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笼子HP同人

　　第二章所有的——我的

　　如果说我是完全活着的，也许只是一个偏见。
　　——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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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孤儿院的嬷嬷们来说，这个刚出生就没有了母亲的小汤姆简直像是个天使一般可爱。比起那些个总是哭号个不停、制造噪音的婴儿来，这个比他们还要小的男孩安静而温和。他看起来颇会自得其乐，从来不吵吵闹闹。每当有人靠近并抱起他时，这男孩的脸上总是会露出甜甜的微笑，一双遗传了他母亲的暗蓝色的大眼睛滴流滴流的转着，闪闪发亮，那样子好像是认出了你并且十分乐于见到你似的。

　　这个瘦小的男婴和其他没有满岁的孤儿院收养的婴儿一样，躺在一个周围是冷冰冰铁质围栏、被褥潮湿单薄、小的不能伸开手臂、动起来会发出刺耳嘎吱声的好像是由一个笼子改装成的婴儿床上。在这个快要散架的床上挂着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巨大奶瓶，上面的牛奶是一位照顾这男孩的嬷嬷在四个小时之前灌上去的——是这个男孩半天的食量，因为预计在未来的六个小时里，这位嬷嬷不会再更换它。

　　并非这位嬷嬷忽视他，事实上，婴儿所受的照顾往往是这里最细致的。这家孤儿院收容了将近三百多个孩子，而它仅仅拥四名常驻员工——都是女人，外加一个不时给大一点的孩子上课的年老的连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的神父。

　　白色的奶液被装在巨大的奶瓶里，静静的在这个没有任何取暖设备的大房间里迅速变得冰冷——我的意思是它理应当迅速变得冰冷，而且会一直这么冷，但是它没有。实际上，当液体的温度下降到会冷的不能下咽时，不知名的原因会使得奶瓶从新变得滚烫，于是奶液很快会在奶瓶中变得温暖，甚至烫不能入口，于是这男孩的食物总是一会凉一会暖。而在它的底下，这个名叫汤姆的小男婴一双暗盈盈的蓝眼睛正仔细的盯着自己的奶瓶，尚未完全长开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好像他是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似的。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知道。但是有这股属于他的可以给自己热牛奶的未知力量总比没有这力量而让他一直要喝凉牛奶要好得多。在寒冷的天气下，这绝对会使体温过低，孤儿院的很多孩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没有过周岁就又重新见上帝去了。孤儿院的嬷嬷也早就已经习惯在冬天收养来的婴儿总会死光的【惯例】。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她们没有足够的钱为这些孩子们购置保暖的东西——没有棉絮、没有被褥、没有衣服、更缺少用来取暖生火的木柴。在这样的日子里，小一点的孩子们总是会挤在一团，十几个人躺在一张床上，把所有的可以用来保暖的东西拿来盖在身上。嬷嬷们则喝着劣质的酒精——【“一口酒，啊，上帝啊，它可比一顿热饭更能让人暖和，而且还比吃饭要少花很多钱。”】

　　与孩子们相比，她们还要维持着这家孤儿院的运转，保证在教会长忽然心血来潮来检查【我建立的孤儿院】时让这里保持着清洁和纪律。否则，孤儿院下个季度的预算就会少掉一大块——撒旦才知道这些教会拨的钱到哪里去了。

　　她们不能在冬天最寒冷的时候休息，她们要照顾孩子、检查院墙、修补任何需要修补的东西，范围从衣服到即将塌掉的危房。

　　她们还必须在冬天洗衣服。

　　大一点的孩子们——十四岁以上，会在一旁协助清洁。这些人敲开孤儿院附近一条小河上的冰，舀出降到冰点以下的水，把它们倒在大木盆里，并用一根从树上截下的棍子敲打着这些湿寒冰冷的衣服。除了孤儿院本身要清洗的之外，嬷嬷还会收来很多额外的教众家里或是好心人送来的衣物，清洗它们，并收到一点报酬。

　　冬天总是难熬的。

　　来帮忙的孩子们会得到一顿热饭——当然是额外的——他们会得到一餐混着动物油的有时还有一点点肉末的大盆土豆泥，足够填饱肚子和抚慰他们几个月不见油腥的舌头。除此以外，来帮忙的孩子还可以额外的在火堆旁烘一烘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回去睡觉之前，嬷嬷们还会默许他们可以多在火堆前流连一会，暖一暖身子——这样去睡觉一晚上都不会再感到冷。

　　而嬷嬷们，比起热的土豆泥和挤满了人连脚都站不住的火堆，她们更喜欢见效快捷并且会给人带来忘忧快感的伏特加和偶尔会有的杜松子酒。因为有些时候她们必须要站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去淘洗诸如床单或是窗帘之类的大件，没有酒精，这绝对撑不下去。

　　她们都有酒瘾，恶劣的生活磨光了最后一丝可以闪光的东西。酒精可以为她们——这些在修道院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姑娘们，提供寒冷里的过热温暖和在地狱里的虚幻天堂。

　　——让她们可以继续生活下去，继续在孤儿院里照顾和影响着这群被她们称之为【一群恶心小恶魔】的孩子们。

　　你问用水的话，为什么不用那口躺在孤儿院中央的井？哦，我亲爱的，一切困难的时候都请不要想起它。除了当摆设之外，它唯二的用途就是可以为生存在孤儿院里的众人们提供一个快速、安全、没人打搅的自杀途径。

　　这里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幸福】的东西。孤儿院里的井年复一年被死尸填满，又被清空；孤儿院的房间年复一年地被孤儿们占据，又被清空。

　　这里是孤儿院，它建在伦敦最穷苦的地区，周围除了被现实和黑暗折磨的面目全非的绝对会下地狱的人们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小婴儿汤姆知道成为一个孤儿会很辛苦，但他没有想到会这样的辛苦。

　　他知道贫苦人们的生活，并理解他们的心理状态，但是他从来没有在贫民区生活过。理解和感受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他真正潜意识里的所有关于【穷人】的一切几乎都是从现代社会发达而喜欢夸张的媒体上的来的。

　　他的上一世出生在一个中产阶级，在生活各个方面从来没有受过多大的委屈。一直到二十四岁，他还一直呆在家里，不事生产——因为还在上学。

　　也许唯一比别人突出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在三十岁的时候拿到了诺贝尔奖，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致力于研究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思想。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闲度，所拥有的生活本身更是与大众们的真实世界几乎完全脱轨。

　　小汤姆的上一世过得很顺，似乎是过于顺利了。他总是游走在大学的课堂上和政府建立的实验室里。他会在研究的空闲时间不停的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并且不停的更换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过得很悠闲，因为他有足够的资源来浪费——金钱、时间；以及得到这样一切最重要的资源——他自己聪慧的头脑。

　　他知道自己实际生活在一个被【顶尖的智慧】包装起来的象牙塔里，不过这没有关系，他挺喜欢这样的。科学家们都是这样，如果不是彻骨的孤寂和无情的冷漠，现实的烦嚣和动人的感情就会迅速的磨光他们的创造力。使得他们异于常人的思想变成平庸的怪腔怪调和惹人发疯的笑话。

　　最后，变成社会大众。

　　但是现在，孤儿小汤姆真切的感受到了身为科学家的无能。

　　虽然他大体上也算得是个学术界的全才，除了精通自己擅长的东西，几乎什么都懂得一点，但似乎他会的所有东西都不能为现在自己提供什么好处。

　　他拥有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最尖端的思想和技术，但问题是：它们不能当饭吃——起码现在不行。

　　在感受到自己现在生活的不易，全力思考对策的小汤姆最后不得不的出这样的结论：他必须一直忍受这样的生活一直到适学的年龄。

　　而且即使到了适学的年龄，除了十五岁之前的被人追捧的【天才】生活，他预计自己还是得在穷困里至少过个十几年——全力求学的时间、为未来的发展攀上后台的时间、得到教授和权贵重视的时间、拥有自己实验室的时间、从地位比自己高的竞争对手抢到成果的时间，最后才是美好而舒适的生活。

　　小汤姆知道，幼时表现的越突出，以后他在科学的道路上就走的越艰难——总是顶着天才的帽子可不好活，这是他上一世从自己的合伙人那里学到的。

　　小汤姆在婴儿床上忧郁的翻了个身，恼恨的掐着自己的脸。

　　他的生活倒退了。或许物质方面他可以忍受，他不是没有过过困苦的日子——好吧他的【困苦】和现在根本不成比例，时间也短暂得多，但他自认为自己会很好的挺过来，他对于物质这种东西的兴趣不算大，而且自己的智慧会很快的弥补这一点。

　　但是他不能忍受科学的倒退，这会要了他的命。

　　身为一个拥有自己事业和终极目标的科学家，他没兴趣回头看。他的所有就是向前走，不停的进步、再进步。

　　所有一切都不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艰难、困苦、质疑、嫉妒、刁难、金钱、身体、疾病、感情、生活、亲人、朋友、现有的道德、他可以舍弃一切正常人舍弃不了的东西，只为了自己的梦想。

　　前进、再前进。

　　为了他看得见的未来。

　　【没有什么能阻挡我前进的脚步，】
　　【除非死亡前来带我远行。】
　　他曾对自己这样宣誓。

　　但是现在，
　　哦，天啊。

　　男孩捂着自己的脸困苦的缩成一团。

　　他宁可再过得艰难一些。他甚至可以是个瞎子、可以是个哑巴、可以少胳膊瘸腿、可以半身不遂，但是他不能忍受自己的退步。

　　亲爱的，他唯一拥有的只有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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