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依恋

　　泸市公安局门外是一条十分热闹的美食街，姜满跟着周砥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浮现暗蓝色，马路两旁林立的路灯发着橙黄的光芒，小吃车前烟雾缭绕，汽车的鸣笛声，小贩的叫卖声，来往路人嬉笑打趣声，皆是充满着鲜活的烟火气。

　　姜满站在大门口，脑子还是混沌的，想到刚刚周砥在苏怀安面前说的那番话，她到现在都还没消化完。

　　倒是周砥整个人下了班，卸下职务。处于一种闲散悠游的姿态，他望了眼对面的美食街，向姜满发出邀请。

　　“一起吃个饭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姜满实在没有心情跟他吃饭，她都还没来得及质问周砥，他凭什么云淡风轻地请她吃饭？

　　头顶的灯光罩在姜满身上，将她的影子拖长，整个人匿在金灿灿的光芒里，倨傲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气焰。

　　“周警官，我这个工具人好用么？”

　　平淡的语气中却裹着暗讽与对峙。姜满挑起好看的眉眼就这么看着周砥，等待着周砥的回答。

　　两人目光碰触，谁也不先做第一个移开的人。

　　不时有路人从姜满身后经过，叽叽喳喳皆是欢乐的谈话声，路人来来回回穿行在姜满身后，给此时的质问添了一种强烈的冲击力，他们仿佛深陷嘈杂又梦幻的梦魇中。

　　周砥觉得面前的人儿有些不真切，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没再把姜满当成当初那个小丫头了。

　　他不再把她当成小孩。

　　也许是重逢时撞见她怼人时候的那张冷静自若的眉眼，藏在眼尾处的狡黠。也许是看她直播时扬着笑脸云淡风轻回忆起自己刻骨铭心的学生时代。

　　此时他只知道，站在面前的姜满不再是以前那个同他瞠目切齿，张牙舞爪的小孩。而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她对待工作的认真自信，不，似乎对任何人或者事物都有耐心，笑时总是勾着一双弯月的眼睛，总是无意安抚他的心情也不自觉好起来。

　　周砥笑笑“不想认哥哥，那换个身份也不行？”

　　姜满不经意蹙起眉，那双勾人的眉眼徒然恶狠狠瞪向他，语气难掩的冲“换什么身份也不能是这个！”

　　“为什么？这不比哥哥还要亲近些？”

　　姜满目光深幽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咬牙切齿怼了回去“那你干脆做我儿子算了，更亲近。”

　　“......”

　　姜满坚决不跟他一起吃饭，甚至都不要周砥送她回家，她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呼啸离开了，剩周砥一人站在缕缕行行的马路上，盯着远去的车影，他忽地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坐在出租车里的姜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情绪整个胸腔起伏，包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难掩着不耐，以为又是周砥打来的，姜满拿出手机看到显示的时候有些意外，没做她想，姜满接了起来。

　　“佳佳？”

　　吕佳佳从来不主动联系姜满，而此时又是大晚上，姜满不得不泛起疑虑。

　　电话那头寂静许久，只有丝丝的抽泣声，姜满眉心一蹙，知道大事不好，她小心翼翼开口询问。

　　“怎么了？周皓帆欺负你了？”

　　周皓帆是吕佳佳的老公，姜满只在吕佳佳的婚礼上见过一面。可单单只是一面，也是让姜满对他印象深刻。

　　那时候接亲，吕佳佳的母亲拦在大门口，要求周皓帆拿出一万块钱才让他进去，那时候场面闹得很难看，两家人脸色都不好，周皓帆又事事都听他妈的话，吕佳佳的婆家人觉得她妈妈过分了，偏偏在迎亲的大喜日子狮子大开口，那是怎样也不能答应的。

　　眼看着僵持时间太久，良辰吉日都快过去了，姜满也看不下去便站出来中肯地说了几句。

　　村子里大半人来看热闹，却也被姜满的几番话说得十分认同，果然是去大城市读书的人，三两句话就将两家人安抚好了，吕佳佳这才得以顺利出嫁。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问过吕佳佳，对周皓帆有感情吗？

　　吕佳佳那时候只是一脸的苦笑，“感情能当饭吃么？我爸妈那一辈还不是面都没见过就结了婚。”

　　姜满那时候想到自己的爸妈，觉得吕佳佳说的也对，反正有没有感情都一样过，何必计较？

　　电话那头哽咽了下，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浓重的鼻音。

　　“满满，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借多少？我转给你。”

　　吕佳佳沉默了会儿，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在那头小声抽着气，姜满安抚着她的情绪，一直到平复好后，吕佳佳像是做好打算，又认真对姜满说。

　　“我想跟周皓帆离婚，我爸妈不肯，他们觉得我要是离了婚在村里就一辈子抬不起头，被人家笑话。满满我不想在这里待了。”

　　姜满此时倒是没有过多意外，对于吕佳佳说的离婚，她倒是挺赞同，只是离婚关系到两家人，姜满只是让吕佳佳在那里等着，等她明天回去带她离开。

　　天一亮姜满就起身出发了，挂断吕佳佳的电话后她就向领导那里请了假，单位领导还是很好说话的，只是让她回来的时候补上假条就行，而昨晚姜满特意订了早班机，到了那还得坐六个多小时的长途巴士，估计到长远村天都黑了。

　　在路上她给姜格打了通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回长远村的事，简单交代了几句，姜格也只是让她注意安全。

　　坐在飞机上，姜满靠着窗户随手拍了张外景，就发上了朋友圈还不忘定位，她只短短写了两个字“久逢”

　　飞机飞行了四个小时后终于到达机场，姜满坐上大巴车后这才打开手机，短信陆陆续续跳出来皆是城市欢迎词，她看了几条素然无味，就点开微信，微信消息更是多了，一圈圈的红点点令她困惑。

　　她什么时候这么招人喜欢了？

　　一直到看到朋友圈跳出七十三的红圈字样，她才想起来自己上飞机前发的朋友圈。

　　点赞和评论的人很多，有些是从直播软件上加她的好友，还有些是工作上遇到的热心家属，更别说同事和一些朋友。

　　可姜满扫过这些千奇百怪的评论后，只停在最后一条与众不同的评论，连带着评论的人，也是别具一格。

　　Z:准备在哪遇故知？

　　姜满盯着那几个字，不由地轻笑出声。

　　他的脑回路倒是独特，评论里大多数都是问她去哪里，偏偏就周砥评论了句词不达意的话。

　　好巧不巧他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Z:昨天的告白吓得你连夜坐飞机跑了？

　　姜满咬了咬唇瓣，纤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游走，几乎没有思考就发了出去。

　　jm:不，我度蜜月去了。

　　姜满哼笑了声，似乎能想象得出来周砥此时的神情，那种眉眼间浮起的无奈。

　　很快他又回了过来。

　　Z:蜜月愉快！

　　姜满盯着这几个字，觉得没意思。她回都没回，就关掉手机阖上眼睛小憩。

　　终于在将要七点的时候，姜满到了长远村口，村口的牌坊又翻新了，象牙白的牌坊上是用金粉填上的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姜满侧过头看向村口旁那座郁郁葱葱的大山，那是长春山，她的家。

　　姜满没有上山，她这次来的目的是带走吕佳佳，所以她干脆坐着三轮车去镇子上，长远村这几年的发展会好一些，可比起周边别的村子还是要差的多，这里载人的三轮车都还是靠人力骑的，镇子上载客的可都是些摩托车还有电动三轮车。

　　姜满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了，村子里的人也一代换一代，大部分几乎都认不出姜满。等到了镇上她先是找了个宾馆安顿好，才打了吕佳佳的电话。

　　两人约好在城西的一家饭馆碰面。

　　镇子倒是比村子大了好几倍，娱乐场所更是丰富。饭馆外就是一座内河桥，桥梁下半圆拱门出挂着一串串五彩斑斓的小彩灯，衬得碧绿的河面也是五光十色，绚烂璀璨。

　　姜满坐在饭馆里靠窗的位置，透过窗户她看到吕佳佳袅袅婷婷地从内河桥下来，姜满看得怔忡，算了算她们也两年未见了，两年前见到的佳佳还是稚气未脱的女孩子，而此时单单远远望去，她就像韵味十足的女人，就连走路都仪态万方。

　　吕佳佳坐在姜满对面，再碰面她们依旧心照不宣的只是笑笑。

　　“满满，想吃什么你点，这顿饭我请你。”

　　姜满笑笑，也没有拆穿，昨天还哭哭啼啼找自己借钱的人，此时还豪迈地要请自己吃饭，姜满都怀疑吕佳佳又是问谁借的钱来请自己。

　　点好菜后，姜满倒也不再顾虑，她问吕佳佳。

　　“佳佳，你是什么打算？”

　　吕佳佳抬眼看向姜满，抿了抿唇沉思了会儿，倒是没有顾忌地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姜满只是静静听着，一直到听完她这两年发生的事以及离完婚的打算，姜满也只是给着建议。

　　“既然决定要离，那我们就尽快。”

　　“佳佳，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吗你说，人不是为了别人活着，而是为了自己。现在我做到了，那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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