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和玛丽苏开玩笑

作者:打酱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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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


      对金妮来说,妹妹是什么呢?
      她从来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是韦斯莱家的荣耀,她是魔法界的未来,她是本世纪最出色的天才,她是生活中的噩梦,她是世界上最大的麻烦,她是玛丽苏……
      所有这一切似乎全对,又似乎全不对。
      在金妮看来,最准确的回答就是:妹妹这个玩意……大概就是妹妹……
      金妮在麦格教授的“圣诞节离校名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草草收拾起几件行李,做好了回家的准备。
      十六号的时候,她想起圣诞节礼物的事,赶紧把买来的“圣尼古拉斯”种在花盆里,送到几位朋友手中。
      她送最后一盆去卢娜寝室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你这几天常常想着你最喜欢的东西,圣诞节一早就能收到我给你的礼物啦。”
      “哦。”
      卢娜回答得不冷不热,坐在桌前连头都没抬,金妮走到她身后,发现她在看那本贴满了失踪人口消息的剪报。
      “你不回家?”金妮找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不了,我那司令老爸说要趁圣诞节做几个大试验,我看我还是别去打扰他了。你呢?怎么突然想起回去?”
      “想吃家里的草莓馅饼,还有就是……”
      金妮把在走廊里遇到水蓝儿的事情告诉卢娜,她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单凭对方几句话就改变立场,自己简直不可理喻,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我知道我妹有时候做事挺绝的,可是做人不能太计前嫌,既然人家低头了,咱格兰芬多也不能显得太小气不是?”金妮本能的为自己辩解起来,“再说,我觉得她这次说的还算真诚,不像以往那么虚了……”
      “别管是不是虚情假意吧,她能跟你和颜悦色的不挺好吗?”卢娜打断了金妮的解释,“现代社会比奴隶社会优越在哪?不就是奴隶主给奴隶点好脸了吗?看来你们俩的关系有质的飞跃。”
      这话听得金妮特别不是滋味,闷闷的睡觉去了。
      那天晚上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是一场霰雪,雪粒簌簌有声,整晚萦绕在城堡的各个角落,溜进了每个人的梦里。所有酣睡在那场雪中的人,都梦到了曾经经历过的最美好的圣诞节。
      金妮没有做梦,她在回想。
      不知为什么,那晚她的耳朵特别灵,雪落声吵得她睡不着。
      靠着窗户,用手指擦拭着玻璃上的霜花,金妮想起曾经在家里度过的那些圣诞节。
      每年十二月二十五号,妈妈的烤炉里飘散着美食的香气,爸爸在客厅中央将圣诞树竖起,这个时候,水蓝儿总能用一道小小的咒语把每个枝条装饰得璀璨无比,但她从来不动树顶的那颗星星,总会特意把星星留给金妮。
      平安夜的晚上,睡觉之前,亚瑟会让金妮骑上他的脖子,把她高高举到圣诞树旁,将那枚闪亮的玩具星星放上最高的枝头。
      关上灯,星星在屋子里闪着迷人的光。
      “多像一只可爱的小眼睛,看着我们呢。”水蓝儿总是这么说。
      金妮忽然觉得冷,她抱起胳膊,蜷缩回被子里,在记忆中信马由缰的回想着一年多来发生的事。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弄出了密室事件,然后又搞什么首席争霸,接着把我从家里赶出去……这学期又是热带雨林又是制委会……我还看到过她好多乱七八糟的记忆……我的天,我该离她远远的不是吗?怎么又碰在一起了……那家伙是怪物!……可是,如果双胞胎妹妹是怪物……那我……我很正常!我是新世纪好少年!我妹是一不留神变异的,但是邓不利多一定有办法让一切都回到正轨,让她变正常,对,他就是这么说的!我根本不用担心,大人们总能把一切都解决好……校长说我妹要的是吸引注意力……这不算什么,每个人都想要,只不过她极端了点,也许……也许她想想就想通了,根本不用我操心。
      一切都会好的,根本用不着我操心。
      金妮这么想着,慢慢合上眼睛,听着雪声。
      今年是白色圣诞节,预示着明年是三百六十五个好日子,我最喜欢白色圣诞节……
      一个问题在金妮脑中闪亮了一下。
      为什么要过圣诞节?我们不是没有宗教和神明吗……
      她想起了巴希达说的:要是没有神,谁来宽恕我们?
      宽恕……我们做错了什么?
      她想着这个问题,想着雪,想着星星,想着礼物,想着圣诞节,想着一切她永远不可能想明白的事……
      然后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空是粉红色的,落了一夜的雪势头减弱,但依旧没有止息的意思。
      这天没有课,为了照顾十一点钟赶火车回家的学生,午饭开始得比平时早。
      金妮被赫敏的《人体解剖图谱》搞的没有胃口,独自拿了一块三明治爬上楼顶,想从最高处看看校园覆盖了皑皑白雪的样子。她推开楼顶大门时,看到阿斯托利亚站在那里。
      阿斯托利亚双肘支在栏杆上,望着烟雾蒙蒙的远方,手里夹着一只久违的雪茄,弥散着浓重的香味。她衣服穿的很少,围巾、手套都没有带,外套也省略了,露在外边的皮肤冻得通红,跟雪茄一端明灭的星火十分相称。
      金妮站在她身后,盯着她制造的各种有趣的烟圈看了好一会,才想起说话。
      “你又吸烟,我告诉马尔福去。”金妮不知道阿斯托利亚和马尔福有什么关系,但她发现阿斯托利亚最听他的劝。
      “小孩,过来陪我呆会。”
      阿斯托利亚没有回头,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远方,她的声音飘忽,和空气里的水汽一样。
      “我不是小孩,我比你大。”金妮慢慢走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栏杆,冷得打了个哆嗦。“你怎么了?”
      “没事,出来过过瘾。你呢?”
      “我呆会回家。”
      阿斯托利亚终于转过头来看了看金妮,伸手拍了拍她背在身后的书包。
      “不错,过节就该回家。”
      “嗯,可我一想到回家跟我妹离得特别近,就觉得有点别扭。”
      “你是不是特讨厌她?”
      要是一个多礼拜前,金妮一定毫不犹豫地说是,可现在,经过昨天晚上回想起来的圣诞树的星星,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有点,可也不是那么……”她含混的应着。
      “不那么讨厌就好,好歹也是你妹。”
      金妮完全不明白今天的阿斯托利亚是怎么了,阿斯托利亚也不再说话,专心地弹着雪茄上的烟灰,呼出的气体在寒冷中凝成的白气也带着烟的香味。
      “以后别吸烟了……”金妮好言相劝。
      “为什么啊?”
      “对肺不好。”
      “没事,我没心没肺。”
      “对牙齿不好。”
      “没事,我有高露洁。”
      “那……你妈知道了不收拾你……”
      听到这个理由,阿斯托利亚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非常巧妙的笑话,笑个不停。迎着北风,她被呛得咳嗽起来。
      “你笑点也忒低了……”金妮有点不高兴。
      “抱歉抱歉。”阿斯托利亚又带着笑容咳了一会,直起身来,扔掉了烧了一半的雪茄,“今天就听你一回。”
      她们一起扒在栏杆上,看着雪茄的亮光消失在雪迹中。
      阿斯托利亚突然说起了莫名其妙的话:
      “吸烟和吃甜点一样,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习惯什么东西的时候,它就成了生命的一部分。我必须得吸烟,得借助点什么逃得远远地。”她又笑起来,抬起头来发现金妮莫名其妙的盯着自己,“看什么看,我装十三呢,是不是越来越像了?”
      “像!真像!”
      阿斯托利亚在金妮的掌声里,用地上的积雪攒成雪球,向她发起进攻,金妮也毫不示弱,立刻开发导弹进行反击,楼顶上展开了一场小型战争。
      嬉闹之后,双方各自掸去身上的残雪,一齐向楼下走去。
      阿斯托利亚双手上的红晕不再是因为寒冷,而是来自血液的流通,她头发上的雪花在游戏中溶化了,和着汗水,沾湿了她额前的金发。
      她们缓缓地走着,一节一节楼梯从脚下经过,金妮数着阶梯,忽然说:
      “阿斯托利亚……”
      “嗯?”
      “你怎么不回家……怎么不跟达芙妮一起回家?”
      阿斯托利亚稍微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金妮仿佛在哪里听到过的话:
      “再也回不去了……”
      “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圣诞节要去别的地方玩,不错吧。”阿斯托利亚跳下最后几节台阶,回过头来活泼地看着金妮,“到你回家的时间了。”
      “那我走了,圣诞快乐,阿斯托利亚。”
      “圣诞快乐。”
      说完,她冲金妮招招手,跑向斯莱特林的休息室。
      金妮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发车时间快到了,不是磨蹭的时候,赶紧跑向学校正门,规定集合的地方。
      她刚到礼堂,看见水蓝儿站在门口微笑着向她招手。
      “我还以为你改主意不回家了呢。”
      “哪能……”
      水蓝儿上前拉起金妮的手,跟她亲亲密密地站在一起,往外走去。
      她们来到集合的地方,接送的黑色马车已经排了一排。
      金妮听到人群里有人叫她,寻声望去是科林,他也是准备回家过圣诞的。
      “金妮,这边,”科林跳着脚,朝她挥着手里的PSP,“一起坐,咱们打游戏。”
      金妮很想知道科林的游戏机里又多了什么有趣的游戏,但她感到水蓝儿握着她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
      “不好意思,今天你是我的。”水蓝儿用一种细小的难以捕捉的声音说道,“我的原则是,去学校的时间留给斯莱特林,回家则是家人的时间。”
      金妮觉得水蓝儿的手很冷很冷。
      水蓝儿抬了抬手,人群自动让开,她拉着金妮走到最前边一辆特制的白色马车前,那辆车的车身几乎是其它的两倍,装饰异常精美。
      “这么大!够八个人坐了!”
      金妮拍拍柔软的天鹅绒椅垫,本想再招呼几个同学一起上路,但水蓝儿合拢了马车的大门,转过身来笑着说:
      “这是首席专用的,只限你和我。金妮,别忘了自己的特权。”
      她说话间弹了弹手指,马车随即稳稳的前进,很快把排队等待的其他学生远远甩在后边。
      到达火车站,金妮习惯性地走向格兰芬多的车厢,水蓝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伸出一只食指在她面前轻轻摇晃。
      “还记得吗?首席专用,你的特权。”水蓝儿指指一扇看起来刚刚装好不久的大门,“看来你得慢慢学会使用它。别担心,我会教你的。教你你应该会的一切。”
      “谢谢……”除了这句话,金妮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客气什么?我们是姐妹。”
      姐妹……?
      金妮咀嚼着这个词,从中尝到了比比多味豆的滋味。
      “进去吧,首席专用房间。”
      水蓝儿伸出白皙的手,轻巧的推开了厚重的房门,仅在大门微微开启几厘米的霎那,里边的气势与景象就已经使金妮暂时停止了呼吸。
      门内是间富丽堂皇得超乎想象的套房,看起来有五六十平方米,按理说它绝不可能出现在狭小的火车上。然而现在,它经由水蓝儿之手,稳坐在宽度不足三米的车厢内,安详得如同一只被人驯服多年的巨兽。
      环顾四周,房间的四壁全由暗金色金属板镶成,精湛的珠宝工艺将大颗红蓝宝石、祖母绿和钻石装饰其上,房间四角八道金灿灿的帷幔从银亮的天花板上直垂下来,底边柔软的流苏在手工制的波斯地毯上轻轻拂过。纵然没有窗子,屋子里依旧空气清新,光明普照,散发着迷幻的香气。水晶吊灯装点着大簇的鲜花漂浮在天花板上,房内的家具和众多小摆设也发出熠熠光彩,各种光源汇集在屋内,不停流转,造成了极其艳丽的景象。
      屋中的一切物件,东方的、西方的、陶瓷的、金属的、庞大的、小巧的,无一不透露出精致与珍贵的气息。金妮想了半天,最终把形容词的范围缩小到骄奢淫逸上。
      “进来啊。”水蓝儿毫不在乎的大步踏入豪华套房,和气地招呼道。
      金妮小心翼翼脱下鞋子,踮着脚尖,几乎是颤抖着站在看起来价值连城的地毯上。
      “这些……全都是镀金的吗?”她紧张地看着一只冒着氤氲蓝烟的小香炉,希望得到一个类似“这是铜炉,你这笨蛋。”的回答。
      “不,是纯金,墙壁是比黄金更珍贵的琥珀板。”现实总是无比残酷。
      水蓝儿看着金妮苍白的脸色,展露出优美的笑容。她斜倚在一张猩红色的国王椅上,继续说:“这是腓特烈一世在哥尼斯堡的书房,名叫琥珀屋,失踪多年,我从奥地利托普利茨湖中找到的。”
      金妮觉得这句话吓到了她的耳膜。
      “怎么做到的?
      “想做就做到了。”金妮的表情一定是傻到了极点,水蓝儿“咯咯”笑了起来,在一张低矮的小茶几旁坐下,“这不算什么,我还有挺多东西藏在这个空间手链里呢,是我自己做的,里边连着另一个空间,我可以把很多东西藏在里边,随身带到世界各处,这个琥珀屋平时就放在这,它还可以隔绝一切魔法,甚至有冰冻及时间停止的功能,我常常用它……”
      这时候的水蓝儿才是金妮所认识的那个。
      金妮虽然不喜欢这样浮夸的谈话,但这熟悉的情景总比周围的奢华更让她适应。
      你是小叮当进化的吧……她至少还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说了很久,水蓝儿终于注意到金妮百无聊赖的表情,突然停下来,知趣地笑了:
      “她又在炫耀了,你大概这么想吧……”
      这句极有自知之明的话从水蓝儿口中说出,使金妮愣住了。
      水蓝儿的脸上荡漾起了一种无以名状的笑容。
      “可是,我亲爱的姐姐,要是你也有这些,你能忍住不跟别人提起它们吗?能吗?”
      “我……不知道……”
      “哦,不知道?这个回答很不错。”
      金妮真有点想站起身来甩手走人,但水蓝儿没给她这个机会。她轻轻拍拍手,小茶几上摆满了各色点心与饮料。
      “恕我招待不周,只顾着说话。”
      水蓝儿带着比点心更可口的笑容默视着金妮,看她一动不动,便自己取了一块巧克力放入嘴中。
      “你是在客气还是在担心?都是多余的,我们是姐妹。”
      金妮勉强挤出点笑容,不想被自己的妹妹看扁了,也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吃起点心来。
      那些点心无一例外的甜得过头,似乎全是奶油、砂糖和巧克力做成的,金妮吃了一两口之后已腻得发抖,水蓝儿却满不在乎的将它们一个接一个吃下肚去。桌上的点心不断更新,水蓝儿不断将他们填入胃中,仿佛那里有一道深渊。
      “我最近总是感到很饿,别介意。”水蓝儿迎着金妮疑惑的目光抬起头来,拿出一条手帕,优雅的擦拭着嘴角。“所以你要是想不好圣诞礼物送点什么,一包糖果就可以。”
      说起圣诞礼物,金妮转身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小纸盒,放到桌面上。
      “我差点忘了给你,把这个放在你房间里,每天想着你想要的东西,圣诞节早上就会收到最喜欢的礼物了。”
      水蓝儿接过纸盒看了看,随手把它放到了一边。
      “真体贴,我送你什么好呢?”
      “什么都行。”金妮大方地摆摆手。
      “太随便可不行,我要送你一件最好的礼物,同时也是……”水蓝儿说着拿出了一条长长的金属盒,上边系着月白色的丝带,“你最需要的。”
      她用眼神鼓励金妮解开丝带,打开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条长长的项链,坠着镜盒,跟斯莱特林同学们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金妮的手抖了一下,项链掉在地上。
      “我……为什么最需要这个?”
      “这不好吗?”水蓝儿用银白色魔杖让项链悬浮起来,落回桌上,“里边的人像是我呢,你没听说过吗?姐妹常常在一起,魔力会增强。姐妹天生便不应彼此分离。我送你这条项链,也是我想跟你和好的表示,我们之间好像有太多误会了。”
      “不,其实没那么……严重……”金妮对这样的谈话有一点过敏。
      “是吗,可我记得咱们小时候似乎更加要好,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
      久远的回忆从水蓝儿的言谈间慢慢展开,她的话语温婉流转,声音煞是动听,表情天真地似乎倒流了时光。她把往事种种娓娓道来,听得金妮甚是惊讶,她黑暗的童年原来那么美好,她和妹妹之间原来有那么多温馨的记忆,她竟然都不知道。
      金妮又开始觉得头晕了。
      “我记得你小的时候特别爱听故事。”
      金妮不知道谈话进行到了哪里,但清清楚楚听见了这句话,这勾起了她实实在在的美好回忆,童年的时候,她最喜欢的确实就是别人说故事给她听。
      “嗯,我现在也喜欢听,我记得特别小的时候有一套彼豆故事集,我可喜欢可喜欢了,可惜……那些书不知怎么全都不见了……”
      “是我把它们烧了。”水蓝儿不紧不慢的喝下一小口热巧克力,语气非常平静。
      “什么?”金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我把它们烧了。”
      金妮有种即刻拍案而起的冲动,总觉得自己遭到了愚弄,但她看看水蓝儿脸上莫测的表情,想起她常常嘲笑格兰芬多的鲁莽,于是努力控制住了。
      “你……想不想解释解释你的动机啊。”金妮做出一副“我们大家讲道理”的样子,暗地里捏紧了拳头。
      “长进了嘛,”水蓝儿似乎很满意金妮的表现,微微坐直了身体,“你知道的,从小我就不听故事书,一定要听魔法书才会安稳,而且同一本书绝不听第二遍,据说你会说话的时候,我还没开过口,却已经自己在翻看那些厚厚的魔法书籍了。按理我我完全用不着和那些故事书过不去。但我就是想那么做……事实上,我烧了那些书的理由很简单,那都是别人的故事,与你我有什么关系?我讨厌故事,或者说我讨厌别人的故事。”
      “故事就是故事,怎么还有你的我的?”
      “当然有。我十分钟之前还跟你讲过特权这种东西,故事跟它一样,有权力的人才有资格讲故事。终有一天,所有故事都将属于握有世界的那个人,我亲爱的姐姐……”水蓝儿站起身来,走到金妮身边,“你多少都应该对我有一点了解,我不会叫这份殊荣落到别人手里,只愿和你分享。”
      金妮刷得跳起来,躲开了水蓝儿缠绕过来的手臂。
      “我……我不要。”
      水蓝儿毫不恼怒,只是发出了古怪的笑声:“那是因为你还不明白比别人特殊的好处,等你尝了它的滋味,再说不迟。”
      “我也不想尝。”
      “难道一辈子当个普通人就满足了?普普通通,庸庸碌碌,淹没在神丢弃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失败品中,一点差别也没有。你愿意吗?”
      “谬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金妮有点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了。
      “你真的相信这句话?”水蓝儿开心的大笑起来,“一堆垃圾和另一堆垃圾的不同之处是什么呢?”
      “闭嘴!”
      金妮终于拍案而起,愤怒的盯着水蓝儿。
      “哎呀呀,我们姐妹最近怎么了?好好的谈话最后总是争吵起来呢。你不应该这么激动啊。”水蓝儿丝毫不为所动,“别生气,我并不是笑你,你是有机会变得与众不同的,带上那条项链吧,你需要它。戴上它,追随我,你将有资格蔑视一切平凡的事物。”
      “我不喜欢蔑视别人,你最好也别这么对我。”
      “是吗?”水蓝儿天真的忽闪着她的大眼睛,“可我觉得你在说谎,人就是互相蔑视才能和平共处的。我蔑视所有平凡的事物,而且我毫不掩饰。”
      “你的蔑视太多了,你得省着点用,有一天,你自己也有需要它的时候。”
      “我什么也不需要,我的蔑视能一直用到万物终结,我要处决这个世界。”
      “处决……?”
      “这么说不太好,那么……征服它,怎么样?自古以来所有故事中大反派都做的事情,这次不同,这次是我,最大的正义来做这件事。”
      水蓝儿说话时平静的神态让金妮觉得恐怖,所有征服世界的故事涌上她的心头。从很久很久以前起,金妮一直对此抱有一个大大的疑问,于是,她对着自己的妹妹说出了这个问题。
      “征服了世界之后……要创造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不关心那个,”水蓝儿的眼睛变得光彩夺目,轻松的避开了金妮的问题,或者说“不关心”也是答案的一种,“征服世界之后我要讲述我的故事,让一切都变成我的故事。”
      “你真自私!”
      金妮终于失去了控制自己的毅力,小孩子吵架似的冲着水蓝儿大吼起来。
      水蓝儿并不在意,带着一脸调侃,又拿起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巧克力。她静静的喝着,直到最后一滴也离开杯沿进入她的口中,才不急不徐地开口:
      “你难道不最喜欢自己的故事吗?我想想看……缇雅……你小的时候就常常编这个人的故事呢,她是你自己吧。”
      这话使金妮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但水蓝儿显然很欣赏那种颜色。
      “现在还做这种白日梦吗?我记得每个故事中,她最后都拯救了世界,拯救了许多人。这和我的理想有什么区别?”
      “完全不一样,你是要统治别人,我……缇雅是帮助别人!”金妮脸庞通红,大声说着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力量的话。
      “说到底呢?不过是喜欢站在上方俯视着众人,让万物景仰着你,凝视着你。所有人的命运都我在我的手里,这种感觉真好!世间万物只有我是对的,这种感觉真好!世界上所有奇迹都是我的,这种感觉真好!你难道不渴望这种感觉吗!”
      “我没有!”
      “别骗我!”
      “没有!”
      “看着我!”
      水蓝儿的吼声充斥了更个房间,甚至要将四面墙壁统统撑爆,要让全天下的眼睛都听到这个命令。
      金妮感到自己在妹妹的气势中无限的缩小,小得没有一种基本粒子可以组成她的形体。
      那个声音在房间中回荡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消散,水蓝儿伸出手指,指向一面墙,墙上的一块琥珀板缓缓的转身,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一面大镜子。
      厄里斯魔镜。
      “看着我!”
      水蓝儿紧紧握住金妮的肩膀,强迫她抬起头来。这一次,水蓝儿的记忆并没有涌入金妮的思绪,可见她并不愤怒,也许还十分的兴奋。她依旧用那种不可违背的眼神望着金妮,依旧用那种不可抗拒的声音对金妮说:“那天你在厄里斯魔镜里看到的根本不是你自己,而是我,你想变成我!看着我!我那天看着镜子,突然明白了这件事!我明白了你跟我一样,你的渴望、你的欲望全都跟我如出一辙,我这才相信你真的是我的姐姐!!我这才明白你是多么有资格成为我的人!!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都把星星留给你,我为什么把项链送给你,我希望的正是你成为跟我一样的人!要是你决定追随我,带上那条项链,我告诉你几个秘密,然后……有一天你会得到满天的星星!!金妮,看着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们是姐妹,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不是吗?”
      金妮颤抖了,她这一生第一次面对妹妹,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不是因为疼痛,不是因为威胁,不是因为死亡,但这种恐惧比他们任何一个来得更加凶猛。它像无数只漆黑的手,抓住了金妮,将她带到了世界最深邃的地方,没有方向。
      水蓝儿诡秘的微笑笼罩着整个琥珀屋,就像远古的松脂滴落在金妮身上,封存了她的一切。她把那只美德无与伦比的手放进了衣服的口袋,拿出了一枚星星般的银币,是那枚在金妮的噩梦中曾经出现的银币。
      “刚才我的话说错了吗?”她轻柔的揉搓着银币,把它灵活的玩弄在五指之间,“你要是不敢反驳的话,就接受我的礼物,然后……和我一起玩吧。”
      “玩……是指什么?”
      “玩就是玩。”水蓝儿“咯咯”的笑起来。
      金妮感到自己特别想钻进赫敏家的滚筒洗衣机,然后把功率开到最大。
      “我想出去透透气,可以吗?”无数句可以说的语言中,金妮单单选了这句。
      “这是不是拒绝的意思?”
      金妮看了看水蓝儿眯起的眼睛,不再说话,她很疲惫的那起书包,向大门走去。水蓝儿在她身后说:
      “金妮,别走,来和我一起玩吧……”
      “别……别开玩笑了……”
      “玩笑……嘻嘻……我的玩笑你可开不起。回来吧。游戏才刚刚要开始呢,来和我玩吧。”
      水蓝儿得意地看着金妮握在门把上的手清晰地颤抖。
      “最好做神的同谋,而不是祂的牺牲品。现在我把这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了。要是你肯追随我,有一天,这条项链里也会有你的肖像。在我身边。”
      “世界上没有神!”金妮死死拉住大门的把手。
      “要是没有神,谁来宽恕你们。”水蓝儿说出了和巴希达相似的话。
      “就是因为神每次都宽恕,才把你宠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不需要祂来宽恕,要是我做错了什么,神的惩罚尽管来吧!”
      “我最欣赏的,就是你毫无畏惧的态度,哪怕是装出来的。但世界上不可能没有神,让你渴望被万人凝视的那种力量便是神!”
      金妮拼命的在走廊上奔跑,但水蓝儿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追上了她,吞噬了她。
      她很想恶狠狠的咒骂一句,该死的玛丽苏!但她没有这个勇气。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冲过所有车厢,冲到寒风凛冽的车尾平台,在寒冬的空气里好好呼吸一次。
      又开始下雪了,大片的雪花,落到地上,覆盖了一切。
      金妮听得到雪落的声音,也听到自己在哭。
      你奶奶的,这有什么好哭的!
      她不明白,但她依旧在哭。
      金妮一直站在风雪里,越过了大半个英格兰的土地。火车里的其他人,没有一个发现她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除了金妮和水蓝儿,所有人都沉沉的睡着了。
      那天,直到夕阳照着暮雪,把世界都染成了失落的暗红色,金妮的怒火与眼泪才渐渐藏匿起来。她只剩下了发呆的力气,望着远去的黑色群山,和白色雪地上两条绵长的黑色轨道,忽然觉得把自己给丢了。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几乎冻僵的双手,然后,用它们蒙上眼睛。
      直到火车鸣笛,靠近了伦敦的车站,所有人才纷纷醒来,告别了没有丝毫记忆的旅途,昏昏沉沉的走下车。
      金妮等了很久很久,走廊里听不到一点声音,才抬起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向出口。
      她站在站台上的时候,其他学生早已迈着欢快的步伐跑出了九又四分之三车站,外面,他们久别的父母在急切的盼望着他们。
      站台上静悄悄的,一张纸都没有,只听得到寒风的声音。
      金妮手脚酥麻,低垂着头,踏着自己的影子,走得很慢。
      “一起走吧。”
      一只小手伸到金妮的眼前,惊得她抬起头,看见妹妹最纯美的笑脸。
      “手牵手。”
      那只手上安详的躺着一枚银币,像是墓穴中的尸体。
      金妮抬起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水蓝儿静穆的站着,笑着,一只手摆弄着银白色的魔杖。
      天空中白雪纷飞,血红的夕阳在她身后,把她的影子拖的很长很长,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黑路。
      “和我一起走吧,爸爸妈妈等着我们呢。”
      她又笑了。那是让金妮战栗的笑容。
      这时,火车的汽笛再次鸣响,不知什么时候,车的头尾换了个位置,乳白的蒸气从烟囱里喷发出来,车轮唱起了铿锵的旅行之歌,学校的火车要踏上归路了。
      金妮看看火车,又看看妹妹。
      突然飞奔起来,朝着离家相反的方向。
      她抓住即将离开站台的列车,攀着末尾的栏杆,不要命了一般,奋力一撑,滚落进车尾的平台。
      “要回去了?那么,这次的礼物我替你收着……”
      金妮跪倒在空无一人的车厢内发抖,竟然还能听到妹妹的声音。
      “要是你想要它,随时到我手里来拿。我会一直等你的。”
      我会一直等你的。
      金妮觉得浑身发冷,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像只斗败的小野兽,一点一点爬进了离她最近的车厢。
      她蜷缩在幽暗的车厢里,从未如此想念过霍格沃茨。
      她不知道妹妹是不是还在站台上,用那双可怕的眼睛盯着远去的列车。
      盯着它驶进无边的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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