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下）

　　四更时分，叛军中有位旅帅出来小解。一出了舱后，他便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靠，这是什么玩意！”他举起灯笼、探着头朝水面一看，水面之上油光光的一层东西，不是桐油是什么！

　　“不好！唐军要用烧船。”他大叫起来，可是除了几个偷睡的哨兵懒懒地直起身子之外，别得船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这时，河对岸的河阳北城上响起一支响箭。北岸河堤下闪出无数火把，火箭更是如雨般罩向水军。叛军水军的船舷、仓篷、船帆等处开始冒起零星的火苗。

　　又是一轮火把投入河中，水面火光大起，河中的火舌很快卷上木船。

　　“走火啦！走火啦！”开始有人叫喊起来，陆续有一部分水军从船仓里探出头，这一看不得了，漫天的火海，除了自己脚下的小船别无立足之处。

　　热浪袭来，水军大营沸腾了。这时河阳北城上再度响起响箭，岸边的唐军立刻后撤二百步。

　　火海之中的叛军只听得半空中响起急速的空气与重物磨擦时产生的呼啸声，接着就是“咚咚”之声。

　　巨石或落入水中，溅起的火浪直扑向船面逃避的水军；但大多数巨石直击船上，少不得打个窟窿出来，或将兵卒连同甲板击得粉碎。“船破了，船破了！”惊叫声此起彼伏。

　　河阳北城上射出第三支响箭，随后半空中一团团的大火球飞了过来。原来是唐军用投石机将包裹着石头的油布包占燃后投了过来。

　　河面之上黑烟滚滚，烈火熊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有些动作快的打算从两头逃跑，可是河中早被向根儿臂粗的铁链缠住，船在河中，距两岸也有百步距离，但中间都是火海。

　　又有水兵准备跳水逃生，可是水里全是油和火，沾着便着。一时间，水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艘艘叛军战船开始下沉。

　　火球停后，北岸响起惊天的喊杀场，唐军纷纷拥到河边，用弓箭近距离地对叛军水军展开诛杀。

　　南岸的史思明被手下从被窝里叫醒，正要发火，“陛下大事不好！唐军烧船了，水军危在旦夕！”慌得史思明披了件衣服就往城头上跑。

　　远远只看见河中一片火海，隐隐传来兵卒的惨叫，却不见有人冲出来。“还看什么，快去求援。他妈的，快去！”史思明朝身边的人狂吼道。

　　唐军这边一干领导也站在城头观战，老太监激动地直拍城垛，阿冠这个没良心的一掉脸，“公子，好象油放少了吧！”

　　李光弼看徐来只笑不答，遂接过话说道：“明天本帅请大家吃清蒸黄河鲤！”这次老太监破例没有走开，拍得更厉害了，把李光弼的话直接忽略。只有叶茂连叫“这么多战船全都糟蹋了，太可惜啊！”

　　“传令下去，各将士严守各渡口，注意河中铁链，严密监视对岸动静。”李光弼说完，徐来略一点头，李明转身下城。

　　当夜，河阳北城，李光弼、徐来、鱼朝恩等人摆了庆功宴，大小将军分列两旁。酒至正酣，鱼朝恩站起来，“各位今夜一战，叛军二万水军皆化为灰烬，真是可喜可贺。哀家倒是想起未济这一卦。”老太监一看众人发愣，得意了一下，故意提高嗓音道：“这未济卦就像今夜之战，火在水上。火往上烧，水往下流，水与火背道而行。”

　　“慢慢，监军大人，按大人这么说我们不应该胜喽？我军可是往水上倒得油啊，油在火烧着的时候也是往上的啊！”

　　索元礼一句话把鱼朝恩噎得脸通红，李光弼一把按着索元礼，“监军不要与这黑厮一般见识，请继续讲，我等也好一长见识。”

　　老太监干笑两声，继续说他的易经。未济，是没有成功的意思，河没有渡过去，末来的路大有可为，但也是危机重重，所以要谨慎选择方向。

　　鱼朝恩接着讲起了三国曹操的事情。曹操在非常之乱世成就了非常之霸业，本可以取汉而代之，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用称王而不称帝的手段，挟天子以令诸侯，即夺取了汉室的权力，又没有让自己背上篡位的恶名。

　　曹操老谋深算，苦心积虑，把自己驰骋疆场草创的的天下交给了自己的儿子曹丕，遂了自己的帝王心愿。

　　老太监讲的得意，仿佛在抒发自己的雄心壮志一般，说完之后又自满饮了一碗。

　　而座下听者皆为之动容，徐来与李光弼从对方的眼里看到的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因为他们都在心里思考着一个问题：这老太监绝对不是显摆学问，他到底要干什么？今天讲这些话是何用意？

　　李日越摇摇晃晃站了出来，“诸位，今天给大家讲个关于安禄山的秘密，安禄山那老小子只有半个卵蛋……”“哈哈……”阿冠和索元礼带头大笑起来。

　　因为这件事在座的只有徐来与阿冠最清楚，而索元礼觉得李日越讲这件事很解气。鱼朝恩真想拂袖而去，可今天是庆功宴，而且是讲叛军的笑话，所以没法子发作。

　　当下阴着脸盯着李日越，那眼神如果能杀人，李日越绝对已死了一千次。

　　李日越喝得有点多，一听有人支持，立刻兴致大发，“我听安老鬼手下的亲兵说，那次安老鬼和玄宗爷、杨贵妃一起去慈恩寺许愿。在山门前迎接的僧侣中一位年轻的僧人突然发难，一脚踹到安老鬼那儿……”

　　阿冠递了一碗酒给李日越，“结果当时安老鬼痛得在地上直打滚，玄宗爷也真够绝的，在安老鬼去慈恩寺报复时下了道旨，你们猜怎么着？”

　　“让他滚回范阳，特意让他骑着没驯服的烈马回去！你想啊，那地方刚被踹破了，再骑烈马，能好过吗？所以一气之下就反了！”

　　“你怎么知道？”李日越瞪大眼睛盯着阿冠，“切，我不但知道，而且还认识那个做了好事的僧人。”“你认识那个和尚？要不是那个和尚的一脚和玄宗爷的那道旨，安老鬼可能会迟两年再起兵，不过也迟不到哪去！”

　　“他要不发兵，兄弟们也没机会在一起喝酒了不是？喝！”阿冠和李日越拼上了。徐来心大乐，原来这安史之乱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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