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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终是悔
大雁南飞,不觉中,已是深秋。
气候季节在变,紫禁城中的皇帝在变,朝代在变,不变的只有挚婳楼的红红火火。这么多年,挚婳楼将贤宗帝御赐的“天下第一楼”名号诠释到了极致,来往客终日源源不断,望入挚婳楼为艺伎婳女的平民女子与达官贵人之后数不胜数,似乎,挚婳楼中婳女的地位已与宫中宫嫔地位平齐。
我是在去年冬末,踩着即将消融的皑皑白雪随着娘亲入了这块是非之地。一如前朝宠妃抒明妃遭毒害死前留下的那句话话:“风光背后,终有是非,不随是非胜,便随是非衰。”一般,入了这楼才知这是非种种恰如宫嫔争宠,年年来楼中资质不凡的婳女死的死残的残,最终站在风光顶峰的寥寥可数。
这一切,是有原委的。
前些年楼中主事婳女栀姬见楼中婳女气度消沉,为振奋婳女们的好胜心与热情,其仿着宫中的宫嫔品级为婳女划分了阶位:天阶称姬,一阶称伊人,二阶称佳人,三阶称茶榭婳女,四阶称卿芳婳女,五阶称言采婳女,六阶称黎纱婳女,七阶称濯清婳女,八阶称逐花婳女,九阶称茗顺婳女,十阶称淑忻婳女,更有未出堂接客的婳女称仕香婳女,均是选了美好悦耳的字眼。除此外,更在京城中寻觅了二位儒雅公子是为东西二窗掌事公子,掌理楼中诸事与婳女的晋阶。
一时间楼中众婳女竞争日益激烈,栀姬对此十分满意,在年满二十五时,依楼里的规矩嫁予左安王为正妃,史记是为左安王昭栀嫡王妃。她在出阁前,将楼里的规矩另添数条,其中就有对婳女接客与出阁的条件。挚婳楼规明令:婳女年满二十五出阁嫁入各王侯家中,二阶下婳女仅可是为侧妃,六阶下婳女仅可是为侍妾。此条令一出,楼中竞争更为激烈,各婳女为晋阶不择手段。
我两年仍未出堂,亦是因为如此。两年来,独独屹立不倒的,只有正厢涟房中的那位一阶彼香伊人柳寒。
她的手段非比寻常,出手利落不留痕迹,无数婳女命丧她手,两年来,她接的客还以玄安摄政王灏旦最频繁,楼中人人都说这摄政王嫡王妃的位子,她是坐稳了的。若不是这次的偶然,我和念凉的命运,也不会就此改变。
明奕从五年迈入六年的这一日,离彼香伊人的二十五岁生辰不到一月时间,按理说她的婚早该定下了的,可消息迟迟未出来,只依稀听各个出堂婳女传着说彼香伊人在年前便被摄政王拒婚了,东窗公子替她择了一位二品柳笃侯,彼香不愿,于是婚事便一拖再拖。
那日我抱着筝琴莲步无声地从正厢涟房走过,那声音不偏不倚地传入我耳中,那是彼香伊人温润可人的暖音,她道:“他明知本姑娘身子早已不干净才被灏旦拒婚,拒婚也就罢了,可那柳笃侯算是个什么东西,他有十五房侍妾侧妃,我就算有了个嫡王妃终究是落了去年独水伊人那位从一品乐王爷一头了。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彼香伊人的婢女慌忙道:“小姐,隔墙有耳,小姐这话不能随口便来啊。”
彼香来了气,怒道:“本姑娘就是要说了,本姑娘失身于后堂小厮,那又如何,本姑娘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起栀姬更甚之,即便是失身了,也是身价万千,灏旦就算纳我为嫡王妃也不见得会失了身份……”
“嘡啷!”
一只褐色皮毛的猫咪从我脚边跳过,踢翻了彼香伊人放在门前的灯盏,烫了大大“婳”字的灯盏在地板上滚着,我反应过来速速跑开,却还是留给了来开门的婢女一个逃离的背影。
果然不出所料,次日清晨,训导嬷嬷早早地摇铃命所有仕香婳女集中于后堂。彼香伊人着一身绿萝杜松褶裙,挽了粉翠色的臂纱,长长的乌发如瀑布一般泻下,只在脑后挽了一个小小的玲珑髻,用了艳色的牡丹装饰少许,她轻启红唇,却似海啸一般令人撼动,道:“都转过身去。”
我们双手扶在腹前,几十名仕香婳女整齐的红色束腰长衫,黑色曳地长裙,转身时有“簌簌”的声响。我们都是经过了择选的,个个身高相仿肤色胜雪身材纤长,挽着整齐的平髻,饰着洁白茉莉。彼香伊人就那样款款地曳着长长的裙摆从我们背后走过,瞧得那样仔细,我斜眼去看站在另一侧的念凉,她唇角含笑,似对这择选期盼不已。最终,我、念凉还有另一侧厢房的桑妍入选,由东窗公子做主让我们出堂入住东厢挂灯接客。
在我们分别入住东厢前一晚,彼香伊人邀我们在后苑饮茶赏月,她只留给我们一句话:“你们是本姑娘一手引荐上来的,谁来日若是背叛本姑娘,本姑娘嫁予王侯为嫡妻,定定是不会放过她的了。”我们面带笑意,庄重柔和,跪下朝她磕下一头,齐声应了:“是。”
彼香伊人亲自给我的房间冠了名号,是为“姩”,我门前挂的灯笼便是写了小字“东厢姩房,淑忻婳女,苏澜茜。”。
厢房宽阔,金线挑织的地毯,衣橱中东窗公子赏下的华贵服饰首饰数不胜数,一名名为浅迹的婢女侍立在一侧,我站在房中取下绾发的茉莉花,取过首饰盒中的青鸾碧玉长钗重新绾好发。我瞧着那几朵萎曳了的茉莉,终是和浅迹道:“拿出去扔了吧,已经不需要了。”
她领命出房,我瞧着镜中美艳如花的脸庞,想起那个冬末的夜晚娘亲手心的温度。或许我这一生终究是悔而无力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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