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

　　10

　　他从没见过话这样多的青阳。
　　“山半腰上的竹林里有间小草屋，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应该还能用，你暂时先待在那里。”
　　“上山以后，要走土路别走大路，不然容易被人发现……”青阳帮他系着包袱皮儿，“包里有银子干粮。山上泉眼不结冰，可以打到水。”
　　青阳举着一个葫芦给他看：“这儿给你备了点酒，要是觉得太冷了可以暖身子……”
　　“昨晚的那种酒很好喝。”他盯着青阳活动灵巧的手指，突兀地说道。
　　青阳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是么……承蒙赞赏，那是自家酿的竹酒，唤作‘映竹春’。”
　　“什么意思？只有春天才有吗？”他随口问。
　　“嗯，差不多。”青阳把包袱袋挂在木杆上。
　　“那我明年春天还能喝得到么？”他伸手接过挑杆。
　　“不知道。”青阳向门口走去，“朱兄，该走了。”
　　“好。”他利落地迈过门槛，“青掌柜，再会。”

　　街上的人行色匆匆，纷纷向镇北涌去。他跟随着赶集的人流，一路推搡到了集市。
　　他订了间便宜的旅店，在刀铺磨了刀。剩下的银子，他全给了几个小乞丐，让他们每天去青家客栈门口探听消息。小孩子身形隐蔽，很难被人察觉。
　　而他则每天坐在楼板嘎吱响的客店里，就着井水啃干粮。傍晚前，小乞丐们会来报告当天的情况，顺便陪他聊聊天。
　　他很喜欢他们其中领头的那个男孩子，那双乌亮的眼睛让他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他向男孩解释那句“侠之大者”的含义。
　　男孩用脏黑的小手抹抹脸，似懂非懂地说：“我以后也要当个大侠。”
　　他轻笑着去揉孩子蓬乱的头发，没有说话。

　　11

　　几日清净后，他开始紧张起来。
　　他几乎终日坐在楼上眺望窗外，景色是单调的人群。这天他却突然看到一队鲜衣怒马的兵，护着几个道士模样的人。
　　他想，总算是来了。

　　又过一日，他下楼去打水，偶然听见客店掌柜在和伙计谈论着什么。
　　“那帮官贼还挺管用，西口柳秀才家的媳妇竟然是个狐女……”
　　“啥，狐狸？真可怕……那娘子生得蛮俊俏的，我还送过她几个梨呢。”
　　他佯装无事经过，袖中却掩着紧握的拳头，力道仿佛要将骨头捏碎。
　　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不敢去想。

　　黄昏已过，他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小乞丐来。

　　他整理好衣冠，挎上刀，向店家借了一盏昏暗的提灯，朝着镇西奔去。
　　出门前，他忽然想起那一葫芦未动的酒，于是翻找出来，一口气喝下大半。口中充盈着清香的竹叶味道，是那晚他和青阳一起喝的酒。
　　拿着葫芦他思考片刻，把塞子塞了回去，背上另一半酒上了路。

　　12

　　他在胡同小巷之间穿梭。街上有掌着更灯巡逻的人，他不能贸然往大路走，况且身上还带着刀。
　　赵家的酒楼，张家的木匠铺……他在心中细数着沿途的景色，直到眼前远远地出现了一挂青绿色的酒望。
　　夜很黑，其实他根本没看出那帘子是什么颜色。只是别家好歹在旗上写个“酒”字，使人一眼就知道这儿有间酒店；而青阳什么都没写，只有光秃秃的旗子在飘动。
　　他曾问过青阳，为什么不标上字？写个姓氏也好啊。
　　那时的回答是“没有必要，别太张扬”。现在这单一的色调反而让他更快认出了青家的客栈。
　　他正有点儿小高兴，脚尖忽然传来异样的感觉。
　　似乎是踢到了什么东西，很沉，软绵绵的。他蹲下把那东西翻过来，用提灯去探照。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是个死人，身体几乎被拦腰劈断，一个曾有着乌亮眼睛和远大志向的死孩子。那双眼珠被夺去了光彩，正直直地刺上阴暗的天穹。
　　脑海中现出孩子稚嫩腼腆的笑脸，转瞬即逝。
　　他紧咬牙关，颤抖着手将男孩的眼皮合上。默哀片刻后，他站起身，再次向西边奔去。

　　街上可见的尸体越来越多，只不过都穿着墨色的官服，没有一个白衣的人。他暗自松了口气，前方却倏然传来一阵声音。
　　乒乒砰砰。刀剑碰撞的脆响，他再熟悉不过。
　　他疾走几步，定在离客栈还有四五丈远的地方。
　　不远处的大门口，有几个人影正交错。其中一人白衣飘飘，挥剑时遒劲生姿，另几个黑影刹那间尽数倒地。
　　他一眼便认出那是青阳。
　　他拔腿狂奔过去，快到跟前时他喊了一句“青掌柜”。话音未落，脖子上忽然多出一点凉意。
　　他偏过头，就看见一段剑锋，上面搭着一小截自己的头发。
　　他诧异了。
　　然而眼前有一张比他更诧异的脸，眉目中仍流连着残存的杀气。那人开口道：
　　“朱兄？”

　　13

　　青阳坐在门槛上，守着门口。
　　大堂内没有点灯，偏逢今夜是个月黑天，四周几乎没有一点儿亮光。他只好找了个灯笼点上，放下自己的提灯，顺势坐到了青阳旁边。
　　“一会儿必定还会有人来。前些日子他们降服柳姑娘死伤不少人，已经惊动了附近县城的官府来增派兵马……”青阳顿了顿，说道，“你不该回来。”
　　他撇撇嘴：“为什么？”
　　“人与妖之间的矛盾足有千万年长，不是光凭你可以逆转的。而且……”青阳突然打住话头，转而问道，“在山上待得怎么样？”
　　“挺不错的。”他慌忙掩饰，“而且什么？”
　　青阳盯了他好半天，才叹口气道：“你也是人啊。”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轻轻的“啊”字，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青阳倏地站起来，低声道：“那边有马蹄声。”
　　他也持着刀，起身仔细去听。蹄声很杂，伴着微弱的火光。夜色中，什么人正一寸寸逼近。
　　声势如此，来的必是阵仗相当大的一队人马。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火光冲天，每个兵士都举着火把。那队伍总算行到了他面前。
　　领头的人是个刀疤脸，脆生生地喊道：“师哥？”
　　他愕然了。
　　那人很是惊喜：“师哥，真是你啊！不认得我了么？我是樊盛哪！”
　　他打了个激灵。两个月前镖队被山匪劫镖，统共没活下几个人，这人便是其中一个。虽然脸上多了条疤，但大伤已愈，还在衙门谋了个一官半职，混得风生水起。
　　“你……怎么在这里？”他极力平稳住自己的声音。
　　“我也刚想问呢，师哥来这儿做甚么？”刀疤脸依旧是一副欣喜的语气。此时旁侧凑上来一匹马，马上有个道士模样的人，伏在刀疤脸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蓦然沉下脸，道：“师哥，你身后那东西……是个妖怪，你晓得么。”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刀疤脸，一语不发。
　　“离他远点，师哥。你该知道我们是来做甚的吧……”刀疤脸按着刀，刃已出鞘三寸，“还是说，你要护这妖物？”
　　身后骤然传来剑锋的破空声，是古拙的青铜色。一片白闯进他的视野，青阳挡在了他面前。
　　“冲我来。你师兄只是我一个顾客，与他无关。”
　　刀疤脸弯起嘴角，笑道：“师哥你听见没？你还是快走为妙吧哈哈哈……”
　　而他根本不理刀疤脸。他小声唤道：“青阳。”
　　身前的人微微回过头来。
　　他伸出手，一把揽过青阳的肩，将人拽到一旁。他“噌”一声拔出刀，刀尖直指刀疤脸的额头。
　　“走什么，我是来救他的。”

　　14

　　火焰与寒光错杂交织，熠熠生辉。
　　剑刃间清脆的碰撞声在他耳畔萦绕不绝。他想看看青阳挥剑时的样子，却又脱不出空暇来。
　　不断有兵从马上翻下来，抽出刀砍向他。他迅速迎住，尚且游刃有余。
　　余光之中，刀疤脸仍张挂着虚伪的笑容，随手指了指某处，不知是给自己的手下看，还是给他看。
　　他便随着那方向望去。
　　他看见青阳。果真如他想象中一般，那人一袭白衫，立在烈烈罡风中，好似一挂纯白旗纛。
　　只是周遭敌人太多，青阳看上去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他利落放倒跟前的几个人，打算去青阳一边援助。奔过半路，却听见青阳喊道：“有人溜进院中了，青如他们还在屋里……”
　　他一愣。
　　青昱勉强可说，但青如一个姑娘家，从未习过武，若是被发现了，如何斗得过这些身强力壮的兵？
　　他立即调转脚步，向大门内奔去。

　　几扇房门后透来依稀的喊叫声。
　　他握着刀，身影匿在黑暗中悄然行进。他并不知道青如在哪间房，只能挑有人声的屋子先寻找。
　　他猛地撞开一扇门，里头一个黑衣人立在门口正要出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刹那间手起刀落砍倒在地。
　　他跨过尸体，快速环视屋内的陈设。床榻边放着一张妆台，白瓷瓶中插着玉兰枝，一旁燃着气味清幽的熏香。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
　　他紧走几步。床边铺着地毯，上面似乎落着什么东西，形状诡异。
　　他蹲下身去仔细察看，却忽然疯了似的发起抖来。
　　面前一个血碌碌的蛇头，紧闭双眼，仿佛熟睡着。旁边散着被断作几段的身体，纤细娇小，青翠欲滴。
　　他的眼中浮现出女孩子笑吟吟的面容，伴着铃响一般的笑语。
　　客栈中并不饲养动物，庭院也每日清扫。他很清楚，这蛇代表的是谁。
　　他颤颤巍巍地挣起身，向门外挪去。
　　花时正好，廊中弥漫着玉兰花的馥郁香气，钻进鼻腔里，化作了一腹的悲怆。
　　他曾发誓要救青家，此时却已无力回天。
　　他的誓愿没有实现。
　　尽管如此，他依旧找寻着。青昱生死未卜，还剩另一半希望在。

　　15

　　他感到自己的理智在一点一点被抽干。
　　他打开了所有的门，然而屋内都是空无一人。
　　他立在柴房门口。这是最后一间了。他伸手推了推。
　　门没动。像是有什么重物压住了。
　　他抓住这一丝希冀的尾巴，试探问道：“青昱？”
　　门裂开一线缝隙，其中渗出一个少年的声音：“阿明哥？”
　　他高兴得几乎要发狂：“嗯，是我。”
　　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他却愣在原地。
　　面前的人确实是青昱，只是遍体鳞伤，腹部有一道刺目的深深刀口。
　　“快进来，别被那些人发现了……”青昱吃力地挪开身体，给他让出一小块空间。
　　他坐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问问青昱伤势如何，却又住了口。傻子都能看出这伤不容乐观。他只好看向青昱。
　　“阿明哥，没想到你会回来。”青昱笑道。那并不算得上是笑，而是几声断续的、虚弱的气音。“阿阳哥去山上看过你，回来了还说你过得挺好的……”
　　他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
　　青阳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他以为自己能够救下青阳，到头来却是青阳在护着他拙劣的谎言，护着他自以为是的英雄大梦。
　　青昱见他半晌不说话，便扯了扯嘴角，问道：“三妹怎么样了？”
　　他仍旧沉默着，慢慢埋下头去，声音混着闷燥的空气：“死了。”
　　青昱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少年的肩膀开始发抖，一顿一顿地别过头去，转到他看不见的暗处。
　　他听到几声小小的、压抑的啜泣。
　　他想安慰几句，却说不出什么。
　　反而青昱很快恢复过来，抹着脸苦笑道：“那，阿阳哥呢？”
　　“他在大门外迎敌……是他叫我来寻你们的。”他答道。
　　“嗯。我这儿没事，你快去……”青昱正说着，脸色突然变得极难看，“呃，什么？！”
　　“怎么了？”他吃了一惊。
　　“不行，有人施了符咒，力量在削弱……”青昱边狠命抓着胸口，边腾出一只手来，用力拉开门，“快走！这种程度的法术，阿阳哥或许都……”
　　他停顿刹那，便抓起刀出了门。
　　急奔几步后他匆匆回头。门内的少年人影俨然消失，只有一条青蛇垂挂在门槛边，奄奄一息。
　　他一咬牙，重新向前疾驰而去。

　　16

　　火光已熄了大半。黑衣的兵尽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远处伫着一袭白影。
　　他稍稍松了口气，莫名生起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于是脚步愈加得快。然而离那影子越近，他越觉得不对劲。
　　白影子转过身来。他看见的依然是一张熟悉的冰霜脸。
　　面容之下的胸口，纯白衣衫的中央盛开着一朵嫣红妖媚的花。
　　青阳在他眼前飘然倒下。

　　17

　　脑中思考所剩无几，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发疯地冲上去。
　　青阳的胸口深插着一柄桃木剑，仿佛红花的蕊。
　　他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托住青阳的身体。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人的体温，却控制不住这温度一点点褪去。
　　“回来了？那两个孩子怎么样？”青阳虚虚地喘着气，鲜血不断向外涌。
　　他沉默不语。
　　“这样啊……”青阳阖上眼，又笑着睁开，“真是可惜。他们还小，还有许多风景可看呢。”
　　“前些日子，我看到一本晋人的文选，里头有句‘于时青阳告谢，朱明肇授’。看来是天意。”青阳轻轻叹息。
　　“别说了。”他咬牙道。
　　“朱明。”青阳轻声唤道。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不知是呜咽还是应答。
　　他心中自嘲道，第二次，竟是在这种时候。
　　“我快死了……我想请你，帮我保管这剑。”青阳吃力地伸出手，取下佩在腰间的一块玉玦，塞在他手里，“还有这个，你也一并带走……”
　　他怔怔地想，妖怪死了也有轮回吗？说什么“保管”，也许根本不会再见到了。
　　“我是大妖。不论有意无意，一生也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没有魂飞魄散都算得阎王爷开恩了，怎么可能转世为人……”
　　他发不出声音，豆大的泪珠只是一个劲地往下掉。
　　“你师弟，良心不坏，只是错入歧途。等我死了，记得劝他辞了这苦差事，不然以后碰上恶妖就不好了……”
　　青阳愈说愈吃力，咳着血道：“水……”
　　他身上没带水，只有半葫芦酒，是他临行时青阳给他的。
　　青阳接过葫芦，打开塞子抿了一口。氤氲酒香掺杂着血腥味伸入鼻子，他喉头一酸。
　　青阳似乎有点儿惊喜，但极度虚弱之下只能发着气音：“你还留着这个啊……”
　　他感到手中的重量悄悄在消散，轮廓在变浅。从被桃木剑刺中的心口开始扩散，白衣包裹之下的□□慢慢化作了丝缕青烟。
　　他听见那个人几不可闻的声音：“今年春上怎么这样冷啊……”
　　他想说，不冷了，已经暮春了，院子里的玉兰开得很好，落花如流云泻地，我们还可以一起在花下喝酒，一起比试剑法。
　　酒葫芦“当”地一声磕在地上，壶口最后一滴酒洒出来又渗进泥土里，消失不见。
　　片刻后，眼前只剩下一具蟠曲的、干瘪的，蛇的尸体。

　　附近的人堆中挣起一个影来，不甚清晰地叫道：“师哥……”
　　地上随意丢着几个火把，顶端的油尚未燃尽，仍供着一点儿烁烁火苗。他抓起一个，进到了院中，寻着什么东西。
　　天将拂晓。远处，沧云山雾绕云缭，金光从东方漫延而来，透过积了一夜的水汽，折射出耀眼光辉。大地鸡鸣，天穹敞亮。
　　他手一覆，火把落在廊上。
　　他看着火苗舔舐着木制的廊柱，焰色蜿蜒而上。
　　庭院中央栽着一株正开花的白玉兰，亭亭如华盖。枝柯上开着雪似的花，和他某个月夜关于某个人的回忆。
　　他阖上门，拴上锁，转身向西一路走去。

　　18

　　《沧云镇志》载：
　　“永靖五年春，西门一客栈燃起大火，缘因不明，无人生还。”
　　“坊间有传闻曰：一平民与妖女相恋，不为世人所纳，遂纵火殉情，双双焚死，亦殃及圆方十丈内房屋皆遭大小毁坏。因乏有记载，此说始末均已不可考。”

　　19

　　“这都写些甚么玩意，还‘镇志’呢，胡编滥造。”
　　老头一把丢开了我的书。我急忙上去接住：“哎你干吗！我好不容易从王地主家借来的，丢坏了可要赔呢！”
　　朱老头是个隐居在山里的怪人，镇子上都说他是妖怪变的。不过，除了爱使一柄旧兮兮的青铜剑，总是端着酒自言自语以外，也没什么怪的。我没有朋友，便跟着他满山乱跑。
　　“这种东西坏了才好哪。正经历史不记，还人妖恋……”老头满不在乎地掏掏耳朵，“喂，狐小子，你爹喊你吃饭去呢，那么响你听见没？”
　　“哼，早听见了——朱老头，我耳朵可比你灵得多……好痛！你别揪我耳朵！”头顶上猛然一阵生疼，我连忙伸手去拍开他的魔爪。
　　“臭小子没大没小，我不过而立出头，有让你这么叫老头的吗？”老头抬着手，也许是想拍我的脑袋，却忽然停顿在了空中。
　　他的声音一下子冷了八分，吓得我打了个寒战：“阿理，快回家。”
　　我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远远近近望了半天，才发现一边草丛里伏着一条小蛇。青绿的颜色，混在杂草里根本看不清。七寸的地方有片皮褪了鳞，看上去像一块疤痕。
　　老头跟石化了似的，半晌没动也没说话。我悻悻地说：“不就是个蛇嘛，怎么的你还怕它啊？”
　　头顶树上的乌鸦叫了两声，老头还是沉默着。真没劲，还不如回家吃饭咧。我踩着石阶慢腾腾地往山下挪，走了几步又回头看。
　　朱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下去，仿佛是在跟刚刚那条蛇说话。他该不会是魔怔了吧？虽然他是个怪人，可我还是有点儿担心他。
　　狐狸的眼耳都很聪敏，即便隔着老远也能看见听见许多东西。我听到老头喃喃道什么“搞些”“招手”之类，可惜我没听懂。
　　倒是那小蛇好生有趣。别人的佩环都圆润完整，唯独老头带着个缺口的玉环。小蛇不断往玉环的孔里钻，又从缺口摔落下去。最后老头把它挽起来，一把揣在了臂弯里。
　　我震惊了——这老头难道没听过“东郭先生”的故事吗？！竟然把一条蛇带回家！
　　我生着莫名的气，气咻咻地跑下了山。

　　终章

　　怀中的小蛇扭来扭去，似乎是觉得不舒服。
　　他笑道：“别生气啊，我带你回家。”
　　“你的剑我放在屋子里呢，保管得好好的，放心吧。”
　　“你这一走也太久了吧，等得我好苦啊。不过总算是回来了。”
　　“要努力修炼哈，争取早日化个人形，我俩好一起练剑喝酒……”
　　他恍然觉得自己的眼眶热乎乎、湿漉漉的，干脆随手一抹，加快了步子，向山上的竹林深处走去。
　　其时正是仲夏。盛阳当空，散与万物。
　　河楚海晏，天地清明。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