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不青梅

　　在中铲掉了小半片百合用来种蔬果，日子虽然简单却惬意，直到少夫人传来怀孕的消息前都没有发病，因为他知道允浩也为那次的事自责过，也从荀姨那得知少夫人落红的事，不过他明白，明白允浩是和自己一样身不由己，明白允浩的心是停靠在自己的岸上。当整个郑府庆祝双喜临门的时候，在中因为心绞痛而晕过去，也只有朴有仟彻夜照顾，到了后半夜收拾完厨房的荀姨送东西来的时候才知道在中犯了病，叫朴有仟去喊大夫来，抱着在中靠着自己，帮着他揉胸口。
　　“荀姨……”
　　荀姨清了清声音说：“怎么了？很痛？乖孩子，朴公子去叫大夫了。”
　　“你没有骗我吧！这次是真的？”
　　荀姨的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无奈地点点头：“对，这次是真的，少夫人是怀上了，在中……我的在中，你千万别有事啊！”
　　荀姨的一生都给了这两个孩子，是她接生了允浩，是她喂大在中，是她两头跑为他们的事彻夜不眠，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允浩因为那次秋天的事，犯过一次病，躺在床上整整两天都醒不过来，郑家主母更是一夜白了头，第二个月便一直呆在庙里诵经。允浩嘱咐过她不能告诉在中，两人是心系一命的关系，在中虽然不舒服但也没感觉出多大不对。这次见在中听完自己的话便昏了过去，想也没想便跑到主院，不管时机恰不恰当，对着允浩房间外喊道：“少爷，少爷……在中他犯病了，您去见见他吧！”里面传开穿衣服的声音和一个女声：“大晚上的也不招人清净。”
　　“闭嘴！”匆匆批了件长衫就自己先跑到了荒院，大夫正在诊治，朴有仟站在一旁不说话，“怎么回事？”
　　荀姨跟在后头，喘不上气地说：“大夫，怎么样？”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大夫幽幽道。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朴有仟坐了下来，郑允浩倒是镇定，问道：“只要治好他，不惜任何代价！”
　　“这位小哥心虚体弱，血脉胫骨都已经窜上毒素了。”
　　“毒？什么毒？怎么解？”
　　“心毒，医书上有略写过，我也不清楚，说只能靠慢慢调养，不能受刺激，每犯一次病就如同少了十年寿命。”
　　“那他为什么还不醒？”
　　“心系一脉之人，传于心中之语。”
　　大夫开了点调养身心的药方，荀姨跑到后头煮药，允浩抱着在中不断对他说话，朴有仟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在中皱着眉头靠在允浩的肩上，似乎对他说的每件事都有所反应，在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卯时，要去上朝是来不及的了，早在寅时的时候便赶走了朴有仟。
　　“在中？有哪里不舒服吗？”
　　“允浩……”事隔这么久才见到允浩，在中还是不争气掉了眼泪。
　　“别哭了，再哭会没力气的。”在中伸出手抓住允浩的袖子，想要用尽力气回抱住他，却发现全身无力，“行了，别闹腾了，我今天不出门，就陪着你。”
　　“少夫人怀孕了。”
　　“……对，她怀孕了。”
　　“所以你不用陪她？来陪我？”
　　“对，我陪你，以后也会陪你。”
　　“孩子生下来也能陪我？”
　　“对，孩子生下来……我的心里也只有在中。”亲了亲在中苦涩的嘴，用来温暖他。
　　在中抽泣着：“允浩……允浩……我不想离开，你一直带着我好不好？去了宫里也要带着我！”
　　“傻瓜，我不会丢下你。”
　　允浩渐渐与朝中大臣熟络，虽然与有仟名义上是朋友，但心里毕竟有疙瘩，有仟也只是见到便打个招呼，不会和允浩多谈。
　　荀姨一直没跟在中说，左大臣有意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允浩。那天左大臣特地带上自己的小女儿闵贤媛来郑府做客，郑家的少夫人有了身孕是众所周知的，借故说不舒服没有出席，大家也都避而不谈。
　　说到最后，允浩无奈只能带上闵贤媛参观庭院，看见两人如同一对璧人，双方父母都点头示意，不久便传来了要提亲的传言，郑允浩借故说李琳儿仍未临盆，娶妾还为之过早，于是这样的传言便压制下来。
　　闵贤媛有个远房表哥一直寄住在闵家，由于身份低微所以两人关系很好，一直听闵贤媛提起郑允浩，金俊秀不禁心里燃起崇拜，也希望妹妹能找个好人家。
　　“贤媛，真的喜欢那个状元郎？”
　　“哥，你没看到哦！允浩哥真的很好看，而且人也很温柔，虽然是做小的，可是我觉得允浩哥会保护我的！”
　　“贤媛，做小的真的无所谓吗？虽然你不是主院的女儿，可是也得找个小户人家当正妻啊！”
　　“哥，你就是太在乎这些，不然早就找到新娘了！”
　　金俊秀只是朝着天空一笑，他的父母是相濡以沫的爱人，即使现在不在了，但他仍然对爱情向往着，他希望能找到一个能携手走过困境的爱人，能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人。
　　“哥，明年也要会试了，要好好读书哦。”
　　“知道了……”
　　闵贤媛用金俊秀为借口找到允浩，希望能教他考上会元，郑允浩见能摆脱开闵贤媛也就先同意了。结束了一天的编撰工作回到郑府，闵贤媛已经带上金俊秀来访，由于是第一次见面，金俊秀很是紧张，硬是不敢抬头看对方。支开闵贤媛后，一心想着去找在中，带上金俊秀的话也会有诸多不便，但已经走到荒院时看见了朴有仟，便提出了要求，金俊秀只是傻傻地被人当借口踢来踢去还浑然不知，朴有仟在中没见到，反而捡了个麻烦。
　　由于表妹的倾心和左大臣的夸耀，金俊秀总觉得朴有仟没有郑允浩那样亮眼，于是心里也松懈许多，他本不爱读书，只是这是唯一的出路来报答左大臣。
　　朴有仟也只是随意将自己看过的书给金俊秀，接过书才发现都是自己没听过的，问道：“这是写什么的？”
　　“我喜欢读这些书，希望你喜欢，其他的你应该在考举人的时候就读过了吧。”
　　金俊秀点点头开始读起来，朴有仟虽然看着窗外，不过心里想了想在中，眼睛还是盯到了认真读书的金俊秀身上，一看就明白自己是他的最后一棒，自己也不可能把他推给别人了，他做不出来更没对象，笑了笑，拿起一本书也读了起来。
　　闵贤媛隔天来找郑允浩时，被告知金俊秀在朴子尉（官名）家，然后失落而归，金俊秀直到晚饭时间也没出现，闵贤媛自从和郑允浩熟络之后，便会到主院用餐，所以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表哥彻夜未归。
　　虽然金俊秀未有一官半职还是个举人而已，不过是左大臣家的亲戚，朴家二老还是假装友好，留他住下，不过也只能和朴有仟同塌，但金俊秀一项习惯了这些，也不在意，笑着同意了。

　　冬天的时候，郑家主院降临了一位小姐，取名智律。这位小姐过完百日，也差不多是郑允浩的十九岁生日了，时隔五年，郑家又在同样的时分迎娶了第二位少夫人——闵贤媛。
　　智律一直由李琳儿抚养，在中也没机会看过，因为有十个月的时间慢慢调整心态，所以智律小姐生下来的时候，在中也只是淡淡得催允浩快点离开。而娶妾是在中万万没想到的，允浩将这件事保密地很好，甚至吩咐过荀姨不许乱说话，直到朴有仟领着金俊秀来访，才了解到这个少年是允浩第二位夫人的哥哥。心虽然抽痛不已，但已经可以不用表现在脸上，完全隐藏起来，晚上一个人偷偷哭泣，第二天也可以笑着和允浩交谈。
　　李琳儿自从生下的不是位小少爷而一直郁郁寡欢，不超过四个月的时候，自己的夫君又娶了妾，本来就不招郑允浩喜爱，这下更不会有地位了。闵贤媛娘家够硬，是朝中第二大臣的女儿，郑家人都十分善待这位夫人，不将她看做是小妾。但是闵贤媛很明显感觉到郑允浩对自己十分冷淡，有时就算郑家主母吩咐郑允浩陪她出游也不会遵循，甚至入门后只受过一次恩宠，心里一直想着可能比不上主院的原配夫人吧，心中仍存有一丝希望，如果少夫人再怀孕，自己也是有机会的，这样的想法只告诉过自己的陪嫁丫鬟浅儿。
　　浅儿回想起在厨房，那些丫头的对话，还是对闵贤媛说：“小姐，浅儿听说少爷也不喜欢主院夫人。”
　　“因为生了个女娃？”
　　“应该不是，少爷成亲的时候才十四岁，还没到情动的年纪吧，所以才会对主院夫人不上心。”
　　闵贤媛想到俊秀表哥说过有个住在后面荒院的男子与自己夫君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一时兴起叫上浅儿来看看。
　　人还没进到荒院，便看得见大片的绿色植物，眼尖的她一眼就看出是什么花，耳边传来欢声笑语，是表哥的。
　　“真的有这样的药？”俊秀问道。
　　金在中用书掩着嘴笑着说：“对哦，这几年看到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书哦，不过还是对药物比较感兴趣，你们要是有个小病小痛，哥哥我也是可以帮你们看看的。”
　　“俊秀你小心了，在中要把你当试验品。”朴有仟道。
　　“我身体一直很好，在中哥一直瞎折腾的话，病了第一个就会被允浩哥念叨。”
　　“我都好了！你们可不要跟允浩乱说哦！”
　　“有这么快？”金俊秀想起自我介绍的时候，在中脸上白如冰霜，神情慌乱，让他以为在中不喜欢自己，后来朴有仟说是在中生了罕见的病，偶尔会发作，不能受刺激，自己长这么大嫌少生病，看见楚楚可怜的在中，心里不禁怜惜起来，所以时常跟着朴有仟一直来张望他，感情也就慢慢好起来。
　　“抱歉……打扰……”闵贤媛看见三人其乐融融，但还是出声打断他们的谈话。
　　“媛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在中和朴有仟都纷纷站起身来，知道她的身份，也都点头叫了声“二夫人”，闵贤媛还是个不懂事故的小姑娘，听到他们和普通下人一样称呼她，也就开心地点点头。
　　“俊秀表哥，我来这是想找位在中公子的。”闵贤媛望向其他两个，心里惊呼，好漂亮的人，虽然带着病态还冷冷淡淡的样子让她敬而远之，可是真的是比主院夫人还漂亮，另一位则温如婉玉，仪态翩翩，一副俏公子的样。
　　见在中不答话，俊秀问：“怎么了？找在中哥做什么？”
　　外人在场，闵贤媛怎么说得出口，来这里是想问在中公子自己夫君喜好是什么。在中看见闵贤媛一副为难的样子，出口问：“二夫人是有话要和小的单独说吗？”
　　闵贤媛点点头，一点也不用自己身份来摆架子，见她和俊秀一样单纯可爱，还是叫有仟俊秀先离开了。
　　倒了杯好茶给她，也没敢坐下，站在一旁听从服侍的样子，闵贤媛本是小姐出生，但也懂得主客之分，荒院送郑家赠与在中的，用来感谢他帮允浩挡灾的，所以在荒院金在中是主人，闵贤媛只是来做客罢了，急忙叫他坐下，把点心盘移到在中的面前。
　　“对不起突然打扰，没想到你和俊秀表哥关系这么好。”
　　“二夫人找小的有什么事？”
　　“允浩哥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娶我的，可是我是真心喜欢允浩哥的，所以想问问在中公子……”
　　“少爷喜欢福之岚的字画。”闵贤媛还没反应过来，“二夫人也是书香门第出生的，应该知道吧！”
　　“对，我知道。”福之岚一生清贫潦倒，遇人不淑，后来更是死于战事，当今太平之后再反思他的字画，发现其中对人生世事的寓意为甚，逐渐为人所知，但找出来的数量实在太少，所以专研过的人才会喜欢。
　　“还有，他喜欢百合花香。”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要太刻意，少爷喜欢清清淡淡的，少夫人只要保持现在这样的心态，少爷会喜欢你的。”在中这句话说的真切，他对这位二夫人稍有好感，如果她能生下允浩的第一位少爷，在中也会替他们高兴。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真的很感谢。”看见和俊秀一样的笑容，在中隐者心里微微的刺痛送走了她。
　　晚上的时候允浩没有来，不知道是不是二夫人成功了，在中苦笑了一下，想起二夫人对允浩的倾慕爱恋，想到他们会同塌而眠，相拥而睡的情景，那淡淡的刺痛还是演变成了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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