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相识

　　云州城内太守郡。
　　大堂里一个戴着银面具的紫衣银甲少年站在四方桌前，正认真看着桌上的地图。
　　鸦雀无声。
　　急切的许多的脚步声打破太守府的宁静。
　　那些人进的门来，下跪，“臣下（末将）参见大将军。”
　　少年抬头，摆手，“起来。”
　　声音有些沙哑，体现了说话者的少年身份。
　　那些人起来，各自按自己等级排了。
　　一名中年大将出列，“末将萧至忠。”
　　少年看他，黑色战甲，身材高大，两眼有神，武功极好，那双眼是睿智之眼。
　　“萧将军，本将军在帝京听过关于将军之事，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寻常，不愧我大周之栋梁。”
　　萧至忠弯腰，“大将军谬赞！”
　　少年看看他，指了他的身后的年轻男子，脸上神情冷淡，不可忽视，“这位想必便是姚将军了。”
　　那男子拱手，“正是末将。”
　　少年轻轻点头，“极好极好！”
　　转头，看他的后面，男子脸上带着浅笑，看来十分温和，“宋将军。”
　　十分肯定的语气。
　　那宋景点头，似乎十分赞赏地笑，“末将宋景拜见大将军。”
　　少年点点头，再看另一列，为首的便是叶越，身后是一个穿青色官服的人。
　　“林乾林太守，辛苦你了。”
　　那林太守听了顿时觉得十分感动，行礼，“臣下，臣下……”
　　少年挥手，“林太守做得极好，这十余天云州未被攻下，林太守功不可没。”
　　“这实在是一位义士的功劳，和林某无甚关系。”
　　林乾说完，这厅中却没有声音。
　　等了许久，林乾微微抬头，便见那少年托着下巴，似乎在考虑什么。
　　叶越看在那似乎在思考的少年，笑了笑，轻声说，“林太守，可否让那义士进大厅一见？”
　　林乾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臣下这便去请。”

　　待林太守出了门，叶越上前，“大将军。”
　　那少年回神，抬头看他，“叶越，何事？”
　　叶越轻咳一声，看了看另外三个将领。
　　一个面色依旧郑重，另一个脸色依然冷漠，还有一个带着微笑，看向他处。
　　“大将军大人，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位林太守说的义士。”
　　“怎么？”还是萧至忠觉得少年的想法有些不同。
　　“这位义士煽动人心实在极为厉害。这云州城中有许多从其他四城而来的难民，而云州本郡也可谓人心惶惶。直至今日，云州可以说并不安定。其中，云州本地人并未离开，是因为他们眷恋故土。而其他难民则并无眷恋一说。此时，那人竟然可以让留在云州的百姓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让西陵几次小规模地出击都有去无回，这位义士实在是聪明的谋士。”
　　萧至忠点点头，“末将也如此认为。”想了想，“只是不知这位义士能否为我军所用。”
　　少年看他，虽然看不到面具下的表情，但萧至忠还是觉得会是十分认真的表情。
　　少年并未回答，转而说道，“萧将军，本王知道。本王来当征西大将军，将军麾下有很多人定然不服，我也知道萧将军出于对朝廷和本王皇兄的忠心和信任，定然会认真地辅佐本王。但是，本王会证明给各位看，本王担得起这个征西大将军一职。本王的皇兄是大周的帝王，本王的家族是大周的皇族，本王定然会保护大周，保护大周百姓，保护这大好河山。”
　　萧至忠听着一震，跪了下去，身后姚崇宋景也跪下，“末将定然会好好守护大周，守护大周百姓，守护大好河山。”
　　少年和叶越交换一个眼色，笑声极低，“起来吧，三位将军，那位义士也该到了。这样，被世外高人看着实在不妥。”
　　萧至忠听命起身。
　　少年扬手，“三位将军请坐。小英子，给三位将军和叶公子上茶。”
　　一个声音传来，“是，王爷。”
　　少年笑，“小英子，自十几日前，你就该称本将军大将军了，王爷这个称呼还是回京再称呼了。”
　　“是，大将军。”

　　给四人奉上茶，另外还有两杯茶盏，空在那里，等着人来品饮。
　　茶过半盏，才听到脚步声传来。
　　一个十分急切，另一个则显得十分悠闲。
　　朝大厅而来。
　　前面的是太守林乾。
　　后面的那人跟着林乾进了大厅，只是低头，“小民拜见各位将军大人。”
　　只是一个少年，极平常的相貌。
　　“公子，请坐。”
　　晏于世招呼。
　　那少年也不推迟，坐在一个空位上。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杜淮秦。”
　　晏于世笑，有些愉悦，“原来是杜先生。”
　　“杜先生哪里人氏？”叶越开口。
　　那少年也没转头看叶越，低头把玩茶盅。
　　“灵州人氏。”
　　叶越挑眉，“哦？家中有几口人？”
　　“只有一个师父。”
　　叶越还要再问，却看到晏于世轻轻摆手，“这几日，本将军也知悉了，真是辛苦了，杜先生。”
　　杜淮秦仍旧不抬头，似乎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不敢。”
　　“本将军代替这云州谢谢先生之功。”
　　杜淮秦抬头看晏于世，“他们已经谢过了。”
　　晏于世的声音有许多的笑意，听来十分愉快，想必那面具下的脸是笑着的，“杜淮秦，我叫晏于世。”
　　杜淮秦看他，神色不变，“小民见过晏将军。”
　　晏于世摇头，“老实说，不好。这云州还真是不习惯。本将军有一个请求。”
　　杜淮秦无语，“将军的吩咐，小民自然要听。”
　　晏于世笑，“本将军与杜先生极为投缘，十分欢喜，可否请杜先生成我军师，为保卫大周百姓出谋划策？”
　　杜淮秦看他，似乎在探寻什么，终是点头，“这是小民的荣幸，多谢将军的信任！”
　　晏于世摆手，“这是先生应得。”
　　视线重又投入那长地图上，似乎才想起了正事要做，“三位将军，来，我们看看这地图。”

　　“萧将军，现在西陵军现在何处？”
　　萧至忠指了指城外几里处的山脚。
　　“围云州有护城河云河，过去不远就是近云山，而西陵十五万大军便驻扎在这里。”
　　“免战牌挂出去了？”
　　宋景点头，“一到此地，便按将军的吩咐挂出了免战牌。”
　　晏于世点头，“看来这西陵王还是懂得规矩。萧将军，西陵王手下有哪些值得提防的将领？”
　　“西陵左军左将军是西陵大将军的李降，此人十岁从军，二十余年间从一员士兵成近日的大将军，军功无数。”
　　叶越点点头，“西陵王本是西陵三王子，虽极受民众爱戴，但西陵王似乎不打算把王位传给他。上任西陵王暴毙之后，这位李将军便成了三王子手下助力，终等王位。”
　　“叶大人说的是。西陵王在西陵军中威望极高，有西陵战神之誉，用兵如神。”
　　晏于世轻笑，“看来西陵王是一个好对手。那右将军段伯伦？”
　　“段家是西陵贵族之一，段伯伦武艺精湛，心思缜密，实在不得不防。”
　　“中将军是窦静，此人此次是第一次出征。但西京城便是由窦静攻下。”
　　“听陛下说，这段家与窦家都是西陵权臣之族，而此次，入侵我朝，两家皆有一人领兵。看来，这西陵王实在很聪明……”说完，晏于世轻轻笑了，侧头看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少年，“淮秦，你觉得如何？”
　　杜淮秦抬头。“什么？”
　　晏于世也不理会他的不敬，“你觉得这些将领如何？”
　　杜淮秦摇头，“小民不知。”
　　“那你可以说说攻打云州的段伯伦好了。”
　　“段伯伦？此人心思细密，倘若不是云州易守难攻，云州也早成其囊中之物了。”
　　晏于世点点头，“本将军也觉得如此。只是，这段伯伦为人心高气傲，此次攻打云州不成，让段家在西陵王面前失了颜面，弱了窦静一筹，段伯伦现在定然恨极了你。”
　　“为何要恨我？”
　　“你守着这云州，想必不止己方知晓了，段伯伦也定然知晓了。”
　　“无碍。”
　　晏于世笑，“的确是。”转头看看另外认真看图的四人，“叶越，你有何好计策？”
　　“此刻西陵定然已经知晓大军已到。臣下以为，明日一早，便有人来递战书，而且很有可能是李降递给萧将军的战书。”

　　同一刻，西陵王帐。
　　高大男子站在中央，面前摊着的也是云州附近的地图。
　　旁边围了三个人，分别是此次的手下三个大将。
　　年已中年的是李降，再过来的面色冷冷的黑衣男子是段伯伦，而旁边的一名身材健壮的男子则是窦静。
　　西陵王用手轻抚下巴，正在思考。
　　一时无话。
　　帐外传来脚步声，极轻，极缓，似乎一切胸有成竹。
　　那人在帐外停了脚步，“臣薛宁求见。”
　　西陵王抬头，“宣。”
　　旁有人给那人撩起帷帐，进来的是一个青年，嘴角带着笑容，一片斯文无害。
　　“臣薛宁拜见我王。”
　　“薛宁，过来。”
　　西陵王招了招手，薛宁听命过去，一眼看到了桌上的地图。
　　西陵王用手指指了指云州，“薛宁，你说，这云州是否和传言中一般？”
　　薛宁点点头，“这云州历来皆是两国重要关隘。大周也放了许多兵力在云州，而依那易守难攻的地势，这仗实在是一场艰难的一仗。”
　　西陵王点点头，“本王也是如此认为。”
　　“今日听闻大周大军已到，不知各位将军有何看法。”眼光首先落在了李降的身上。
　　“探子来报，此次大周军统帅是宁王晏于世。”
　　说到此处，西陵王双眼一亮，“果然是晏于世。”
　　“这晏于世武艺超绝，文采斐然，天下闻名，风头一时无两。但臣下以为，晏于世年纪尚幼，此前并无任何征战经验，不足为虑。”
　　西陵王摇摇头，“李降，你这便错了。本王还是王子的时候，曾去过大周帝京，曾经听闻这宁王事迹。大周上下皆十分崇敬这位宁王，认为这位宁王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而周嘉帝以及前任周仁帝十分疼宠这位宁王，有传言说，倘若宁王愿意，这两位把皇位给他都不会皱眉。而此次宁王西征，从精神上来说，便是一个领导者。”
　　轻轻顿了顿，“更何况，大周三位英武将军都辅佐而行。”
　　似乎想到什么，“李将军，你和萧至忠也对战十年有余，你认为这萧至忠如何？”
　　“末将以为，这萧至忠符合他的名字，对大周的确是十分忠心。而谋略方面，便不是很擅长。但萧至忠手下有一员军师，十分擅长沙场计谋。”
　　“那另外两位左右将军？”
　　“这……末将并没和其短兵相接。实在不甚了解。”
　　点点头，“伯伦，明日，你便去挑战那姚崇。小小交锋一场，也可以看出其为人打算。”
　　“臣下遵命。”

　　是夜，云州城。
　　晏于世居住的是太守府最好的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里住了五个人。
　　一个是晏于世本身，还有两个是他带的随从，还有一个叶越，再有一个便是杜淮秦。
　　叶越的房间在晏于世的旁边，而杜淮秦的房间在另一个方向。
　　此时，叶越坐在晏于世的房间，两人低声交谈。
　　“于世，你怎么让杜淮秦也住进这个院子？”
　　摘下面具的晏于世有一张中性的脸，却没有半份的柔弱，虽然神情很温和，却是仍旧属于少年的棱角，“杜淮秦是哥哥派来的人。”
　　叶越有些惊讶，“他么？”
　　“是，应该是当年那个神医的徒弟，哥哥说，我一人在外，打仗难免有一个磕磕碰碰的，有他在，也好一些。”
　　“是那一位的弟子？”
　　“据哥哥说，还是唯一的一个弟子。”
　　叶越点点头，“这样也好。”喝了一口茶，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真没想到你会戴这个面具。”说着，还从桌子上拿过面具，细细看了，“不过，还真是挺好看的。”
　　晏于世笑着点头，“这上面有皇家图腾，是我让哥哥专门给我做的呢。”
　　“不过戴着面具也好。”
　　“哈哈，我也这样想，这张脸，在这些军人面前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啊。”接过面具，轻轻把玩，“子然，底下定然有人不服，我带来的人，除了这三千近卫，想必其他人是不服气的。”
　　话题有些沉重，叶越也沉下来，点点头，“放心吧，他们会服你的。”
　　晏于世笑，神采飞扬，“那是自然。”
　　叶越也笑，“于世，这个面具真是不可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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