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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于飞-4
轻风掠过,碎花旋落。上官嫃猫着腰躲在廊柱后面,竖起耳朵听屋内的动静。她发觉自从外公来过之后,娘的哭泣没停过。依稀从爹娘的谈话中听出了蛛丝马迹,她揪着一颗心,靠着柱子抱腿坐下。白猫叫唤着在上官嫃脚边蹭来蹭去,像在渴求什么。上官嫃伸出小手捂住它的嘴,轻轻说:“别吵,爹娘有很多话要说,别打扰他们。”说完,她抱起白猫走出了长廊。
上官嫃抱着小猫失魂落魄走进了后花园,迎面撞见在玩捉迷藏的姐妹们。带头的是长她几岁的堂姐上官妦。上官嫃顿了顿,往后退一步,唤道:“姐姐。”
其中一个小丫头笑眯眯招手问:“小环,你也来玩捉迷藏么?”
上官妦盛气凌人喝了一句:“人家是要当皇后的人了,才不稀罕跟你玩!”
上官嫃漠然瞪着一双大眼睛,回想起方才屋里的哭声心有余悸,喏喏说:“我不想离开爹娘,如果姐姐想当皇后,给你当好了。”
“你说什么?谁想了!”上官妦使劲一跺脚,横眉竖目。一堆孩子都噤若寒蝉,上官嫃神情委屈,吸了吸鼻子:“姐姐,小环不想跟你抢。”
上官妦狠狠啐道:“阴险、卑鄙!谁也不许理她!”上官妦甩头就走,趾高气昂。女孩们默不作声,拖着衣裙悉悉索索离开了。
上官嫃垂下头,流苏发饰依稀遮住了脸颊。她独自一人站在草地理,裙袂微微飘动。白猫抬起毛绒绒的头轻声叫唤了几声,似是安慰,不料主人却落下泪来。
夕阳刚漫过花窗,丫鬟便进屋掌灯了。桌前的公孙雨苓和颜悦色,时不时往女儿碗里夹菜,自带着一种怜爱的眼神。上官鸣夜见女儿垂头吃饭安静极了,关切问:“小环,怎么了?不舒服嘛?”
上官嫃抬目望了望父母,撅嘴说:“今日先生教的,子曰:食不言,寝不语。”
上官鸣夜满意一笑,赞道:“小环六岁识千字,读论语,比哥哥们都聪明。”
公孙雨苓却神色黯然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接着,眼圈便红了。上官嫃都看在眼里,也不吱声。上官鸣夜轻声劝道:“别这样,喜事临门,怎好哭哭啼啼把我们小环的福气都哭走了?”
公孙雨苓闻言,挤出一个笑容,“嗯,确是喜事,我小心眼罢了。”
白猫在桌底柔柔叫唤,上官嫃匆匆吃完饭,搁下筷子便钻桌底把猫抱出来。她知道这场喜事并没有给家人带来快乐,只是为了去救那个性命垂危的皇帝。不过既然是救人,那也没有什么好悲伤。
月光融融,映着窗外竹影婆娑。公孙雨苓在镜台前梳发,上官嫃轻轻走过去,挨着她坐下,说:“我是去给皇帝冲喜的,真的是喜事,是小环的福气。娘不要再难过了。”
公孙雨苓愕然侧头,不敢置信问:“小环,谁告诉你的?”
“府里的人都在说,爹娘生了个好命的女儿。”上官嫃眨眨眼,天真笑道,“冲喜可以救皇上,又可以当皇后,这有什么不好的?”
公孙雨苓咽下眼泪,将上官嫃搂住。小小的女儿哪里知道,如果冲喜救不了皇上,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啊……
“娘,小环就是舍不得……”上官嫃终究忍不住,鼻子一酸,窝在公孙雨苓馨香的怀抱里抽泣起来。
上官鸣夜从书房回来看到这一幕,只觉心口一阵隐痛,却要挂上一副宠溺的笑容拥着妻女,想法设法地逗弄安慰。玩闹一阵,上官嫃累得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盖住了眼脸。公孙雨苓摸着女儿熟睡的脸,欷歔不已。上官鸣夜自责道:“若我再强势一些,或许爹会让步。”
“皇后之位,两家必争无疑,我们是注定逃不开的。”公孙雨苓哀怨举眸望着夫君,“四哥,我方才一直在想,当初你若听从父母之命,娶了长公主,小环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受苦……”
“住口!”上官鸣夜低吼了声,目光凛冽无比,一把抓住公孙雨苓的胳膊,“小环是我们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身为母亲,你怎可说出这样的话?进宫未必是坏事,若皇上的病情好转,她就是一国之母。”
公孙雨苓含泪道:“那我也不想要,一国之母,什么都唾手可得,惟独得不到一个家。”
“事已至此,与其痛哭流涕不如早早替小环打点,至少在宫中寻一个值得托付的女官担任女尚书一职。后宫势力尚未成形,这几年我们要为小环网罗大批可用之人,防患于未然。”
公孙雨苓如梦初醒,梨花带雨的面庞透露出几丝不安,“后宫险恶,忠心不二的宫人实在难找。”
上官鸣夜在爱妻脸上轻轻一捏,笑道:“有上官和公孙两大家族,夫人还怕小环在宫中无法立足么?”
公孙雨苓长叹了口气,垂目望着怀里娇小的身躯。六岁的皇后,恐是大褚国历史上最荒谬的怪事。她默默猜想,将来名留史册的上官嫃,是一个传奇,还是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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