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之歌

作者:山之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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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之歌2


      月明夜
      高远山闲闲的点着一只烟,任烟雾在指尖缭绕,心满意足的看着对面,不时地将一些菜品调到潇潇趁手的位置,偶尔提醒一两句“慢点吃,没人抢”。
      他的眼眸柔和专注,湿润的嘴唇向上挑着,全身斜斜靠在椅背上,内心从未有过的轻松安定和充实——也许是失而复得,所以尤为幸福。
      她的眼睛盯着每个盘子,嘴里塞满东西,狼吞虎咽,挥舞胳膊忙得不可开交,内心充满对美食的渴望和占有——造孽啊,啃了一个多月的方便面和罐头!

      到7、8分饱的时候,潇潇空出只眼睛,瞄瞄高远山,发现他没动筷子,把一盘还看得过去的菜推给他,又继续投入战斗。不久之后,高远山非常温和诚恳的阻止她进食——要知道,很多金鱼都是撑死的,这位离那只撑死的金鱼不远了。
      潇潇满足的吧哒几下嘴巴,扶扶过度充盈的胃,扇开糊在四周的烟火味,睇视前面的人,他有立体的五官和清俊的脸,他温和体贴又周到,他是黄维真的蓝颜知己,嘿嘿,请他帮忙约见黄维真应该事半功倍,省力又省心。

      “不行,”高远山双臂环胸,斩金截铁的拒绝,“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见真真?是不是因为顾元御?”
      “啊?!”潇潇揉揉鼻子,她没这么明显吧?一眼就被看穿了!
      “顾元御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故意拿你的事来误导我,以前他向我打探真真的时候,我虽然有奚落过他,可没他这么损,拿人家的安危开玩笑。”
      “不是的,他不是有心的,当时情况紧急,是我叮嘱他不要将我的情况泄漏给任何人的。”潇潇急急的解释,顾元御可真冤枉。
      “任何人也包括我?你知不知道,全世界如果只有一个人不会害你,那个人就只能是我,你会不会看人的啊?”高远山大受刺激,搞半天受的罪全是因为她有言在先啊,太讽刺了。
      “我,我还没想到那么多就晕过去了。”潇潇心虚的瞅过去,同时迷惑为啥心虚。

      “让你讲句好听的话咋就那么难呢?你不会说‘我本想补充高远山值得信赖,可惜就晕过去了’?”
      “我不是你,说谎话是家常便饭信手拈来,你看我刚刚请你约黄维真的时候,立马就被你看出不对劲来。”潇潇小小声的争辩,看来事情要黄了,唉,真是多说多错。可是经过认真诊断,高远山纯粹无理取闹,错不在她,唉,一切的不合理都因红线没拴对。或者是他肚子太饿脾气不好。

      高远山倒是诧异,这人是不是故意的?这象托人办事说的话么?不过,在看见她懊悔着的依然苍白的脸时,他顿时觉得什么都不用计较了,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就好,或许她确确实实曾经非常危险。
      “你还别说,顾元御这个忙我还非帮不可,只要他和真真两个成双成对,我就少一个强劲的对手了。嘿嘿嘿。”高远山变脸很快,笑得象条狡诈的大尾巴狼。
      潇潇闻言展颜一乐,猛个劲的点头,她可省事不少呢。

      “过来。”
      高远山大爷似的刚喊完话,发现几乎同时,潇潇就已经坐在离他最近的座位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睁着,向马戏团表演杂技的狗狗正等着听吩咐,那黑色透亮光华转动的眸子里印着他的身影,他们挨得那么近,她的瞳孔中他的面目清晰而真实。刹那间,心底涌出一股暖流,使得他全身的线条变得温和柔软起来,连语气都带着柔和的味道,“你之前不是找我筹钱吗?我觉得现在差不多够你用了,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好划过去,要是还缺,我再想办法。”说着话,高远山情不自禁用手摸摸她柔顺的长发,把她的头拥向自己。
      今天他不太正常,呃,都怪那根红线。

      潇潇从来都没为金钱操过心,对之没有概念,也没碰到非要用钱来解决的事情,所以没考虑过人类如何获得大额现金,经过田女士一提点,稍加琢磨,明白高远山对她的委托很重视,也非常慷慨,而筹现金也不是那么容易。探出头看他瘦下来的脸,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高远山,我现在不用钱了,真的,”潇潇坐直身体,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想骗你,是我想帮顾元御,我没想过要弄点钱那么艰难——”真是的,自打知道高远山红线挂她这里,搞得她压力大得很,凭什么总是让她感到做了亏心事啊,她又没伤天害理。

      高远山进一步了解来龙去脉后,也不说话,只管上下左右来来回回的打量潇潇,搞得她提心吊胆以为叶琼第二来了,悄悄往椅子空隙处挪,欲找个机会逃窜。尿盾的借口将将想好,高远山就移开那令人焦灼的目光:“潇潇,不错啊,对老板极其的尽心尽力啊。”简简单单一句话,他却一直在重重的点头。要是能看得见那根红线,潇潇这会肯定变个大剪子出来直接就把它喀嚓了,看把好好的一个人整得这么不正常。

      好在最后事情有了定论,潇潇不用插手管,高远山将去和顾元御面谈,争取H公司和Z公司合作,实现双赢。
      高远山摸着下巴告诉潇潇,H公司研发实力雄厚,Z公司资本运作更胜一筹,两家一起就是强强联手。虽然顾元御性格多疑,但是执着且有诚信,沉稳又不失魄力,和他携手让人放心。

      两人再闲话一阵,说起前段时间的遭遇,潇潇只说是顾元御救了她,其他的闭口不提。
      高远山的幽默名不虚传,潇潇因田女士会见而生起的愧疚和不安渐渐淡去,心情好起来,眉梢眼底都带上笑。蓦地,高远山盯着潇潇的左手腕,那里多了一件首饰,由于温软滑润,莹白柔暖,几乎与她的肌肤融为一体,似乎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所以他一直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咦,这个好像在哪里见过?”

      潇潇反应很迅速,用右手戒备的盖住,见高远山神色惊疑,赶紧澄清:“这手镯现在已经送给我了,你休想——休想我再送给你。”她原本是怕高远山要回去,话讲一半醒悟过来,他未必就能看出这是他们家的东西,世上一模一样的东西多了,尤其是玉饰,除了刻着标志的,谁能保证就是自己家出来的?而她可以确定,她的这个可没有任何记号,哈哈哈。
      高远山一怔,开怀道:“小气!我就是看着好看想多看几眼,又不和你抢,不能吃不能喝的,又这么小,我还戴不上,抢来有什么用?!”

      回到山水家园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就似墨黑的天幕掉进一个发着光的香蕉。高远山的眼睛在月色下,包含太多内容,潇潇看不明白,但是她直觉一定和红线有关,所以匆匆告别。刚进门洗过脸,却见高远山施施然的来借厕所用,还双手一摊做无奈状,表示人有三急没办法的事。

      “天哪,潇潇,你确定,这地方还能住人么?”
      潇潇本来因家里过于混乱时接待不速之客而生出小许惭愧在听到这声鬼叫后分崩瓦解,不甘示弱的顶回去:“谁说不能住人?我昨天,以及昨天的昨天,以及若干个昨天,都住在这里,怎么叫不能住人了?”

      高远山一边挑剔的看沙发上乱七八糟的食品包装袋,一边说:“你就住在这里?我在你楼下守了几个晚上几个白天怎么都没发现?”
      再看到茶几上零零总总的速食以及一些残留的垃圾袋,高远山皱眉不确定的问:“你白天不出门的?晚上也不开灯?你是不是在躲什么人?告诉我那个人!”

      潇潇吓一跳,这都能蒙出来,快要成精了。赶紧把他推向洗手间,不是急得很吗,咋还有闲情逸致扯这些?
      一出来,高远山就冲潇潇诉苦,说他这些天都没睡好,头晕眼花,不能疲劳驾驶,会出事,总而言之,找各种借口要借宿。
      “我看你这里还有两间客房,能不能......”
      “那是我两个朋友的——”
      潇潇本来想以卫生差,条件不好,被褥不够,孤男寡女等等理由来拒绝,话还没说出,高远山就霸住沙发,把上面的杂物统统掀到地上,歪躺着勿庸置疑的说:“我今晚就借这里睡啦,别这么小气,还有,你千万不要来打扰我。”

      潇潇咋舌,他不是很嫌弃这里吗?刚刚不是最看不惯这沙发吗?天哪,一定又是红线。
      夜深人静,月洒西窗,潇潇轻轻推开门,看高远山蜷着身体,睡得很不安稳——沙发对于他而言,还是太短。
      对他念了个安眠咒后,潇潇咬咬牙,让他梦游一般走进自己的卧室——另外两个房间,自从搬过来,就再没去看过,灰尘不知道能堆多高了。
      不习惯与人同床,潇潇也给自己用了个安眠咒。

      几乎是被太阳晒醒的,潇潇睁眼时窗外白花花的日头正盛,忙把高远山弄回沙发,然后站在旁边等着他醒来,她得做做关于关于红线的思想工作,任它横亘在两人中间,大大不妙。
      高远山谨慎的扭扭脖子,甩甩胳膊,蹬蹬腿,一切正常,照常理,睡资不正确会腰酸背痛,手脚不灵,搞不好还会面瘫,可他不仅全身舒畅,更是好梦不断,真正神奇。

      “早啊,昨晚睡得还好吧?”潇潇笑眯眯的问。
      “很好很好,这沙发真不错。”
      “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搬回家,要睡多久就睡多久。”

      “我昨晚隐约记得,你好像出来看过我一眼,然后我就睡得很香甜了。”高远山想,长进了啊,知道提前堵别人的嘴了,不要紧,他想赖住一个人,有的是办法,“看来有些事情,不由得人不相信,人啊,内心深处都有种神秘的潜意识,我的潜意识,就是要等着你来关心一下,才能踏实了,光有沙发不顶用,关键是人。”

      越来越不成话了,看来红线的效用正渐渐彰显出来,还是直接切入正题吧。
      “高远山,你仔细想想,自从遇到我以后,你是不是就和原来不一样了?我指的是思想上和行为上,以及情感上。”
      “连你也发现了?没那么迟钝嘛。”

      没有否认就好,再接再厉:“你不觉得奇怪么?不觉得莫名其妙么?没有怀疑么?”
      “没有,我认为本来就该这样。”
      真急人:“你难道没发现不对劲吗?原本你会喜欢很多人,会对她们都好,将来还会有更多人让你喜欢;原本你自由自在,潇洒自如,都是别人在意你,你何曾需要留意别人;原本你的一生是无拘无束,事业有成,女人成堆——”

      “潇潇,你到底想说什么?以前的事,我很抱歉,自从见到你之后,我真的没有想过别的女人,就只把你一个放在心上。”
      没有按照预想铺开的情节,高远山幽怨的声音,以及刚刚一番话的适得其反,令潇潇顿觉江郎才尽,无力的说:“我的意思是,你就没有想过,是月老错把你的红线系到我这里吗?”
      “是吗?”高远山收敛面容,一脸认真的说,“如果是那样,我要感谢这个错误,让我遇见你。如果不是这个错误,我的一生就会缺少最有价值的东西,我的命运再好,也不是现在的我所喜欢和希望的。我认为,我和你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没有试过,你怎么能断定我们在一起不是天意呢?”

      面对高远山灼灼的目光和咄咄的逼问,潇潇不得已搬出真实想法:“我本来不是要和你讨论这些的,我是想提醒你,你变了很多,不能因为我们间多条红线就影响到我们的正常生活,我们得保持距离,最好你不要想我,不要见我,不要关注我;如果我找到你,你也要坚定回绝;你还是要象以前那样去结交不同的女朋友.....”
      “潇潇,你真的以为我可以办得到?你太看得起我了。”高远山苦笑,“希望你能考虑考虑我们在一起的可能性,而不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好像真的伤心了,潇潇不敢再说话,直到问她是不是可以确定躲的那个人不会再来找时,她才活跃起来,比出胳膊,做一个强壮的手势,表示别说对方不敢来,来了她也不怕。力量型选手涉及到力量问题,那才能真正找回自信。
      可惜高远山总是有点闷闷不乐,也不去上班,吃饭的时候话少很多,让人极度不适应,分别的时候按着她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要她保证,不会再没有征兆的就消失,因着他说的另外一句话,潇潇答应了——那句话是“否则会要人命的。”
      也是这句话,让潇潇确认,红线的问题一丁点都没有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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