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犬霸狼

作者:歇斯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008


      “大型的停车场”和“人迹罕至”看似八杆子打不着,却是这城市西南方、俗称“四中那一头”最常见的现象,那边的配套是一线城市配套的八成。不是数量上的,而且建造进度上的——全都未完工。
      不对,应该说“这边的配套”,如果没猜错的话,我现在人就在四中“这一头”。
      狼封看着王琥从停车场走出时,脑袋里只有这么些自嘲的念头,再看看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伤疤男们,他连这个念头都没了,人傻了。
      呵,我完了。
      “这么巧啊?”王琥看到狼封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是他让人赶来的,可在话语上还是表达得很惊讶。“这家停车场我老大开的,给你个八折?”他手指微动,刚才一直在暗处跟踪狼封的人也冒了头,似乎是打算强买强卖。
      狼封咧着嘴倒抽了一口气,保持着他的笑容不变,让声音从齿缝渗出:“不了,我没车。”
      “没关系,我有,进来慢慢儿挑。”王琥说到“慢慢”二字时,也放慢了语速,而且那脸和善得吓人。
      狼封干笑了两声:“真的,不用,谢谢虎爷,您的狼孙心领了。”他抱拳一敬,僵硬地转身,拔腿就要跑。
      但王琥又怎么会因为这一声“虎爷狼孙”就放过他呢?甚至不用他下令,身边的壮汉一看到狼封有所动作便追了上去,将他压在墙边警告似的狠揍了一番,才把人架过来。
      “我不跑了还不成吗?”狼封痛得蜷起了身,眼睛都要睁不开来,“该死的中二病……我是说我自己!”感觉到身后的人抓着自己手臂的力度加重了不少,他连忙补上了说明。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王琥慢慢走上前,手背在狼封脸上重重拍了两下,“带进去。”他沉声道。
      电子铁闸“轰轰轰轰”地关上,停车场内暗了一瞬,感光灯才亮了起来。环顾四周,除却去水渠和换气管,这里没有别的出口。
      真好,落闸放狗!
      狼封还能这样自娱自乐,得亏他的心真大,可他始终有笑不出的时候,例如在看到面前这一群社会人士每一个都拿着铁通、木棍,看起来都想揍他,而且确实是想这么干的时候。
      “啊哈哈。”狼封莫得感情地说出了三个拟声字,“请问一下,有学生价吗?”
      王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呢?”
      “我说有,但明显没有。”狼封垂头踢扫着地上的尘沙,彷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完事了记得帮我叫救护车哈。”
      这个中二病晚期的少年招仇恨值的技能一定点到最高,一番放弃挣扎的话,听在王琥耳中就是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他气得倒抽了好几口气,颤着声音说:“给我往死里揍。”

      身后的铁闸升了又降,一个身穿简单无袖白帽T、军绿色工装裤和马丁靴的少年慢慢走了进来。
      前方是人头涌涌的战场,他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直直往前走,而他所经之处,刚才还打得激烈的人竟然停下手让到一旁,没有让开的也被旁边的人拉开了。
      感觉到攻击停下了,狼封抽空瞄了一眼,“我艹?是你!”这人正是当天那个被自己抢了烟的三中学生,“妈的还说不是一派的。”他骂了一句。
      那人没理会狼封,也没理会任何人,一直走到狼封身前不远处才停了下来。“一个学生,这么大排场?”他保持着低头垂眸、双手插在裤袋的姿势站着。
      王琥没有上前,仍然靠在身后的车头上,只是半眯起眼睛,似乎对所有人因为这人的到来而住手了感到不满。
      “张厌,我没记错的话,是让你来帮忙的。”他说。
      “他是让我来打架,不是来殴打。”张厌回道。
      听到这话,一个人从王琥身后走来,大骂:“艹!你这是什么态度!居然敢这样跟虎爷说话!”听这话语内容,这人大概是三中的学生、王琥的死忠粉。
      张厌没有多说,只是在估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并在他走得足够近时,挥拳给他一击,教会他“大人物说话,小透明闭嘴”的道理。
      “张厌!”王琥暴起,怒气冲冲地走到他跟前,整张脸几乎都要贴上去了,压迫感并不小。
      张厌没有动手也没有退缩,只是毫不畏惧地看了回去。
      这时,刚才主动退开的其中一个伤疤男走过来把两人隔开,贴近王琥的耳边小声提醒:“这人你惹不起。”
      王琥瞪了他一眼就把他推开了:“还有我招惹不起的人吗?”
      伤疤男苦笑一声,没有回答,但答案不言而喻。
      “艹。”王琥低骂一声,再次望向张厌时,虽然眼神还是那般凶狠,但说的话暗示着他让步了:“这人我是不会放过的,不爽就滚到边上去。”
      张厌抬眸瞄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从狼封身旁走开了,只是在经过伤疤男时拽过他的衣领,警告说:“手上留分寸。”
      没有起伏,没有感情,是一句简单的陈述句。
      但也是这样的陈述句,把伤疤男听得冷汗直流。“我知道。”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刚才劝说王琥的话,并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是张厌这人真的惹不起。他曾见过张厌动手,后果如何,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却也一辈子也不愿想起。
      狼封不知道这些人各自有什么爱恨情仇,只知道那只白眼狼张厌是真的滚开了。
      虽然他是今天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而对方到现在也未必知道自己叫啥,但自己好歹上次放过了他,还好心叫他戒烟呢!可他居然什么都没做,就光看着自己被揍!
      他心里气着,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先不说他现在被打成这样了,就凭他只有一个人这一点,哪怕他还能活蹦乱跳,也打不过这些人。
      艹……老子不当大佬了还不行吗……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身上的痛楚已经达到高峰,但因为冲破了临界点,狼封反而什么都感觉不到,只知道这些人还没有放过自己。
      张厌遥遥看着他们,就像那天在巷子里头看着一中的人跟三中打架那样。
      老实说,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光站在旁边看着。他并没有把狼封当天放过自己的事忘掉,也不觉得那件是什么小事所以可以不用在意,可他现在真的不能掺和其中。
      王琥这人自尊心很重,不容许任何被他轻视过的人以任何形式爬到他头上来,包括收拾他的小弟们。除非可以一次把他打服,不然早晚要还,而且愈迟还,利息愈大。
      要想真正解决这件事,要么他打狼封打爽了,要么把王琥打残了。前者是现在的状况,至于后者……张厌能办到,但他不能这样做。狼封只是个普通学生,王琥真出了什么事,后续不知道还有多少程序上的事情要他处理。
      “好了。”王琥弹了一下响指,把直属于他的那些人招了过来,而其他人则跟着伤疤男一起到一旁站着。
      只见那群疯子耳语了几句,突然仰起头大笑起来,就像刚才听到的是什么笑话。
      张厌蹙起了眉头,他可不相信会有人在狼封还躺在那里的情况下说笑话,除非那个笑话就是狼封。他把目光投向对面的伤疤男,后者同样一脸茫然,没有任何头绪。
      看来是王琥那帮人自己想了什么馊主意。张厌没有轻举妄动,他还在观察。
      只见几人从王琥身边走开,移步到停车场内的几条承重柱旁边。张厌走来时有留意过,柱后并没有藏起什么武器。如果不是打算把承重柱打碎,让上层坍塌下来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的话,那他们大概是想拿消防喉管。
      这整栋楼都是王琥他老大旗下的产业。因为这一区基本废弃,也没人会管,所以他们能根据自己的需要任意改装,例如将这地下停车场的消防喉管换成消防喉管造型的普通水喉管,连接大楼水缸,然后用来洗车。
      因为不是消防用途,水压应该没那么强,可张厌还是不肯定它的伤害力有多大。
      王琥独自走近狼封,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我听说你是个基佬。”
      ……哦,所以呢?狼封勉强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尽是疑惑。
      王琥笑着朝后勾了勾手指,那几个拿着喉管的便走了过去,还把上衣脱了。
      “嘿!你们要干什么?”狼封一下子就醒了,用双手撑起上身,并迅速往后方挪去。
      王琥还是那个奸笑脸:“没什么,只是打算帮你洗个澡。”
      狼封一惊,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偏头咳个不停。他勉强地朝面前拿着水管、单方面在刚才认下的“大哥”笑了笑:“不了谢谢,我每天都有洗澡的,很干净的!而且您要知道,洗澡对基佬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真的吗?”王琥摆出一副一点都不震惊的模样,“不过我相信对别的事情是有用的。”
      我艹?我艹艹艹?狼封脸色煞白地看着面前的人愈靠愈近,其中一人还拿出一束扎带,把它们弄成圈儿,然后把他的双手束起。
      “不是!洗澡就洗澡,你绑我手干什么?”狼封有点惊慌,便开始不冷静地喊着,还有点语无伦次:“先生我建议你冷静!你知道的,我我我我只是个学生,而且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基佬都是……都是那个的!”
      王琥一愣,大笑起来,连眼泪花儿都挤出来了:“我就说你脏吧?从里,脏到外。”
      “脏的不是我!是你!”狼封激动地说,“有种保证你没没没那打算!”
      王琥笑着抖脚,然后把脸别到一边,用小拇指挖着耳孔,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如果狼封足够乐观的话,那他现在可以开心一会儿,因为王琥变相承认他没种了。
      但他现在真的笑不出来。
      裂了,心态崩了,救人呐啊啊啊啊!
      就在他们的脏爪子快要碰到狼封时,一只手伸来将双方隔开来。
      张厌不悦地蹙起了眉头,在他眼里,王琥他们的一切行为言论都在指向一个答案。“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质问。
      “想干什么?”王琥玩味地笑了笑,“就是干我刚说的啊。”他说完便拉下脸来,朝旁边的人做了个“动手”的手势。
      “够了,让他走。”张厌拦下最靠近自己的一人。
      王琥额角抽了抽,双手撑在膝盖上慢慢起身,同时把笑容收了起来:“你是在命令我吗?”
      张厌丝毫没有胆怯,表情也没有任何的改变。“我说,让他走。”他重复了一次。
      王琥不耐烦地翻起了白眼,“动手。”他再一次下达了命令。
      真的要动手吗?拿着消防喉管的几人对望了一眼。倒不是他们顾虑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而是张厌的眼神太可怕了,加上伤疤男之前阻止过王琥跟他动手,这显得他更不普通。
      其中一人看着身旁的伙伴迟迟没有动作,趁着张厌似乎没有在看他时,用喉管对准狼封,然后打开水闸。下一刻,这人躺到地上,喉管在他旁边乱嗞,并在某次跳动时把自己的水闸关上了。
      除却地上的水滩和那人右半边红透的皮肤,一切都像什么都还没发生过那样。
      “我看谁敢。”张厌那掉到冰点的语气把所有人从恍神中拉回现实,其他人顿了顿,把举着的水喉管收回。
      如果说他刚才走来强行中断那场殴打,是跑到老虎面前跳舞,那现在必须是把老虎的胡鬑须拔了。
      “妈卖批的。”这还忍的话,那他就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虎爷。王琥咬牙切齿地上前,一把抓住张厌的衣领,并朝他的脸挥出拳头。
      张厌没有躲,他一直在等待这一拳。但很可惜,这一拳并没有落下。
      他烦躁地把眼神投向第二次阻止他揍人的伤疤男,后者把手里的电话递给了王琥,带着歉意和不明显的心虚朝张厌笑了笑:“老大交代我看着他的,很遗憾我不能让这场架开始。”
      张厌把视线重新放回王琥身上,虽然刚才没看到联络人的名字,看到也应该看不出个所以然,但他颇肯定电话另一头的人便是众人口中的“老大”,也是他认识的那个。
      “喂!谁!”王琥刚才被人一盘岩浆一盘冷水地泼,现在心情差到了极点,完全分不出心思来分析伤疤男交到自己手中的这一通电话会是谁打来的。在对方出声后,王琥瞬间就瘪了,“啊,是……”他讪讪道。
      这道电话有点长,让这边的气氛有点尴尬。
      试想一下,两个人对峙了很久,两度要打起来又两度分开来;好不容易终于能开扁了,突然一通电话打来,一人说:“我先接个电话。”另一人说:“好的,我等你。”然后再开始等了,等完之后一人说:“来吧,我们继续。”接着就继续打了。
      除了滑稽就只有滑稽。张厌揉了揉额角,转身往狼封走去,拽着他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拉起。
      “张厌是吧?我艹你妈的……”狼封有气无力地说着,语气里藏着委屈。
      “有机会的话。”张厌轻轻地说。
      眼见他们正准备离开,又一个好学不学、学地上那炮灰不要命的,举着钢条冲了过来。“想去哪!”他喝着,锁定了张厌的头部。
      察觉到危险靠近,张厌俯身避开,再利用自身的优势,将超过一米一的大长腿打横踢出,在对方还没能碰到自己前就把人踢倒了。
      只是,那钢条并没有随之弹开——那不要命的在被踢中前就把钢条脱手了。
      钢条落到了张厌的左肩上。是右撇子的他,左手本就没右手好使,偏偏他是用左手把狼封拽起的,现在左肩被打中了,他下意识松开手,狼封也就倒回地上了。
      狼封现在就想骂艹。
      “艹。”
      他骂了。
      同一时间,王琥那边也结束了。“我今天非得整死那机巴玩意儿!”王琥以此作为对话的终结,把挂断电话后便怒气冲冲地走来,一指戳在张厌的鼻尖上:“我不知道你有多大的能耐,但今天这人我是整定了。”
      “给你一个选择,你,或者我们。”这句看似模棱两可的话,结合一直在谈论的,答案不言而喻,“我知道你也是,正合你意。”
      张厌沉默着,听着电话铃声再次响起、看着伤疤男听完电话后便让人走来围着自己,大概能推断出通话内容:给过选择了,他选,就那样;不选、要打,那便打吧。
      做,还是打。
      回头看了看地上那随时会昏迷过去的人,张厌并不排除他在自己揍人或者被揍的时候会被拖走,所以后面的事对狼封来说,结果是一样的。
      王琥不耐烦地看了看表:“那看来是我们了,上!”
      看着几人顶着一脸不怀好意地走近狼封,张厌咬了咬牙,伸手抢过最靠近自己那人手上的水管。“你会后悔的。”他搁下狠话后转身,同时拖上狼封往角落走去。
      狼封再次被狠狠砸往地上,他倒抽一口气,勉强睁开了一只眼。“是他们惹的你又不是我……”他抱怨说。
      张厌没有回答,只是朝墙边打开了水闸。水柱“唦——”地喷出,他用手心试了试,皮肤瞬间就通红了。
      “……咳。”狼封看到这水管的威力,下意识噎了下口水,“我觉得我也可以有个选择,你觉得呢?”
      张厌沉着脸把目光投向他:“行,我,或者他们。”
      “可、可能……放我走?”狼封咧了咧嘴,“你帮我解绑,我可以再挣扎一会儿。”
      “然后下次在外面跟他们一块儿洗澡?”张厌的问句丝毫不像问句,语气挺肯定的。他俯身靠近,两人近在咫尺。
      狼封缩了缩脖子,假笑了两声:“你让我再想哎哎哎——”
      张厌没有再给他时间。
      不知道有没有人试过拿钢丝刷刷过自己,又或者用高压水柱冲过自己。不巧,狼封刚好都试过,虽然一个是不小心的,一个是被动的。
      他可以说,这两样差不远。
      耳畔是水柱打在异物时发出的声响,以及某人痛到极致后剩下的抽气声。
      在张厌手心下,一道虚弱的声音渗了出来:“靠……艹你啊张厌……”
      “嗯,下次。”张厌柔声说。

      水潭中央,一个少年静静地侧躺着,被打湿的头发搭在额头,将他的眉眼挡去。他的呼吸很轻,没人知道他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唯一知道的是,他很狼狈。
      少年身上的衣服没一处是干的,部分缝合处的线头已经裂开,裤头的钮扣也早已不知去向,还可以看到没有被衣物覆盖到的皮肤是红红紫紫的,一些不起眼的小血珠悄悄冒了头。
      张厌把湿掉的上衣脱去搭在自己的肩头。“满意了就滚,在我忍不住之前。”他面无表情地说。
      “当然满意。”王琥带着春风满脸转身,“谢谢你今天这场好戏。”他对那些跟他一起来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把地下的炮灰捡回后跟他上车。
      人们来了又走,偌大的停车场只剩下几辆没有车牌的废车、还在滴水的消防喉管,以及狼封,这显得他特别像个笑话。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一米一的大长腿是存在的!
    长消防喉管样的普通水喉管能用,因为那就是红色的水喉管,但消防喉管不行。
    而且是能用,不是能玩,不是能拿来对人冲。
    不行!!!!!!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5816116/8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