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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岛冰茶
一.Long Island Ice Tea这是一种让人难以忘记的味道。
1970年,位于长岛南海岸的海滩橡木旅馆,一个名叫robert butt的男子发明了这款鸡尾酒,却给了它一个温和的名字,长岛冰茶。
年轻的调酒师笑着告诉我,说这是一款暧昧的酒,喝这款酒的女孩子,潜意识里是想告诉别人,她需要有人陪。并且告诉我,喝长岛冰茶的时候,不要用杯里的吸管,否则会降低爽口程度,喝的时候也不要摇晃,以免失去层次感。细细品味,让舌头逐一感应里面不同的味道,越是深入,越是美妙。
旁边一男子插话道:感觉像是接吻一样!我回过头,看着他,一个长得很温文的男子,眼角细细地笑着。并不让人讨厌。
见我看他,男子扬了扬手里的酒杯,如柠檬红茶般的液体在灯光里折射出一道温和的光芒。我对调酒师说道:给我一杯!
这是酒吧里最常见的一种鸡尾酒,然而要调制得地道,却并不简单。醇厚的伏特加,微酸的北国朗姆,甜味的龙舌兰,清凉的柑橙利口酒,还有浓味的杜松子,再配上柠檬汁跟可乐,端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忘了这是一杯鸡尾酒。
入口,一丝丝地甜,又似有点酸,再品还有些苦,然后才是辛辣的味觉。这同样也是一种很多人不习惯的酒,喝不惯的人会觉得有苏打水的味道。
那男子笑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做文字工作的人。
怎么说呢?我从长岛冰茶的味道中回过神来,好奇地问道。
直觉!他说。
那你应该是一家外资企业的中层,或者说是项目经理或者区域总监,而且这家企业一定是美资企业,主要是咨询或者是投资方面业务,绝不会是化妆品。我说道
男子突然大笑起来,说,如果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肯定也会说,直觉吧!
我笑笑,恭喜你,回答正确!
男子突然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借着晕暗的灯光,我看了看,果然是一家美资企业的资金运作区域总监。
我伸出手,笑道:我叫鱼,杂志社人力资源经理。
我的名字上面有,男子握了握我的手,说道。在这种非常不正式的地方,我跟他像是国共合作会谈般郑重地握了握手。
他叫泽,吴泽。
二.有一种鸟叫荆棘鸟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家酒吧,也是我第一次品尝这种叫长岛冰茶的鸡尾酒。柔和的色泽,入口蜿转的味道,引诱着我一点点深入,终于后劲上来了,头晕目眩。
我起身,准备离去。酒吧才刚热闹起来,陆续有人入座。那个叫泽的男子也站了起来,问:需要你回家吗?
我轻笑,摇了摇头,男人都是这样在酒吧里勾引女人的吗?
男子尴尬地笑了笑,我没再说什么,抓了自己的包,朝酒吧门外走去。狭窄的出口过道里,一个披着长发,穿着白衣服的女子,与我擦身而过。眼神清冷,面容淡漠。只是,职业的敏感,让我在这短短的瞬间,却捕捉到了她眼神里那种难以言明的忧伤。
女子并没有注意到我,她似乎对这家酒吧很熟悉,径直朝巴台走了过去。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孩。酒的劲力更猛了,我几乎有些摇撞不稳了,一手只稳稳地扶住了我,是那个叫吴泽的男子。
坐在这个陌生男子的车上,我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陷入了一种懒懒地似乎很熟悉的气氛之中,如同冬日里午后的阳光,很明亮,但不刺眼。
一个女孩踩着自行车,在阳光下自由地穿行,微风吹过,扬起长发。女孩嘴里轻唱着: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在远方。。。
我确信这是自己的幻觉,但却真实地让我伸手就可以触摸。泽转过头,眼底里闪过一丝我不太明白的神情,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送我回家。
泽说: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有一种鸟,从一出生就会不停地飞,无法停下。直到找到传说中属于它们的荆棘树,让树上最尖锐的荆棘插入它柔弱的胸口。
一生只唱一首歌,世界上最凄美的歌,也是永生的歌。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泽似乎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还有那个插肩而过的女孩。
朦胧中,我们似乎都是一群无脚的荆棘鸟,在没有森林的城市中,茫然地寻找着传说中的音乐树,然后,直至死亡。
我再一次说道:送我回家。
三.泽的故事
1.
泽说,每年的三月,总有那么几天,自己的嗓子都会突然间变得沙哑,失去声音。
多年以后,他想,这可能只是某种力量在提醒他,要记得一些事,或者一个人。他说,那个女孩叫诺,诺言的诺。
别人的故事,总是觉得简单,很多事,只有自己经历过,才会变得深刻。泽说,你不会觉得无聊吧,如果听我的故事。
我摇了摇头,我喜欢听故事。
泽是我在洒巴里认识的一个男子,他告诉我,喝长岛冰茶的感觉像是接吻。
我刚认识诺的时候,她不会喝酒,也从来不喝酒。那时候,她还是大二的学生,在一次联谊会上我们认识了。诺那时候,真漂亮,长发,大眼,白裙,清纯得如同出水芙蓉。只一眼,我相信,只是一眼,我就认定了她是我要找的女孩子。
那时候,我还在读研,二十二岁,诺二十,我跟她说,等我一毕业,就娶她。诺睁大眼睛看着我,然后笑了笑,问:为什么我不可以娶你呢?
是的,她是个调皮的女生,我们像所有的热恋中的男女一样,很快就搬出了学校的宿舍,在外面同居了。
只是,生活一旦规于到柴盐油米,琐碎总是瞬间代替了浪漫。我们开始也会有争吵了,每次只要我一不耐烦,诺就会哭着离家,然后,我再四处去把她找回来。
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也终于变得麻木了,每次她哭着跑出去的时候,我也不再找她了。时间一长,诺也习惯了。
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过了两年,但是两个人一直未曾想过要分开。诺在我研究生毕业的那年,提过要结婚,说那是我对她的承诺。
那年我二十四岁,一无所有,有个女孩却愿意跟随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守侯。但是,我拒绝了,我跟诺说,我不想让她跟着我吃苦,我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要让她过开心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叫她给我时间。诺答应了,只是,她的眼神明显暗淡了很多。我虽然心疼,但亦只是当作没有看见。
我开始玩命地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当中,有时候,我甚至于会忘记自己的生活中,还有一个叫诺的女孩。我只是想,男人需要事业,只有事业才是坚不可摧的生活根基。
诺大学毕业去了一家旅行社工作,工作很累,但是无论多忙,每天我回到家的时候,她都已经做好了饭菜等我吃饭。
只是,我总有数不完的应酬,接不完的电话,我在想,诺的心底已经是认定了我的,她一定会理解我,原谅我。
但是,诺还是决定跟我分开了。她说,泽,你还爱我吗?
我说,这什么话,都老夫老妻了。
她说,泽,昨天晚上我做了一桌的饭菜,然后等了你一晚。
我说,昨天在公司加班太晚,就直接睡在公司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她说,泽,我以前择菜都不会,你还笑过我呢?
我变得不耐烦了,有什么就快说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我们分手吧!诺说,我不想再为你改变什么了,我会累,也会厌倦。
我的头脑里轰了一下,短暂空白。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怒火,我这么努力,还不是为了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吗?现在怎么了,等不及了,厌倦了。那好吧,大家一起厌倦吧!
我说,好吧,我们分手。
诺的脸色瞬间变得沧白,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漠和空洞,那种冷漠是一种绝望的色调,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只是,我的骄傲,不让我有丝毫的表现。我转回身,拿了外套出了门。
那天晚上,零晨四点,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居住的小屋,房里亮着灯。我看到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她说,泽,我不想离开你。
我走过去,紧紧地抱着了她。我说,傻瓜,我怎么会舍得放开你呢?我那么干脆地说分手,是因为我气你,你怎么会想到要离开我呢?
诺说,泽,我爱你,从你告诉我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叫荆棘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那棵荆棘树。
泽的故事2
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六世□□仓央嘉错,爱上了玛吉阿米。只是,活佛成为政权交斗下的牺牲品,沉浮辗转。终写成举世闻名的《仓央嘉错情歌》。
泽说:如果我不能忠于我内心里的信仰,那么,我能选择什么呢?
诺对泽的感情,已经越来越让泽感觉不到了。她对他,惟命是从,那种尊卑似已经从骨子里散发了出来。泽说,他害怕这样的诺。
他的直觉是诺要离开他了,她在用她所有的爱,来给他们之间的故事缔造一个完美的结局。那天,泽下了班,没有回家,去了酒吧。
然后,他看到了诺,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她的手里,是一杯长岛冰茶。泽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诺喝酒,也是第一次知道诺原来也喝酒。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诺一样,看着她。诺的眼神很清冷,如同那天提出分手般,有着绝望的气息。诺看到了他,朝他笑了笑,然后,低头,品着自己的酒。
人的生酸甜苦辣好像也在瞬间有了一个载体,从而变得鲜活起来。那晚,诺喝醉了,泽送她回家。
在车上,诺一直呢喃着要泽放一首歌给她听,然后她说,她看了一部电影,很无厘头的电影。但是,却有一句台词,深入心底。
然后,诺的嘴里,轻轻吐出: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泽说,那是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诺在他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他记得那天是三月初三,烟花三月里最美的季节,诺曾一直纠缠着他,要他陪她在三月里去扬州看看。烟花三月下扬州,泽毫不犹豫地买了去扬州的机票,他想,诺一定是等不及了,自己一个人去了。
但是,他寻遍了整个扬州城,也没有看到诺的影子。诺真地如同一缕空气般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泽说,这些事,都是发生在十前年。但是,他仍然能记起其中的点点滴滴,包括诺那纠结缠绵的眼神。
诺离开的第二年春天,泽在上班的路上,突然觉得嗓子不舒服。医生说,扁桃体发炎,只是打了几天的针,也一直无效。然后,又突然好了。
第三年,第四年,仍然是这样。泽说,他确定了那是诺在以某种特别的方式提醒他一些事。
泽说,后来,他开始习惯了每天去酒吧,点一杯长岛冰茶,那是他看到诺喝过的酒,然后,细细品味。
他说,长岛冰茶,是诺的味道。很平缓,很柔和,让人不知不觉中却沉沦了一切。只是,那种辛辣的味道,一直存在。
泽说,那时候,他不小心,会流泪。只是,却从来没有醉过,他要留着清醒,去等待一个奇迹。
四、长岛冰茶
在我听完泽的故事后,我看到了她。那个眼神清冷的女子,仍然是职业干练的打扮,如同走在写字楼里幽静的过道般,安静而来。
长岛冰茶。她轻轻地说,声音却很柔和,甚至还有一丝孩子气般地清脆。这是一个内心干净的女孩子,我笑了。
泽说,是的,内心干净。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无论历经世事沧桑,亦仿佛经纶,简单透彻,微笑如初。
这个女孩叫伊。对于我的搭话,她并不显得惊奇。她说,我记得你。你是上次与我擦肩而过的女子。
我笑了笑,是的,我直觉你应该会记得我。然后,我们不再说话,安静地坐着,泽在一旁看着我们。
过了片刻,她问我,你也喜欢长岛冰茶的味道?
我点了点头,这种酒,在酒吧似乎很常见。她笑了,我发现她笑的样子,很清丽。
我说,你还是笑着好看。
是的,笑容总是能让人感到愉悦。只是,太多的人会为了别人而笑,却忘记了给自己一个会心的微笑。她说,其实我很少笑。
看得出来。我说。泽对着我们举了举手中的酒,我回了一个动作,她也回了一个同样的举杯动作。
我说,要听故事吗?关于那个男人?
她笑了,如果我说想听你的故事呢?
那我就告诉你我的故事。我答道。
她说,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的经历。
我说,嗯。
我喜欢这样的交流,简单明了,即使一个字,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对方也能深刻体会。可是,这样的人,怎会喜欢喝长岛冰茶?
伊举着酒杯,走过来,轻声问,我可以坐下吗?泽起身,拉开我旁边的椅子,说,欢迎。伊欠身道谢,坐下,左手中指来回轻抚着玻璃杯,微微侧着头,对着我轻笑着说,我喜欢听故事。
我点了支ESSE,还没开始吸,伊伸手抢走,掐灭在烟灰缸。伊说,不会抽烟,最好别碰。我疑惑地说,你如何知道我不会抽?伊眯着眼,笑,会抽烟的,怎会抽ESSE?泽装势咳了下,说,两位美女,我在等着听故事呢。
五、我的左手年华
我叫沈鱼。是这个城市中漫无边际行走的一个单身女子。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只鱼,在钢铁水泥中游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达彼岸。
鱼的悲哀,不是找不到彼岸,更多的是,看到了彼岸,却无法登陆。只能静静地观望,然后,忧伤地转身离去。而身后,还是无止无尽的岁月。
岁月,可以冲洗一切,可是无法倒流。我常常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任凭伤口慢慢裂开,撕心裂肺的痛和逝去的欢乐纠结在一起,残酷而满足,无法自拔。
罗是一家报社的栏目编辑。认识罗的时候,我才十八岁,大一。当时,我沉溺于写作,码一些不成文的字句。为罗的栏目写了将近一年的专栏之后,收到罗一封洋溢着热情的长信,邀请我参加近期的撰稿人见面会。我满心欢喜。翻出所有的衣服,却发现只有牛仔裤,T恤和白衬衫。挑了一条被洗得泛白的牛仔裤,一件纯棉白衬衫。而及腰的长发,就那样直直地披着。我不会化妆,甚至没有口红。我用力咬下嘴唇,唇色即刻红润。那是青春的丰盈。
在某酒店的西餐厅里,我见到了罗。棕色休闲皮鞋,卡其色直筒长裤,白色棉麻上衣。我喜欢男人这样的搭配,干净,清爽。罗不高,但体型匀称,平头,目光平和。沉静中又隐隐透出锐利。我主意到罗的手指,修长,左手食指有淡淡的烟黄色。
我走向前,轻笑着说,罗,我是沈鱼。罗有点惊讶,当得知我才十八岁时,甚至有点惊愕。你怎么可以这样年轻?我迎着罗的目光说,我十六岁已经开始变老了。罗看着我,笑容在嘴角慢慢展开。
罗开始和我约会。
暑假开始后,我甚至蜗居在罗的公寓里。
我学着做罗喜欢吃的菜,安静地等他归来,用夸张的语气赞美我的手艺。
罗经常深夜赶稿,我学着煮咖啡。然后,一个人在客厅看碟片或者小说,直到在沙发上睡着。
迷糊中,罗把我抱上床。我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的淡淡肥皂味和烟草味,甚至感觉到得他怜惜的眼神。踏实的幸福感,在我心底弥漫开来。
罗在书房工作时,我偷偷跑到他身后。揽着罗的腰,下巴抵住他肩膀,说,我毕业后,娶我好吗?每当这个时候,罗总是停下工作,注视着,笑笑不说话。
我隐约有点失落。罗也感觉出我的失落,次日回家时,手里会多了样我极爱的东西。昂贵的香水,或者百合花。
罗偶尔会问我,沈鱼,和我一起快乐吗?
我说快乐。
罗说,那就足够了。
我没有告诉罗,其实我很担心,担心这种快乐不长久。因此我需要提前知道结局,罗到底会不会娶我。
可是,罗永远不会给我答案。
罗有着丰富的感情前史,这点,他从未隐瞒。
可是,罗对任何一个曾经与他相恋的女人,都保持着联系。这点,令我极其不安。
曾经在一家餐厅里,我见到了他其中一位前女友。银灰色的职业套装,高跟鞋,淡淡的香水味,优雅的手势,得体的寒暄。而当她看到我半旧的白衬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时,眼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蔑。回到公寓,我有意无意提起她。罗轻描淡写地说,她是外资银行的高级职员。当我再问,罗为什么跟她分手时,罗笑笑不说话。
我开始变得敏感而多疑。
罗晚点回家,我就烦躁,甚至打电话到他单位,追问他的行踪。罗开始不耐烦,指责我无理取闹。
我憎恶自己的行为,可是不安和嫉妒像毒蛇一样,不断吞噬我的理智。
罗开始变得沉默。甚至不再解释他晚归的原因。
我跟踪罗的行踪,发现他和他的银行职员前女友吃饭。我如坠入深渊,寒冷而无助,心疼痛得几乎窒息。
我哭闹,泡吧,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罗赶到酒吧,把我抓回去。醒来后,我紧紧抱着罗,哭着说,我需要安全感。我把自尊放在地上,乞求罗的原谅。
然而,我仍然得不到罗的承诺。
而我需要安全感,需要永恒。
那段感情,在不断的猜疑和谅解中,纠结了将近三年。
我终于离开了罗。
毕业后,毅然离开了罗所在的城市,南下广州。
我开始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年后,辞职。
此后,我当过广告文案,自由撰稿人,酒吧侍应,啤酒推销员,等等。
我不停地变换工作,同时也不断换身边的男人。最长的恋情半年,最短的只有三天。
因为我仍然无法忘记罗。
但是我再也不需要承诺和永恒。
我把爱,都扼杀在开始的摇篮里。
六、爱与承诺
讲完后,伊帮我叫了一杯温开水。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我揪紧的心,终于舒缓下来。泽点燃了一支烟,在烟雾里沉思。等到烟燃到一半时,泽把烟掐灭,转头问我,沈鱼,你和罗的故事,原本是期待怎么样的结果?
我有点激动,说,恋爱,结婚,或者不结婚。
伊:就是说,你可以接受两种结果,结婚或者不结婚。
泽:可是你选择离开罗,是因为罗不给你任何婚姻的承诺,是吗?
我:我是说,我不一定需要婚姻的承诺,但是我需要承诺给予我的安全感。
伊:意思就是,你需要承诺来维护你的安全感,但是这个承诺能兑现与否,并不重要?
泽:也许罗在你之前,已经给过承诺,而他发现,这些承诺他根本无法实现。
伊:所以罗不愿意再给你任何承诺,因为无法兑现的承诺就是谎言,他不想欺骗你。
我:可是,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恋情没有结果,我为什么还要开始?
伊:我们都忽视了一个事实,不给承诺,并不等于没有结果。我们潜意识内并不相信自己,更不轻易相信别人,因此急着需要对方的承诺来消除自己内心隐藏着的不安全和恐惧感。我们处在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我们无法掌控的东西太多,生活的变化,生命的长短。甚至,无法预计爱情的开始和结束。
因此,我们明知承诺太重,却仍然不依不饶地索取,直至对方筋疲力尽。
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酒吧的背景音乐换了CASABLANCA。” You know I’ve never really been there. So I don’t know. I guess our love story will never be seen……”
伊开始抽烟。黑盒的圣罗兰。伊微微仰起头,轻轻地喷着烟圈,眼神却在烟圈里不停变幻。泽说,圣罗兰是一种干净的烟,顿了顿,接着问,那么,伊,你的故事呢?
七、有一种爱,奉若神灵
多年来,伊的生活,始终不再有他的影子.
陌生的城市,独身的女子,寂寞而清冷的面容,总是让人有那么多的浮想.那个沉淀在这样的女子心里的情感,纠结如琥珀.
四年前,伊失魂落魄地来到这个城市,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一场背叛与假相交织的场景,最后都刻成一副失不再来的画面.
她以为,从此心如死心.
只是,她遇到了苏牧.这个大她十岁的男人,长得不好看,身上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第一次相见,他坐在车里,对着她扬起头微笑.
他之于她,只不过是惨淡日子里的一抹调剂,所以,她英勇而无畏地上了他的车,一起吃饭,然后散步.在那个以夜色著称的地方,他牵着她的手,像恋人一样缓步.只是,她的手,始终冰冷.
夜深了,他送她回家.在车里,两个人开始沉默.她听到他轻轻地叹息.他的爱情,宛若云烟般飘渺,他说,她在另一个城市,就算有爱,又能怎么样?很多东西,抓不住.因为现实.
他的神情,低落而清凉.她不说话,看着他.然后,他对着她笑了笑.他说,我送你回家.
她摇了摇头,说,我想喝酒.
他起身,去车的后备箱里拿酒,顶级的红酒,却没有开瓶器.她露出遗憾的表情.然后,他说,要不,去我家喝酒吧.
她点了点头,然后跟他回家.他的家在效区的一个小山旁,漂亮的楼房,安静,有蛙鸣的声音.只是,她觉得头晕.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确实不想回家.
多年后,她关于他的回忆,都是由一个一个片断组织而成.她记得那晚,她喝了很多酒,歪倒在他的沙发上,然后哭了.他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时间过了很久,久得她已经想不起来了.然后,他抱她上床,帮她盖好被子.
后来,他在她的身边躺下,轻轻地抱着她.一夜安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起床.她亦觉得不好意思,跑到阳台上去看院里的景色.他端着一杯咖啡跟一杯茶出来,让她选择.
她接过咖啡,放在了台几上,终没有喝一口.后来,他又带她出去吃饭,送她回家.一切的一切,行云流水,再简单不过了.
每一次相逢的人,从来没有期望过还会再相见.伊说,是的,她从没想过还会再相见.所以,每次的离别,她都显得很淡然,纵然是心底有所纠结,亦也是云淡风清.
伊说,其实见到他的那刻,她开始忘了疼痛.那些在过往的日子里无时无刻不让她感到撕心疼痛的往事,瞬间,烟消云散般逝去了.
她开始平和而美好地活着,纵然仍是一个人,但心底里去开始有了温暖的痕迹.这一切,应归功于一个叫苏牧的男人.
所以,有时候,不要觉得经历是如何地刻骨铭心,其实,有时候,想通了,也就不过如此.甚至于,溃烂的伤口也会瞬间愈合.而谁敢说,她曾未爱过呢?
伊说,她从此未再见过苏牧.
直到一年前,在这家酒吧里,她再一次看到了他.她端着长岛冰茶,优雅而作做地跟几个中年男人周旋着,她说,长岛冰茶,其实是表示需要人陪.但是,惊异的是,喜欢这种酒的人,往往孤独而清冷.
她的眼睛看到他的时候,他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旁边是空了的酒杯还有散乱的烟蒂.他似乎正沉浸在某种回忆里,专注而忘我.
然后,她看到他开始拔打电话,只是,电话那端似乎并没有人接.他一遍遍拔打,只是,始终没有看到他的嘴唇发出说话的声音.
她突然惊觉,他是不是在打自己的电话呢?内心里一种强烈的憾愦,她觉得他找的人,是自己.她几乎是要准备过去了,轻笑着跟他打一声招呼,嘿,你也在这里啊?
但是,他却起了身,离去.
伊说,又一次错过了.只是,一点也不遗憾.
伊说,其实,在这个城市里,有时候,会觉得呼吸中,有熟悉的味道.那是因为,你知道,你所挂念的那个人,他跟你在同样呼吸.
伊说,有时候,自己会恍然间,觉得他从自己身边经过.或者,要25楼的窗台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景像,会觉得,他就在那其中的一辆车里.
伊说,有一次,深夜里,她下班回家,在空荡荡的地铁里,突然就想起了他,然后哭了.
伊说,其实,她当初毅然决然地换了电话号码,切断过往的一切,只是因为,她信奉,有一种爱,净若神灵,不容亵渎.
八这是一杯长岛冰茶
酒吧里又开始热闹了起来,伊的故事把大家都带入了沉思.何为爱,是坚持,还是放弃?是日久生情,还是瞬间心动?是得到失去,还是失去再得到?
杯中的长岛冰茶慢慢地少了,泽说,生活总是要继续,不是吗?
是的,生活总是要继续.我接着说道,伊的神情突然变得怪异起来.顺着她的方向望去,我看到了个干净的男子,走了进来.
伊说,他就是苏牧.
我说,生活总得要继续,可是,我们是不是可以,有些新的开始呢?我端着酒,走向了苏牧.
我对苏牧说,如果一个人,独自坐着,而他点的酒是长岛冰茶,那么,就代表着,他需要找个人陪.对不?
苏牧笑了,又是一个有着干净笑容的男子.他说,我认识你.你是鱼,罗经常提起你.他是我表哥,所以我见过你的照片.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的事,无可预料,却又充满了玄机,这一刻,我开始相信命运.而苏牧,也终于透过我的视线,看到了酒吧另一端,那个端着长岛冰茶,清冷而幽静的女子.
是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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