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

　　国庆后第一天就有那节电影赏析的选修课。
　　程岁宁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中午还回宿舍换了一身衣服，出门时沈宜看到她瞪大了眼睛，“宁宁，你今天居然化妆了。”

　　程岁宁有种秘密被戳破的感觉，脸立刻涨得通红。
　　沈宜被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条裙子也好看，保持住这种感觉，最近论坛上正好在选校花呢，你可是热门人选。”
　　程岁宁支支吾吾应了声，抱着书就闷头走。

　　她边走边怪黎梨。
　　送黎梨离开北城那天，她在她耳边语气十分笃定地说：“我觉得你能拿下他。”
　　程岁宁知道是那瓶温牛奶产生的幻想。
　　“真的，宁宁你不要缩在壳子里了。”

　　然后。
　　程岁宁坐到教室里还在心虚，总觉得自己那浅薄的小心机被所有人都看出。
　　老师叫她名字时，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忙从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分出一半心思来回答。

　　一节课上得浑浑噩噩。
　　这天后来又突然下起雨来，将他们都困在屋檐下。
　　程岁宁低头看着前面因为暴雨快速积成的小水洼，身后突然传来谈笑声，她耳朵自动分辨出是周温宴和他朋友，身体一怔，下意识站直。

　　他却是松松垮垮地站到她身旁，注意力很散。
　　不知道为何，程岁宁没看他，就察觉到他很累。

　　他朋友问：“你昨晚睡了几小时？”
　　“不到三小时。”

　　果然。
　　她偷偷笑了下。

　　“你真够疯的，玩到凌晨才回宿舍，回来还抱着笔记本赶报告，七点还能起来早起打卡。”
　　他打着哈欠也在笑，“别嫉妒。”
　　“滚。”

　　雨还不见小，他们都没伞。
　　那个人觉得无聊又瞎聊，“我昨晚走得早，你后来跟谁走了？英语系那个还是驻唱那个？”
　　他没搭腔。
　　“不会是都一起吧？”那人来劲了，“靠，真假的，你别死在女人身上。”
　　“假。”
　　他敷衍地应了声，隔了一秒，忽然却说：“程岁宁在，别浪了。”

　　程岁宁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她，头更低了点。总觉得隔的那一秒他本来要说课代表，但被她那天郑重其事纠正才叫她名字。

　　陆恕莫名其妙地看了周温宴一眼，又看向他身旁的女生。今天气温不到20度，女生穿了件米色到脚踝的长裙，外面套了件粉色的毛衣开衫，长发及腰被风吹的微乱，被乌云压顶的混沌日光里，她侧脸又静又白。
　　乍看有些淡，仔细看其实她其实长得很好，整个人干净乖软，温婉书气得像烟雨濛濛的江南。
　　他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目光又移了过去。

　　正看得认真，视线被周温宴挡住。
　　陆恕才意识到自己盯着程岁宁太久，有些不礼貌。

　　雨一时没停，倒是有几个女生过来送伞，自己和同伴一起撑，红着脸要把伞给周温宴。
　　陆恕接过伞，抵了抵周温宴。
　　他勾起嘴角对着女生笑了下，“谢了。”
　　女生显然是想顺势要他联系方式的，但他态度寡淡，场面有些尴尬。
　　陆恕明白人，立刻拿出手机，“同学是什么专业的，我们好还伞。”
　　对方没理他，直接问：“周温宴我能加你好友吗？”

　　程岁宁睫毛眨了眨，更加认真地看着水洼，水面不平静，频繁地溅起一个又一个涟漪。她觉得自己真没用，这种场景明明已经见惯不怪，为什么还是觉得又酸又涩。
　　可能太专注在自己情绪里，连风势改了雨打过来都没注意，直到落进她肌肤里，凉得她缩起了脖子。

　　但有人注意到了，后一秒她胳膊就被人抓住，身体被力带着往后退了一步。
　　她脑子还是懵着，就听到头顶传来周温宴的声音，“不能。”

　　女生哦了声，眼睛却在打量程岁宁。
　　没听说周温宴喜欢乖的啊。

　　程岁宁注意到她的视线，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还在认真看着雨，天好像比刚刚亮了点，雨势果然立刻小了下来。
　　没几秒就不下了，这下伞也不需要了。

　　离开时，陆恕转头又看了看和他们不同方向的程岁宁。
　　他终于想起来了，“江叙就被她拒绝的？”
　　周温宴嗯了声。
　　“那是不是说明我有机会了？”
　　周温宴拉起眼角瞥了他一眼。
　　陆恕无语，“你那什么眼神，可以再清楚点告诉我，我不配吗？”

　　程岁宁到宿舍第一时间就把妆卸了，好像卸干净了就能将她今天的冲动都抹掉。
　　宿舍里温瑶和沈宜都没回来，倪明苒不知道为什么国庆后忽然开始住宿舍。
　　她永远耳朵里戴着耳机，不是在玩游戏就是在打电话。却很少和宿舍里人的说话，温瑶不止一次吐槽她不知道在高傲什么。

　　程岁宁也静，她心底越浮躁，面上越看不出来。
　　现在她们俩在宿舍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一个看书一个玩游戏。

　　温瑶和沈宜回来时看到这情景惊呆了，在他们三个人群里问。
　　温瑶：【你俩演默剧呢啊？】
　　程岁宁：【也不用非找话题聊吧。】
　　温瑶看了眼在床上的倪明苒，【她到底为什么回来住啊？】
　　程岁宁摇摇头。

　　这个疑惑第二天就被揭开了。
　　上午刚下课，他们三一起往食堂走。温瑶正刷学校论坛，首页上飘红的帖子正指名道姓写着倪明苒的大名。
　　温瑶刚看一眼脱口而出：“日，倪明苒住回来是为了追周温宴的。”
　　程岁宁一愣，指甲不小心戳到了掌心。

　　沈宜凑过来瞧了瞧帖子内容，上面有几张照片，“怪不得专业课都翘，是去陪周温宴上课了。”
　　温瑶翻了个白眼，“她那不叫陪，是去蹭。周温宴身边空下来后，这第几个了，也不知道最后谁能拿下来。”
　　沈宜倒是想到另一件事，“孟雅瑜就住我们隔壁，这不得打起来啊。”
　　温瑶骂了句脏话，“这下不得安生了。”

　　孟雅瑜真的快气死了。
　　她本来就想复合，见周温宴这阵子都没确定新女友，她就觉得还有戏。

　　“倪明苒你要不要脸啊，抢别人男朋友。”宿舍里这晚注定不能平静。
　　倪明苒嗤笑一声，“是前男友，你真有意思之前是女友身份天天去警告别人别对周温宴痴心妄想，现在都前女友了还来警告。”
　　孟雅瑜脸色沉得可怕，上前就要来打倪明苒。
　　倪明苒更不是好惹的，直接推了她一把。刚刚还在看热闹的舍友们，立马上前拉住两人，闹大了把宿管招来，不得全部陪着写检讨啊。

　　倪明苒还在放宣言，“孟雅瑜，周温宴我追定了。”
　　孟雅瑜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跟着拉着她的室友回自己宿舍了。

　　那晚倪明苒一改常态地和宿舍里人聊天。
　　“你们是不是也看我不顺眼，索性就说开。”
　　温瑶耸了耸肩，“虽然吧，但是确实不地道。”
　　倪明苒嘴角的弧度十分嘲讽，“最看不起那种扭扭捏捏，我喜欢我就要追，我又不是小三。”
　　程岁宁感觉自己中了一剑，默默放下水杯去卫生间洗澡。

　　她以为这个事情自己只会和往常一样，做一个旁观者。
　　没想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

　　“程岁宁。”
　　是倪明苒突然叫住她。
　　程岁宁抬头看向她，晚上气温又降了些，天也不好风特别大。她不适应北方的天气，这两天一直有点低烧。
　　倪明苒站在实验楼楼下，因为已经下课有一会儿了，她被老师叫住帮忙，稍微晚了点。
　　程岁宁想，倪明苒像是专门在等她。

　　她正想问，倪明苒开门见山地说：“你有周温宴微信吧。”
　　她用的是陈述句。

　　程岁宁一怔，手心不自觉地开始冒汗，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倪明苒没给她余地，直接说：“我知道你跟他上一样的选修课，你们肯定有群。”

　　原来是这样猜到的啊。
　　程岁宁闷着声，嗯了下，又在想，那是不是对周温宴有想法的女生都知道。

　　她说出自己的要求，“把他微信推给我。”
　　程岁宁看着她，觉得她口气太理所当然了。她心里很矛盾又别扭，真的不想给。但她不给，就太容易出卖她的心了。
　　但给了好像就把他让出去了。

　　让出去？
　　就她？程岁宁觉得自己真好笑。

　　倪明苒收到后就笑起来，“谢了，有空请你吃饭。”

　　程岁宁的心情跌倒了谷底，好在舍友都知道她身体不舒服，没发现是别的原因。
　　晚上临睡前，她的忽然手机震了下。
　　她正好在刷朋友圈，消息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宴：【你给的？】
　　像是黑夜里平地而起的一阵冷风，吹得她全身冰冷。
　　她握着手机立刻坐了起来，头不小心撞到了，喉咙发涩疼都喊不出来。几秒后，他发来的下一句，更让她本就烦闷的心情雪上加霜。
　　宴：【少管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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