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

　　白羽敲着翔云道馆的大门，等到破流前来开门，再合力把泷清雅弄进去，等到终于把人安稳地放在起居室的榻榻米上并盖好棉被，破流捏着鼻子用手搧动空气。

　　「有酒味。」

　　「抱歉，我在中央星城没落脚处，一时间只想到把小雅带来这里，这时候送他回泷家好像不太好。」白羽经过一连串搬动泷清雅的艰困挑战后终于宣告阵亡，无精打采地盘坐。

　　若非是身在破流家，他大概已经躺得不成模样，破流却是直接趴在泷清雅头侧，和泷清雅张成四十度的两条扇面边线，用观察珍奇动物的目光盯着泷清雅，两条小腿跷起摇晃。

　　「有什么关系！就带来呀！除了我房间不能分你住，你要来我家当然没问题，小雅也是。我娘已经去煮醒酒汤了，她的配方真是威力无比，我爹都说连他都快要挺不住。」

　　破流伸出邪佞的手指正望泷清雅脸上戳去，想趁千载难逢小雅失去防备的机会占点便宜，听到白羽的声音只好暂时收回。

　　「他今天也真的喝太过分了。」

　　「小雅是怎么了，难道离开希沙真的让他这么伤心？为失恋干杯吗？」

　　破流就地翻身，两手环胸躺着仰看白羽这一边。

　　「感觉不像。」白羽倒是有他的揣测。

　　「听说他寒假要去参加一个严格之至，彷佛地狱般的训练，好脱胎换骨，那不就没得玩了？光是用想连我都觉得好痛苦。」

　　说得连破流这负责听的人小脸也跟着皱起来，不知她是想到寒假不能玩耍的痛苦还是知道下次看到小雅两人武功差距又会拉大的不爽？

　　「没办法，反正他哥对小雅的要求就是这么高。」踏步声接近，白羽和破流暂时收起话题，等待来人进入，岂料推门而入的是玄宗，他手上的托盘除了放了有盖的漆碗，旁边还迭了一堆漫画。

　　「玄宗叔叔，你回来啦？」用神出鬼没来形容破流的父亲太过客气，总是没个正经，不是极热情就是因不明因素对少年视而不见的户长，「伯父你好，打扰了。」这种正确的问候法，玄宗听了还会嫌别扭生气。

　　「老爹，这是我朋友小雅，他今天来这里过夜。」破流赶在玄宗开门前坐正，大概是猜测进门的会是李晴，看到由爹爹端醒酒汤来，表情立刻松懈下来。

　　「我知道，小晴晴煮好醒酒汤，我就帮忙拿过来了。」玄宗黑亮的瞳仁闪动，带着一种期待的兴奋，一种等人喝光他手中漆碗的内容物后，他就不再孤独的感觉，所以深受其害又改不了好酒的玄宗，才更要亲手拿着「醒酒汤」，看看喝下去的人的反应。

　　本来以为汤是白羽要喝的，还在想女儿交的斯文朋友竟然也有喝醉的时候，原来是另外一个。

　　虽然得知不是白羽来喝这碗汤有些失望，但是大致上玄宗心情依然十分愉快，基于这个动机，他还带了一套最喜欢的漫画来看，增加愉悦感。

　　玄宗捧着尚未苏醒的泷清雅头侧，拇指按着太阳穴，其余指尖则分置其他穴位，稍一刺激，少年很快苏醒过来，张开眼睛后花了数秒去回想现下处境，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该记起的影像。

　　泷清雅抽出水晶轴，流星壤线体瞬间自行缠绕成细长剑身，蓝发少年想也不想握住精卫就往玄宗身上刺去。

　　「唉呀！」玄宗和破流果然是父女，用破流和泷清雅初次见面时折断精卫的手法，更加老辣地持住剑身，从玄宗手中窜出水流状的透明液体缠住精卫，并冲向泷清雅手臂。

　　从经验中已经预知看来清凉透彻的水，有着数百度高温的属性，更可随时换成无色的火焰意向，泷清雅发现剑刃被控制，立刻松手后翻离出一段距离。

　　「那是什么？水系魔法吗？」白羽指着泷清雅跳开后就平空消失的幻水。

　　这里应该不能使用魔法才对，没听说破流的父亲会使用魔法技术，再者也没有精灵元素在附近活动的感觉。

　　「是天极的『意』，简单地说就是锻炼□□引出人体潜藏的力量，并透过想象来转化，有点像是后天培养的超能力吧！」破流对泷清雅忽然攻击自家父亲的动作反应不大，只是继续托着腮帮子说，毫无助拳之意。

　　如果小雅的攻击对象换成别人，少女也许还会其于义愤阻止他动手，但既然知道小雅参加过西大陆斗艺比赛，也得过名次，那个比赛又是玄宗热爱的狩猎温床，两点一线连起来的关系，让破流不意外小雅的反应。

　　以前大概在赛程中被老爹偷袭过，这种可能没八分也中一半。

　　「听妳说过，只是今天第一次看到。」

　　「我爹爹也不常用，他光是体术的『技艺』和『武刃』就够强了，平常『意』是被他藏起来当暗招的，反正他的小人作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小流流，妳怎么可以这样介绍自己的爹爹，真是不肖，这叫做战略。」不管泷清雅戒慎防备的目光，玄宗转过来朝破流说。

　　「不过这次有进步，懂得放手了，你全名叫什么？我记得我有听过，好像是影……还是龙……反正有个雅。」玄宗搔头苦思。

　　「雅是我说的，谁叫你都不回家，娘早就知道小雅是谁。」破流斜着目光说。

　　「你就是那个专门袭击参赛者的家伙！」泷清雅前仇旧恨被勾起，想要动作却因酒力袭来，脚上彷佛绑了棉花，软绵绵使不上劲。

　　「是啊！我就说打过太多人，名字都记不清楚了，不过你拿到朱带了，小小年纪这样很厉害了，有前途。」能够毫不羞愧地竖起大拇指称赞自己偷袭过的受害者，当年在西大陆斗艺比赛玄宗会热中无动机暗袭格斗，其实半点也不奇怪。

　　或许是实力依旧悬殊的关系，这场一触即发的斗争，在泷清雅神志依旧不清，玄宗也无动手兴趣下消弭于无形。

　　起先原本是玄宗积极地想看见泷清雅喝下醒酒汤，是以开始找起话题，不知不觉一老一少还是说着斗艺比赛的事情，多半是玄宗说十句，故意说错某人的招式名称或动作，或者是技巧或反应上的评论不公，引来泷清雅一、两句反对言论，但是这样竟然也能产生近乎聊天的画面。

　　男人对武术格斗的热情，居然连白羽都下去搅和询问那些奇人怪招，破流因为从小听玄宗吹嘘到大，觉得这类话题让她很烦，听到耳朵都快长虫了。

　　「你要不要也喝喝我娘的醒酒汤，热呼呼的，很好喝，没喝醉的人也可以喝，除了养颜美容还延年益寿。」破流拿起仙贝咬着，手里还拿着茶杯。

　　「破流，妳当我是白痴吗？」白羽不为所动地也拿了一块仙贝，朝泷清雅提醒。

　　「快点喝吧！别浪费晴阿姨的一番好意。」

　　泷清雅横了他一眼，端起漆碗来，掀开碗盖以口就碗，开始喝了起来，同室三人纷纷尝试着透视碗盖和碗身遮掩，看他的表情变化。

　　很遗憾的是，还是没什么特别的扭曲出现，彷佛他喝的只是一碗开水，不过，就算是开水有时也会涨胃，泷清雅却神色自若地把醒酒汤给喝完，移好碗盖，放回托盘。

　　真是要得！

　　八分满的一碗黄莲汤，还加入其他强化味觉考验的神秘药材，可以苦得叫人吞不下去，从哪里喝进去又从哪里冒出来，看来李晴是有意要告诫年轻人少以酒伤身，才刻意起用原本对付玄宗的醒酒秘诀，不过虽然苦，对身体还是有益的。

　　她家的笨爹爹被比下去了。破流遗憾地想。

　　在玄宗神乎其技的漫扯之下，白羽再次看见时，玄宗手中已经有展开漫画，正拿著书对泷清雅指点，这情景在他也十分熟悉，泷清雅毫无意外地表现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你不觉得，这个角色画得很棒吗？可爱的猫耳和尾巴，贴身旗袍，还有武打动作，真是王道！」

　　泷清雅用很陌生的眼神望着玄宗手中看来像是书，内容却超乎他所接触范围的事物。

　　「你喜欢？」

　　「这是男人的梦呀！除了小晴晴以外，这种超乎现实的美学，唤醒我所有灵魂的感动，达到一种满足的平衡。」

　　「这个……」泷清雅指着明明是人类外型，也没有明说是异种生物或是其他妖怪，却要在头上长出耳朵，带着手套爪子的图案。

　　「不就是□□吗？」他的意思是指结合幻想的部分。

　　「你说什么？」玄宗足足花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蓝发少年骇人听闻的形容是指他自己的爱好，立刻激动地逼向泷清雅。

　　「这是一种纯洁的想象，融合了自然和人类的沟壑，你一定没看过漫画或卡通，心灵贫乏的孩子，一点都不奇怪！所谓的卡漫，就是营造一个理想式的造景，探讨人性的弱点和真理。」

　　「是没看过……」但是也绝不会相信玄宗所说的就是，泷清雅没有动摇的迹象。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人类的潜在意识对悖德命题的投射，是从远古开始就存在的，妳觉得绿京博士对这方面熟吗？我想去问问他。」白羽若有所思地说。

　　「你别老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认真起来好不好！」破流抛下白羽，跑过去跟着看爹亲翻的那本书。

　　「这招式好眼熟，好像是几个月前修行的成果？」破流瞇眼，怀疑地朝着玄宗质问。

　　「当然是我改良后的版本，妳总不能要一个大男人完全和这本书里一模一样吧？这也太那个了一点。」玄宗提到这个修行话题更加来劲。

　　「根据我改善后，大大地提高了五招的实战效果。尤其是以指为剑，点断对手四肢的动作，配合我的意来实行，总觉得更顺手……」

　　「这种只是漫画家幻想出来的东西，搞不好作者连半点武技都没练过呢！」

　　破流没好气地拍了下书页。

　　「不，是一定，干嘛把这种夸张的东西当成真的来练，都快走火入魔了！」

　　「这样表示妳爹爹比那些只会死背祖传招式的人厉害，就算是幻想的东西，也可以把它练到实战能够运用，随心所欲，完全不受限制，创造各式各样的可能性，这才是天极的奥义。」

　　玄宗笑嘻嘻地把漫画给抱起来，从窗户爬了出去。

　　「我不想收碗了，待会替我把空碗给妳娘送去，她上次把我的收藏都没收光，这套是我最近才买的。」

　　白羽和泷清雅不约而同的目送玄宗单手轻巧地翻上屋顶，表情无言。

　　破流走过去把窗户掩上，顺便落了锁，带着空幻的神情转过身来。

　　「别看我，是我娘说要锁的，不过习惯后，也就成自然了。」

　　泷清雅在这时起身，问了一句话：「盥洗室在哪？」

　　「出门右转左手边。」等泷清雅富节奏感的跫音敲远后，破流又出现佛陀涅盘的姿势，十分地慵懒。

　　「酒喝多了开始想跑厕所，这也是一种自然。」破流不喜欢酒味，凉凉地说。

　　「不对，他是去漱口。」

　　白羽漫不经心地道出正确答案，证明泷星凰的疑虑并非空穴来风。

　　白羽的确用一种近乎直觉的态度，理解着泷清雅，然而泷是不可能让区区的少年将他们的领导者拉出正轨，因为这些人所组成的血脉从不代表一个软弱的氏族，无论是泷家或泷清雅自己亦同。

　　「原来是这样。」破流击掌，看样子还不死心。

　　「你真的不喝看看，没你想象的恐怖，其实味道蛮特别的。」

　　才怪，苦到超乎脑袋设定的准线，破流小时候只是偷喝了一口，她永远都忘不了。

　　白羽对饮料的灵感特强，一看就感到漆碗里不是寻常人可以碰的内容，当然更不可能被破流这种没有程度的蛊惑煽动。

　　「我也过有妳无法想象的恐怖。」

　　姊姊的青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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