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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
在烟雨楼发生的事情，安云帆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自然不可能道歉。
他会答应来祠堂反省，一是因为他不想生事，二是因为他又不可能真的老老实实跪一晚，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脚步声传来时，他不是没有听到，或者说就是因为听到了，他才特意跪得笔直，只是没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杜莫骞。
饶是安云帆淡定惯了，也觉得很不自在。
怎么说呢，就好像一个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人，突然就一个小奶娃给收拾了，然后这一幕还刚巧被自己的死对头见到了，很羞怯。
“你怎么在这里？”
安云帆故意用恶声恶气的声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只一眼杜莫骞就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眼角的余光扫向他微红的耳尖，心里的烦躁怒意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鹰眸缓缓抬起，露出眼底浅浅的笑意，杜莫骞并没有拆穿他，将手中食盒带到身前，俊朗的面容如花开雪化，烘得人心底暖洋洋的，“给你带的早点。”
食盒精致淡雅，兰花雕饰的纹路清晰可见，线条柔美细腻，清风抚过，似有暗香飘来。
安云帆挑眉，那是自家酒楼独有的外带食盒，每日限量供应。“你赶紧走吧，我不吃。”
比起吃东西，他更担心其他人见到杜莫骞的反应，年底已经够忙了，他不想还要应付一堆人。
杜莫骞依旧嘴角带笑，完全没有把他的拒绝放在心上。“跪了一宿哪能不吃东西，你过来偷偷吃点，吃完我就走。”
“云竹知道准备，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安云帆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的跪着。
在他转身的刹那，杜莫骞嘴角的笑消失了，俊朗的面容染上落寞，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只见他将衣摆顺势一撩，席地坐下，语带宠溺的说道：“没事，你要跪，那我就陪着你。”
寂静的风像是天地间唯一的过客，来来回回游走人间，带不走痛彻心扉的情义，也带不来无缘无故的爱。
杜莫骞一直注视着安云帆的背影，眼神热切而浓烈，似被点燃的烈酒，四溢的酒香中，幽蓝的火焰正吞噬着仅存的理智。
面对如此热烈的视线，即便没有对视，安云帆也觉得他的后背要被点燃了。
良久以后，充满困惑的喃呢从安云帆口中溢出，红艳的双唇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为什么？”
声音很轻，轻得只容安云帆一人耳闻。他很想再问一次，但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问了，问了也不会是好坏。
没人能做到喜欢一个讨厌了十几年的人，杜莫骞也不会例外。
安云帆心里的纠结，杜莫骞自然不知道，此刻他正望着安云帆的背影痴迷，觉得他怎么看，怎么都好看。
就在这时的坐姿，杜莫骞往祠堂内靠了靠，语笑潋滟的提醒。“云帆，我就在你身后，你什么时候跪腻了，想吃早膳了，什么时候就叫我。”
积雪还未消融，心底的冰墙却早一步悄悄化了水，安云帆不知为何，自己眼眶会觉得有些热热的，涨涨的。
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一口气，安云帆努力压下心底的异样，闷声催促，“杜莫骞，你快点走吧，我不需要。”
既然这么关心他，那怎么不去打听一下他是为什么被罚，虽然杜莫骞只是一个害他被罚的契机，但没有契机，哪来的开始。
从小到大，杜莫骞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这种契机了，每次只要扯上他，他都会被罚，脾气也会变得暴躁，完全不像平时的自己。
“那你先跟我回去，等你用完早点我就走。”
安云帆扶额叹息，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杜莫骞这么难缠，还有他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会跟他走，这十几年的互殴吗？
不想理人！
既然他想在雪地里坐着，那就坐吧，反正当兵的都皮厚，冻一冻就当是强身健体了。
安云帆垂首闭嘴，不再开口说话，跪拜的姿势非常标准，再有小半个时辰他就可以离开了。
他想安静，但某人却不肯消停，除了一开始的安静，现在不管是眼神，还是嘴巴都非常的不安静。
总是借着各种由头，不停的在门外叫他，语气还一声比一声哀怨，活像个百般讨巧的小媳妇儿。
安云帆听得是一个头两个大，第一次发现，原来杜莫骞的话这么多。
哒哒哒…
安家大爷终于带着一群人姗姗来迟，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脚底一滑，差点跌了个狗吃屎，好在旁边的安云凯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才不至于丢脸丢在自己家。
祠堂内，安云帆正乖巧的罚跪，背脊挺直，如墨青丝流泻而下，规整的垂在身后。
一门之隔的杜莫骞席地坐在门边，怀里抱着回味楼的专用食盒，半个身子都探到了门里，平时严肃冷然的脸，此刻尽是谄媚讨好之色。
“云帆，别跪了，我肚子好饿，我们去用早点吧。”
可怜巴巴的语气，可怜巴巴的表情，再配上将近一米九的高大身材，英俊面容，怎么看怎么得诡异。
安家大爷不自觉的脖子一缩，圆滚滚的身子也跟着抖了抖。
若非他亲眼所见，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敢相信这人竟是杜莫骞，那个百姓心中的百战之王，盛朝最年轻的护国将军。
“王爷？”
“咳咳…”杜莫骞不自在的咳了两下，刚才太投入了，连他都没注意到有人来了。“什么事？”
“额…”不是您先登门的吗？怎么反而问他有什么事。
虽然很想这样说，但安家大爷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半点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安云凯脑子转得快，不动声色的对了安家老爷一把，主动伸手去扶杜莫骞，“王爷，外面冷，不如先随我和父亲去前厅暖暖身子吧。”
说话时，安云凯悄悄的瞥了安云帆一眼，又很快的收回了目光，只是垂下的眸子里远没有他表现出现的这么平静。
杜莫骞保持原来的坐姿不变，抬头制止了安家父子的行动，转头望向安云帆，期间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回安家大爷总算是找回一点当官儿的机灵劲了，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对着安云帆的背影连连招收。
“一起，一起，都一起，云帆快别跪了，随王爷去暖和暖和。”
“侄儿这还差一刻钟才到时辰，就不去了，免得一会儿祖父生气了再罚我。”安云帆头也不回的拒绝道，挺直的背依旧直挺挺的，没有一点起身的征兆。
安家大爷并不强求，转头就弓着腰试探性的对杜莫骞说道：“王爷，那我们…”
“那就一起坐吧！”杜莫骞抬头望着安家大爷，非常体贴的拍拍身边的位置，一脸的理所当然。
“这…这…这…”安家大爷卷着舌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杜莫骞挑眉，说话的语气比地方的雪还要冷上几分。“莫不是安大人不愿意同本王同坐？”
“不不不，下…下…”安家大爷普通一身跪在地上，胖胖的身子都成了筛糠。
他不过就是礼部的一个办事员，不要说杜莫骞了，就是礼部尚书他也没见过几回，被杜莫骞充满冷意的眼睛一瞪，他都想直接晕过去了。
好在，老子不行，儿子上。
“王爷息怒，您大伤初愈，父亲只是担心您受了地上的寒气。”安云凯强装镇定，额头上依旧冒出了一层薄汗。
这就是上位者的气魄，果然很不错。
安家大爷手脚忙慌的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连连附和，以现在的情形，他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了，杜莫骞这根本就是要护着安云帆。
也不知道他儿子怎么会说安云帆开罪杜莫骞，这不是开玩笑吗？
安大老爷压下对儿子的不满，脸上重新堆砌笑容，嘴角使劲往两边咧开，逼着它又灿烂了几分，一路爬行到安云帆身边去拉人。
“云帆你快起来吧，你祖父疼你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你的气。”
不管安大老爷如何拉扯，安云帆脸上始终都只有淡淡的表情，身姿挺拔，说不起身，他就不起身。“大伯，您快别这么说了，安家的列祖列宗在看着呢。”
“爹，既然二弟想跪，就让他跪吧，反正他在祠堂也冻不着。”
对于安大老爷的态度，安云凯是看不上眼的，但那毕竟是自己父亲，他不能真说他什么，但安云帆就不一样了，他是他弟，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安家大爷左右为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混沌的脑袋实在是不知道要怎样解决眼前的困难。
侄儿不听他的话就算了，儿子也不听。
至于剩下的另外一个人，那就只有他听他的话的份儿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安家大爷望了杜莫骞身边的位置一眼，还是选择乖乖爬回一开始跪着的地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安家大爷觉得他的膝盖要断了，冻得骨头冷，腰也涨得不行，抬头偷瞄杜莫骞，他依旧嘴角带笑的看着安云帆。
安家大爷无声摇头，他这次被自己儿子害惨了。
终于，在安家大爷已经浑身缩成一团的跪趴在地上时，室内的安云帆终于动了动。
他以手撑膝，正慢慢的起身，可能是因为跪得太久，他才刚起身，突然踉跄两步，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栽。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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