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以偏爱

　　《得以偏爱》

　　伏舒/文

　　2021年05月28日

　　季书灵接到疗养院护士打来的电话后就急匆匆往医院赶。

　　南溪市的盛夏虽没那么燥热，可毒辣的阳光依旧照得季书灵的小脸红润，冒着水光。

　　等到了病房外，里头的电视声放得极大，季书灵站在房门口，透过门上透明的小窗户，一眼就能看到躺在床上骂骂咧咧的中年男人。

　　是她的父亲，季荣。

　　十年前夏天的一场车祸，带走了季书灵的母亲，而她的父亲季荣也因此落了个下身瘫痪，终身都要人伺候的下场。

　　季书灵在门口梳理好凌乱的头发，深吸了口气后，才推开门走进去。

　　季荣转头看见季书灵的第一眼就变了脸色，他眉间渐露不悦，一股无名火涌上，手里的遥控就这么被他摔到了床尾。

　　季书灵的视线落在了摔得破碎的遥控上，因为遥控碰撞地面的关系，电视频道被换了，电视声喋喋不休地回荡在整个病房。

　　“据洛城财经日报得来消息，洲陆集团继承人上个月已从国外回来，洲陆集团即将迎来新征程？洲陆集团现任总裁陆洲霆回应称，集团新继承人是他的同胞亲弟弟，名叫陆洲霁。曾经就读于洛川一中，当年高考全省总分第一的成绩被五所国内顶尖院校录取，可他并没有选择国内的学校......”

　　季荣盯着电视屏幕，气得伸出手指点了点屏幕上播放的内容。
　　“你看看，从洛川一中出来的多么出息，当初我花了那么多钱供你上洛川一中，而现在只是让你花点钱找找关系帮你弟弟弄去洛川一中，你都做不到？”
　　“我现在指望不上你了，你还想让我连儿子都指望不上？”

　　季书灵从电视机里听到“陆洲霁”这名字时，有一瞬的晃神。

　　等季荣的抱怨终于结束后，她才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季荣，说话语气不疾不徐。
　　“上洛川一中就一定有出息吗？我也是从洛川毕业的，你不还说指望不上我。”

　　季荣被季书灵这番言论气急“你看看你现在混成什么样？连自己的丈夫、家庭都守不住。我是要指望你二婚能找个比白显聿还要有钱的，好给我养老是吧？”

　　季书灵轻扯嘴角，她早就对季荣的嘲弄不以为然了。

　　自从季荣破产后，他开始暴露本性，对她和母亲冷嘲热讽，好在出了车祸瘫痪了。

　　现在的季荣顶多只敢过过嘴瘾数落她，他也怕要是把季书灵气走，他就真没了给他花钱看病的人了。

　　“南溪现在发展越来越好了，在这读高中未必就比洛城差，更何况让他一个人在洛城读书，你就能放心？”

　　季荣眉眼间不悦渐浓，说话语气急促不客气“谁说让小承一人去洛城了？要不是你嫁给白显聿，我们堂堂的洛城人至于这么憋屈窝在这小小的南溪？”

　　季荣嗓音极大，压根不给季书灵留一丝脸面。

　　他说的理直气壮，将一切的归根结底都推脱给自己的女儿。

　　虚掩的房门外围满了人，都是被季荣的大嗓门吸引而来的。

　　季书灵紧了紧手腕，轻笑地低下头叹了口气“说来说去，我看是您想回洛城了吧？”

　　被拆穿心思的季荣没有一点羞愧，反而觉得自己占理。

　　他的鼻腔重重哼了一声，说“不回去留在这让人看你的笑话吗？你不要脸，我跟你弟弟还要。”
　　“就你在这起早贪黑的上班赚二三千块钱，都不够我一个月的医药费。没有白显聿，你就什么都不是。”

　　季书灵紧咬着下唇瓣，隐忍着情绪。

　　没错，他说的对。

　　没有白显聿，她连给自己爸爸买药的钱都没有。

　　季书灵想到这竟然想笑，看看，她对她的爸爸有多了解啊。

　　还好，还好。

　　早结束就不会拖累谁。

　　——

　　季书灵离婚后就在南溪的老城区租了一套五十平的老房子，小区是残破的老小区了，没有电梯，他们家在五楼，等季书灵走到门口，正巧碰到刚要出门的季书承。

　　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个头快要超过季书灵。他单肩背着黑色背包，大半边脸被黑色鸭舌帽遮挡住，看不清面容。

　　“你要出门？”

　　季书灵侧过身让出半大的过道，面前这个少年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她爸爸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季书灵本该是厌恶的，可当他被自己的母亲骗到她家来，就这么丢下他不留痕迹离开的时候，季书灵觉得他们两个还真是同命相怜，没了母亲，还摊上这么个爹。

　　季书承点了点头，他拾起目光望向季书灵，浓墨的眼眸里藏着看不明的情绪。

　　像是察觉出什么来，季书承的眉不由地轻蹙起。
　　“你去医院了？他又找你麻烦了？”

　　季书灵眉心一挑，她自然是知道季书承口中说的是谁。

　　对于季荣，永远都是他们两个最不想提及的话题，可又偏偏避免不了。
　　“嗯，是医生找我。对了，这两天估分怎么样？大概能考哪里？”

　　季书承“还可以，上南溪一中没问题。”

　　季书灵松了口气，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思忖片刻道“第一志愿填洛川一中吧。”

　　季书承脸色有些不好看，原本俊朗的五官紧皱在一起，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渐渐不好。
　　“是季荣跟你说要回洛城的吧？呵，他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现在还做梦想成为有钱人？”

　　季书灵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从旁边一线缝隙钻进屋里，季书承后退一步，一把将大门关上。
　　一瞬间气氛陷入沉静，季书承回头盯着季书灵将手上的包放下，又在一旁沙发椅上坐下，她没有看向季书承，只是开口说。
　　“是我说的要回洛城。”

　　季书承紧锁着眉头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身影，等着她继续说完。

　　“南溪终究不是我们的家，我也离婚这么久了，在这里待着也没有意义了，再待下去也怕被人闲言碎语。”
　　说话间季书灵抬起头对上季书承投过来的眼眸，倏地她眉尾一弯，试图让自己说出的话更加有说服力。
　　“报洛川一中吧，我是从那里毕业的，对这所学校还是很满意的。”

　　季书承咬了咬牙，只是大步往自己房间走，没一会儿他夹着笔记本出来，当着季书灵的面将志愿填好。

　　如季书灵所愿，他填了洛川一中。

　　“你放心，你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我都记着，以后会加倍还你的。”

　　季书承眼神炯炯地盯着季书灵看，说话的语气十分认真，不免让季书灵笑出了声。

　　“好，我等着你以后加倍还我。”

　　等季书承出门后，她才换了一身衣服窝在床上，等打开手机一看，才看到店长发来的微信。

　　：【小灵，这个月你已经请假三次了，你也知道最近正是店里旺季，店里人手本就不足，你这样做是增加别人的工作量，慧芳她们已经到我这里抱怨了。】

　　季书灵神色平静，也知道店长话里的意思，她是在一家服装店上班，店里总共五个员工，她的业绩并不是最突出的，又时常请假。

　　想来早就引起同事心里的不痛快了。

　　她很快就回了消息过去：【店长，实在不好意思了，等您招到人我就辞职。】

　　那头很快就回了信息，生怕是因为自己略为苛责的话导致她提出辞职。

　　季书灵只是解释道：【不是的，是我打算回洛城老家发展了。】

　　店长那头也表示理解，同样觉得自己刚开始的言论有些严苛犀利，又连连询问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季书灵知道店长只是说些客套话，也没拆穿一条一条耐心回复着。

　　等她从下午坐到夜幕降临，才终于鼓起勇气翻出通讯录里最下面的号码拨了出去。

　　那头只响了几声就被接起，电话里的女人语气有些激动。

　　“书灵？是你吗？”

　　季书灵眼眸微颤，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掩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如洪水般涌现了出来。

　　她想起在洛川上学时，除了她的班主任外，没有一个老师同学喜欢她。

　　她咬着下唇心想，这也许就是报应吧。
　　在孤立无援的时候她压根就找不到愿意帮助她的人，迫于无奈她只能打了这通电话。

　　“是我，姚老师您最近还好吗？小宇怎么样了？”

　　姚雯在那头笑笑，似乎接到她的电话很高兴“我们都很好，小宇前段时间还让我给你打电话，他想你了。我又怕影响你工作，就跟他说等你忙完这段时间再打。”

　　季书灵眼眶泛红，有些不忍心开口“不影响的，我也想你们了。”

　　姚雯听着电话里头的颤音，发觉不对，便急忙询问。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姚雯是真心喜爱季书灵，当年在班上季书灵的成绩不是最好，性子也浮躁，可她带了这么多届的毕业班，就属季书灵还与她保持着联系。

　　“老师，我弟弟这次中考成绩出来了，他估分感觉不错，我们这段时间又准备回洛城，就想来问问您，他这样能不能进洛川一中。”

　　姚雯笑了笑“回来是好事啊，回来洛城你有什么事我还能多照应下，你弟弟如果有把握的话就报洛川吧，我手头上有个名额，问题不是很大。”

　　季书灵松了口气，心里头又有些愧疚“姚老师真的谢谢您了，我实在找不到人帮忙，还好有您。”

　　姚雯知道季书灵的性子，又特别心疼她，直说什么时候到洛城提前告诉下她，她一定要来接，季书灵知道犟不过，只能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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