态。」

　　「怀特温的家园……」白羽喃喃吐出这个字，胸口莫名地沉重。

　　「就是这个以物质为基础，元素充满变化的世界啊！」深晓轻声说道。

　　「他已和这个世界的黑暗融为一体了，所以，不会像那个违反『大理』的魔族俄梅嘎一样被自然力排挤消失，因为黑暗也是自然以及永恒的一部分。」

　　「所以结论我们还是要放弃吗？」时川浪游抹起前发问。

　　「因为这不是我们的责任，希洛普西克利亚也是这样想，在灾祸种子种下时我们根本还不存在，无论如何大魔导士希望我们考虑清楚，我也是理解这点才决定回来通知你们。」深晓细细说明，白羽感觉他过去必然不是这样热心说话的人，因此这种破格的态度更让人动容。

　　「巢都要着火了，你们这些还能飞的鸟儿没必要拘泥形式。」

　　「深晓……还是老样子，总是没共通点。」温公爵理着袖子说。

　　「你还是没心没肺时顺眼一点。」

　　「深晓，你真的确定事实如此吗？虽然目前堡内这么多人失踪，但还是没有怀特温回归这一带的迹象，他既然是如此可怕的术士，当不会忌惮我们这些学生，难道没有更直接的证据吗？」琥珀终于开口了，他沉稳地质问老友。

　　深晓低头彷佛思索，然后复又抬头面对众人，眸子泛起莫可奈何的光彩，宁静得看不出情绪。

　　「怀特温可以选择要不要让你们看见，如何看见，我不会揣测这个存在，不过我亲自来证实的原因是，虽然学弟的呼唤也很重要，但更无奈的是你们没有一个看见怀特温宣告自身的印记，这个可悲的事实。」深晓举起食指，四季大厅的天顶壁画顿时消失，出现一片灿烂星空。

　　「他用黄金时代正统魔法师的典型作风，将自己的印记放在天空中，只要懂得观看的人，就能发现怀特温并未隐藏自身行踪，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他筛选对手的最低水平，你们都出局了。」

　　「在哪里？我还是没看到？」妖张大嘴巴，看着眼花瞭乱的小亮点。

　　「星辰位置好像不太一样。」天文不是藻的专长，但他还是敏感地发现了微妙不同处。

　　「那时候的术士不用言语沟通，继承了那个人魔法的我们并不靠咒语发动技术就是证据。」深晓说。

　　「你们看不懂，这需要幻象魔法的眼睛，很遗憾这不是能够传承的技术，而且初代大魔导刻意排挤幻象魔法的发展，因为要唤醒怀特温或者和他联系的方式几乎都落在这领域里，经过一千多年已经不剩下多少人有这种能力了。」

　　「怎么会这样……」院生面向投射的幻影星空，彷佛感觉到无形的压力直要让自己灭顶，不由得往后想要退开。

　　「馆长呢？你是否也知道学园主事者的对策？」时川浪游又问，深晓果然在死水中带来了丰沛的情报，但更新的情报质量也远超过他们能相信和消化的程度。

　　「对我来说，现象界不难理解，可是浪游，这是为了不作徒劳的期待，才能更精确地解决问题。我现在说的就是馆长的做法，或者更直接地说，创造了学园的『协会』就是这么打算。」深晓淡淡地评论。

　　「目前，那群自满的存在要面对的危险不只有怀特温而已，如果没人对怀特温宣战，怀特温毁灭学园的可能性其实不高，毕竟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他的家园，但万一真要决斗，最好的情况是两败俱伤。不过这样也就不剩下能够阻止我说的另外危险的人力了，那也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另外的危险是指？」

　　深晓将食指竖在高领前，作了个禁忌的手势。

　　「说出来也无法改变的未来，况且这个世界还是有不少可以对我封口的存在，不过我想怀特温也是知道这点，才会选在这时候有所行动。不能事事都让协会称心如意，那样他的自尊恐怕会难以忍受吧？」幻法士的言行举止样样表示了他把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的任性自在。

　　「深晓，现在实在有些后悔找你回来，早知道你带来的是绝望而非希望。」

　　时川浪游不曾显露遭受打击的反应，只是以同样的平静接受了深晓的答案。

　　「称呼我学长，我就留下来陪你们聚聚。」

　　「学长。」

　　紫眸又泛起笑意，像是对时川浪游干脆拖人下水的诚实反应感到赞赏。

　　「深晓！」琥珀走到幻法士斜后方按住他肩膀，虽然没有更多言语，表情却是不赞同，幻法士转头应了声。

　　能够看见印记与沟通的稀有鸟儿，倘若是现在的怀特温，第一个吸引他注意力并且动手的，恐怕就是深晓的存在了，深晓本人明白，熟悉他习性的人也懂。

　　「好久没有学弟妹们陪我玩了，就让我任性一下吧！」

　　幻法士又略低着头，像是桌面比久别重逢的熟识面孔更吸引人。

　　「在我的想法里，会毁灭学园的存在，恐怕就是学园自身。你们已经得到了答案，怎么应对的细节让浪游去烦恼，不过换成是我，最好的建议就是大规模疏散避难。」

　　「因为怀特温？」始终不敢插嘴的白羽，不知怎地冲口而出。

　　「错，因为你们。」

　　深晓用手指游戏地敲着桌面玩耍着，漫不经心的模样。

　　「如果非要背水一战你们才会满足的话，这样比较不容易绑手绑脚。」

　　「好啦！你们不要都不说话，可以各忙各的，不过请帮我把逆刃小姐找来，我有些怀念她的点心手艺。」所以说，光是自己和大魔女处得很好，总是优雅地全身而退也是深晓惹人厌的地方。

　　就在那时候，白羽忽然明白深晓此一存在的意义。

　　虽然人人都挑剔深晓的毛病，可是每个人都把他放在心里的原因，正是那近乎崇拜而不敢亲近的感情，而他对洛歌斯学院的理解和情感，也是某种深沉到一旦流露就杀伤力十足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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