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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水悠悠
仿佛一夜之间,城东的清水巷口开了一间叫“晚香阁”的香粉铺,卖的香粉质量上乘,颇得小姐夫人们的青睐。加上老板苏晚妹是个活泼美丽的姑娘,生意十分好。
这日是七月十五,天下着小雨,没有多少客人,苏晚妹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脖子上的恩怨宝石。
秦小月掀开帘子,走进来。
苏晚妹知道她是隔壁巷子里张家的童养媳。张家人十年前从人贩子手中买下她,任打任骂,随意驱使。秦小月长得很清秀。只是一身粗布衣裳,头发乱糟糟的,显得土里土气。
“我听说苏姑娘这里的香粉有奇效,真的吗?”她怯生生地问。
苏晚妹笑眯眯地回答:“对呀。我这里的香粉,一般的能让姑娘体香芬芳,馥郁诱人。也有特别的……”
“特别的会怎么样?”
“特别的香粉擦上后,能让任意一个陌生人爱上你。”
听到她说这么一句,秦小月脸红到了脖子根。苏晚妹窃笑,原来姑娘怀春了,不知道是哪位公子?
在她笑意吟然的目光中,秦小月落荒而逃。
苏晚妹摸着脸颊奇怪地想:我说错话了吗?七月十五……我怎么好象忘记有什么事情要办?
抓耳挠腮好半天,苏晚妹一拍大腿:“天啊,七月十五中元节,今夜便该寻找恩人了。”
娘亲把她踢下山前,给了她四句诗,“七月中,佳节诵。寻恩人,在水中。”
意思就是说今夜将会在汴水遇到恩人。
苏晚妹急急忙忙起身,关了店门,梳妆一番,朝汴水河堤赶去。
天刚擦黑,她来到了河边,开始朝河堤顶爬坡。
因为过节,许多百姓都趁夜来游河放灯,热闹非凡。她一步一蹦地走走看看,夹在三三两两的游人里,来到半山腰,见一巨石耸立在小道旁,夜色中隐约提着几行字。苏晚妹好奇地凑近,大声念出来:“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什么头?”
身后有人答:“流到瓜州古渡头。”
她回头一看,便看见一翩翩公子,静静站立在灯火阑珊处,眉宇淡远。旁边有个小厮扶着他。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
竟是那晚的病公子。
苏晚妹回过神,呵呵一乐:“我读书不好,认不得几个字,叫公子见笑了。”
那瘦削男子忍俊不禁,“这是前朝大诗人白居易的《长相思》,哪有你用如此欢乐的语调念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嘴上不服道:“哼,谁要学你们这些文人骚客的酸气!我心情好,就爱高高兴兴地念,才不要顾影自怜呢。”
“只因你未到伤心处,无法理解其中的无奈悲伤罢了。”那男子淡淡道,仰头望着那几行字。
“嘿,要我哀愁是挺难的。我只要吃好睡好,天塌下来也笑得出声,呵呵。”
那男子将视线重新移回她身上,“姑娘,今晚也来放灯?”
“我是来游玩的。不如我们同行吧。”
那男子略一诧异,便颔首应允。
同往上爬时,她发现那男子腿脚不大灵便,在小厮的搀扶下走得还挺艰难。
“公子,请问如何称呼?”
“小姓沈,沈一泓。”
“一泓,一泓清泉,这名字好配你,你就像平静温柔的一泓清泉嘛。”苏晚妹击掌,真心地说。
沈一泓被年轻姑娘这样毫无遮拦地赞美,不禁微窘,遂转移话题:“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我呀,我叫苏晚妹。娘亲说我是晚上生的,于是取了这个名字。我在城东开了家香粉铺,就是晚香阁,你可以去那里找我玩,呵呵。”懵懂的苏晚妹,一点都没觉察自己已经把家底全抖落出来,完全忘了两人有过什么茬。
“苏姑娘是哪里人氏?”
“我从长白山来的。长白山你去过没?我家就在那群黑狼的窝的西边,……啊!”苏晚妹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我是说,嗯,我家在长白山脚下一个镇子,在黑狼镇旁边,呵呵……我听说中元节放河灯,是普渡鬼魂的意思。沈公子,你知道它来历吗?”她拙劣地打哈哈。
沈一泓微喘定气,慢吞吞道:“俗说中元节又叫鬼节,这日阴司大门敞开,许多小鬼跑出来。他们都想托生,但是从阴间到阳间的这一条路,非常黑,若没有灯是看不见路的。人们在中元夜放河灯在江河湖海之中,任其漂泛,想普渡水中的落水鬼和其他孤魂野鬼,帮助他们一把,是件善事。如果灯在水中打旋,被认为让鬼魂拖住了。如果灯在水中沉没,被认为亡魂得到拯救,已经转生投胎了。如果灯漂得很远或靠岸,被认为亡魂已经到达彼岸世界,位列天国仙班了。”
“总之,一切都是美好的祝愿啊!照这个说法,今天晚上岂不是到处都有鬼魂荡悠?你怕不怕?”
沈一泓望了一眼这笑意吟吟的姑娘,苦笑了下:“我怕什么?我病发多次,都是在鬼门关走一圈的,已经跟鬼魂们熟悉了。”
她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真有趣!”
“那你呢?女孩子就不怕?”
“我?”苏晚妹挥舞了一下火焰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只有鬼魂怕我的份,没有我怕他们的理!我这话你可别不信!”
沈一泓望着她生气勃勃的脸,一笑道:“我信。”
说是鬼节,但河堤上一点也不阴森幽冷,反而人声鼎沸,灯火处处,热闹非凡。人人都喜气洋洋地放河灯,当做一项娱乐活动,其中不乏成双成对的甜蜜情侣。
“哈哈,这么多人,我怕阳气太重,反而吓跑了鬼!”苏晚妹新奇地东看西看,指着不远处兴奋地说,“看,那里有卖灯的!我去买两盏回来,你等我一下。”
她一阵风似的跑过去。
那卖灯贩子跟她斗了半天嘴,最后乐得低价给了她两盏,“哎哟,姑娘你这嘴巴!我服了,拿去吧!”
“谢谢小哥!”
苏晚妹兴高采烈地跑回去。
看到沈一泓静静等在僻静处,方想起他有病,不能去太热闹的地方,“我们找个少点儿人的河段放灯吧,顺着上游走,那儿安静。”
沈一泓点头。
她把河灯提到他眼前,得意道:“看!这灯多漂亮啊!我砍价,二十文钱买下来的,厉害吧!”
河灯别名又叫荷花灯,用半透明的彩纸做成八瓣荷花的形状,里面点上蜡烛,朦胧光线就会透出粉色花瓣,非常漂亮。
苏晚妹点上蜡烛后,左看右看,痛惜万分:“怎么办,好漂亮啊,我舍不得把它放水里了!”
沈一泓看见她痛心疾首的滑稽表情,马上偏过头去,放下河灯,用手捂嘴轻轻地笑,身子抖动。
苏晚妹从没见过一个人还能笑得这么优雅文静,看呆了。
他回头说道:“我们放了这灯,回头再买一盏给你带回去,不就好了?”
“好吧。”苏晚妹痛下决心。
他们两人蹲在河边,将河灯放入水中。苏晚妹还调皮地拨动水流,让灯漂到河中心。他们并肩站起来,目送着灯火渐渐漂走。
河水悠悠,细流绵长,托着起伏的灯火越来越远。
“我们的灯跟别人的混一起了,不知道等一下还能不能认出——”苏晚妹话没说完,就猛跳起来,“哎呀呀,沈公子,你的灯跟人家的撞到一起了!”
她正咋咋呼呼,忽听到身后有人声。
“哪个人的灯,竟敢跟我的灯碰到一处!雷鸣,将它打沉!”声音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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