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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月上中天,清墨接过赤濂褪下的外袍挂在衣柜里,躬身行礼道:“殿下,洗澡水烧好了。”
赤濂疲倦的挥挥手:“你去洗吧,我累了。”
清墨道:“殿下,泡澡是个治疗失眠的好方法。”
赤濂微微皱了下眉,这只臭燕子怎么知道他失眠的?
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清墨呵呵笑道:“这么漂亮一张脸,成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我也很困扰的,大家会以为是我没有把殿下照顾好呢。”
已经这么明显了吗?要搁从前,赤濂恐怕早已抓着镜子左看右看研究个没完了,可如今,他只是淡淡扫过桌上原来摆放镜子的位置,那里已被一台颇有异域情调的西洋钟代替,有点眼熟,似乎就是他和清墨在沧州夜市上买的那个。
赤濂满意的笑了,自从那次之后,他就下令莺莺馆内,凡是看的见的地方,一律不许出现铜镜,他讨厌那天的自己。
浴室门外,赤濂从清墨手中径自拿过干净柔软的睡衣,推开房门对正欲跨进屋里的清墨道:“你不用进来了,我自己洗。”
清墨收回刚刚抬起的右脚,微微一笑:“那我在门外候着,随时有需要随时唤我。”
赤濂不耐烦的点点头,不怎么温柔的甩上房门,对于如此服从的清墨,他并不高兴,心底还隐隐生出一丝懊恼。
将里衣退下搭在一旁,赤濂先伸手进去试了下水温,然后才缓缓踏进水中。闭上眼睛放松的刹那,眼前闪过一件件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事情。好混乱,好复杂。
树下美好的一瞥,官舫上的把酒言欢,他还惊奇于悠王怎么知道准备清墨最喜欢的葡萄酒和那仿佛老友叙旧的语气,原来,竟真是老友叙旧。其实在很多细枝末节方面,他们都已经暴露很多了,只是自己太粗心,没有注意到而已,或者说注意到了却不愿去想而已。
屋内,充斥的白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忽然一阵冷风吹过,赤濂打了个寒颤,只是,等等,门窗紧闭的房屋怎么会有冷风,雾里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香氛,非常……好闻……好……喜……欢……
看着屋门在眼前合上,清墨自嘲的笑了下,一只乌鸦飞过屋檐,停在小院中央的一颗大榕树上嘎嘎的叫着,清墨冲他伸出手,乌鸦很有灵性的飞了过来,停在他的手臂上来回磨蹭。
小院石拱门的入口处,挑着八角玲珑宫灯的淡绿色身影盈盈走来,裙裾流转,彩带翩翩,鹅黄色的灯光暧昧的笼罩在那不盈一握的娇躯上,雨娘微微俯身道:“堂主,影部刚刚传来消息,人找到了。”
清墨撇下一根树枝,一边逗着乌鸦一边漫不经心的道:“盯紧,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是!”雨娘抬起娇俏的脸庞,看向他心目中一直仰望着的男人,想起下午拜托她给小雅收尸时那孤独的背影,禁不住脱口而出:“堂主,何必呢……”
他跟了这个男人究竟多少年?十年?二十年?每一步走在刀刃上的艰辛,看的她的心抽痛,她的堂主太难太难了。
清墨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雨儿,你看这只鸟多可爱,只要有巢穴有东西吃就可以了。”
雨娘无奈的看着寂寞的主人:“堂主喜欢的话,不如把它养起来?”
清墨摇摇头,扬手,乌鸦振翅而飞,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很快将它湮没。
鸟已飞,枝还留。
将手中的树枝随意朝后一扔,树枝穿过浴室的窗户,只听咚的一声,清墨淡淡的道:“雨儿,准备待客。”
清墨一把推开屋门,满室的烟雾缭绕,他轻轻对身后人耳语些什么,便径自走了进去,雨娘一咬牙,转身,跑进黑暗之中。
“呵呵,明日《粉红江湖》的头版头条就叫‘教主变身偷窥狂’,连城教主意下如何?”
清墨淡淡的笑着,越是走进迷雾的中央,视线反而越清楚。一袭玄红立在浴桶旁,连成悦正阴着一张脸,一根树枝穿透他的左手定在浴桶的边沿上。
“你想怎样?”连成悦苍白着唇角,死死瞪着清墨,这是个什么怪物,竟然只用一根树枝就可以……都怪他大意了。
清墨笑的很开心:“不怎样,我只是个普通的市井商贩,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买卖?”
连成悦轻蔑的笑着:“我给你一百两,放了我。”
清墨摇摇头:“连成教主太不了解我了,清墨喜欢自力更生。”
“你!”连成悦气到内伤,一张绝色的脸孔生生憋成青紫色。一咬牙,深吸口气,一把将穿透手心的树枝拔出,血如喷涌的泉水形成一道血柱,直冲而出。
右手执剑,将周身护个严实,连成悦挽着剑花刺来,在这看似严密的攻击下,清墨却是很随意的躲闪,游刃有余的周旋在连成悦那有气无力的剑阵中,悄悄向窗边退让。
当连成悦看到自己进来的那扇窗户时,忽然眼前一亮,将剑舞的更加花哨。清墨只是抿着嘴角,冷冷的看着一切。
趁清墨躲闪间的一个空当,连成悦瞅准机会,劈窗而出。
清墨一点也没有为连成悦的出逃意外而穷准不舍。他似笑非笑的站在窗口,一言不发的看着从天而降的大网直直落在连成悦身上,淡淡的吩咐道:“找个人给他把手包一下,别让他残了。”
雨娘恭敬的回道:“是。”
巨大的网兜里,传来困兽的嘶吼,清墨连看也懒得多看一眼,将窗户牢牢关好。
浴桶里的水已经被连成悦的血污染了,清墨将手伸进去试了下水温,几乎已经凉透,捞过一旁搭着的浴巾,将水中昏睡的人抱起,他无奈的摇摇头:“小白痴,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无法抵挡,我怎么放心让你离开。”
“布谷——布谷——布谷——”
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响起三声明亮的鸟鸣,隔着围墙,躺在床上的清墨嗖的睁开紧闭的双眼,窗外似乎有什么在拍打翅膀,紧接着便传来乌鸦低沉的“嘎——嘎——嘎——”,似乎是在回应那悦耳的布谷鸟一般。
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弧度,果然,还是这鸟好养啊。
“呜呜……”仿佛抗议般,怀中纤细的身子不安的扭动了两下,挂在清墨脖子上的两只手又紧了紧,清墨忽然有种想变回原型的冲动,他快被勒死了。
自从将这小孩从水里抱出来,这孩子便将他勒的死紧,生怕他消失不见似的。到了卧室,清墨试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无奈,这孩子意志非常坚强,怎么也不肯撒手,甚至越勒越紧。在这种半窒息的状态下,清墨竟有些庆幸,还好被勒的是自己,倘若换一凡人,连夜就得准备棺材。
直到五更敲响,天色微微露出一丝亮光,困倦了一夜的清墨才恍恍有了睡意。可刚闭上眼睛没多久,清墨明显感觉到脖子上一紧,直接由半窒息跨入完全窒息状态。两道露骨扎人的视线透过紧闭的眼皮直接传进大脑中枢。他似乎看到了那小家伙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想起两人寻剑路过富阳时那让他心动的一晚,如果可以,他多么想就那么守护着他的天真。
清墨疲惫的睁开眼睛,正对上赤濂的一双亮晶晶的黑色双眸,赤濂手一顿,清墨缓缓道:“早。”
那一瞬间,清墨看得出赤濂动摇了,眸光闪烁间,赤濂忽然改按清墨肩头撑起上半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快的吻上了堪称那完美的唇。
“原来是这样。”赤濂满意的咂砸嘴,放开清墨。
清墨嗤笑着起身,他明白这不过是爱尝鲜的殿下的恶作剧而已,这孩子应该是从那晚就一直惦记着了。只是,这爱尝鲜也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倘若被他看到那巫山雨云的场面?清墨想想就浑身冒冷汗。
一颗一颗的纽扣系好,赤濂看了看身上的长袍,忽然一把扯开,胡乱的将衣服从身上脱下来,随手捏了个焰诀,付之一炬,阴着一张脸冷冷的道:“我讨厌白色。”
清墨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却极力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从衣柜中又取出一件新制的鲜红色长衫:“这个殿下试试看。”
赤濂不动,清墨亦不敢动,谁知道这小祖宗又在想什么。
“脱。”
“啊?”
“我让你脱衣服!”
“遵命。”
清墨一颗颗解开刚刚系好的扣子,褪下刚刚穿上的外袍,正准备搭在一旁的衣架上,赤濂却板着一张脸道:“拿来。”
“什么?”清墨以为自己听错了。
“本座觉得你这件不错,今天就穿他了。”
“遵命,我的殿下。”
清墨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他的殿下,终于完全的信任他了,他们之间的嫌隙消失了吗?
玄黑色的外袍穿在赤濂瘦弱的身躯上稍嫌宽大,但他并不介意,托起宽大的下摆推开门,忽然回头笑眯眯的看着清墨:“你可记得谁是你主人?”
“当然是您了,殿下,您是我唯一的主人,永远。”清墨说的诚挚,又不忘加上期限。终于换来赤濂满意的一笑,书上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那同一句话说上21天就算假的也会变成真吧。
阳光透过层层斑驳的竹叶照进这典雅的小院,层层叠叠洒下一地光斑。清墨重新换了一件黑色的外袍跟在赤濂身后汇报着今天一天的安排:“上午会有先生来传授您人间的文化知识,下午,我与您一起修炼仙法,傍晚,休息会客。”
“先生已经请好了?”赤濂惊讶于清墨的办事效率,他明明昨天才说过不愿无所事事的耗着,今天就已经请到了先生?
清墨点头:“曾经的太子太傅,现已回家养老的前右丞崔安适崔大人。”
赤濂挑了挑眉:“悠王的人?”
清墨摇头:“非也。我曾于崔大人有救命之恩,否则他是怎么也不愿出山的。”
赤濂应该是接受了这个说辞,便不再追问。而另一句话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会客?会什么客?你能让我见什么人?”
“殿下何必如此一说,殿下想见什么人岂是我能阻拦的。”清墨谦卑的躬身。
赤濂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好啊,本座要见宋文才。”
“殿下。”清墨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恰当的时候我自然会让您见到。”
赤濂看着清墨那谦卑的姿态,不知为何,很想给他一拳,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只是清墨捂着肿起的半边脸依然谦卑。
会客,呵呵,他已经多少天没见过外人了,相当期待呢,就算是悠王那狐狸精,他也愿意见上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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