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班生

　　这是一个炎热的季节，即便是清晨，滚滚热气已经迫不及待扑向大地。
　　罗韬毅走在路上，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呼出一口浊气，又吸入一口热气，喉咙突然干涩，使他咳嗽不止，连带着心口也隐隐作痛，他扶着旁边的绿化树干休息。好在学校离家不远，等身体稍微恢复，他又慢慢往前走。
　　罗韬毅是插班生，因病休学一年，刚转校到市高，今天第一天上课。
　　他一走进校门，一股阴凉扑面而来，让他通体舒爽，忍不住深呼吸。他一边寻找高三教学大楼一边环视周围风景。据说这是一所颇有些年代的学校，原来是小中高都有，不过后来为了主抓高考升学率，把小学部和初中部分离出去，只剩下高中部。事实证明，校领导的决定是对的，市高十几年来大学录取率在省内遥遥领先，远近闻名。
　　高三的教学楼在学校的最后面，罗韬毅按照导航走到自己即将上课的地方，抬头仰望这不算高却很庄重的大楼。
　　突然，他恍惚看到楼顶站着一个人，他心脏骤然一痛，弯下腰，捂着心口，等缓过劲来，重新看过去，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又看一眼，确认真的什么都没有，这才朝大楼走去。
　　他来到五楼高三的办公室，见到自己的班主任，由班主任领着他走进教室。自我介绍后，见班级只有后排两个空位，罗韬毅坐到最后靠窗的位置。
　　上完第一节课，他觉得很疲惫，一是节奏跟不上，二是身体吃不消。课间休息时，他服下一颗药，趴着课桌闭目养神。睡了不知多久，他就迷迷糊糊醒来，见旁边原本空着的座位坐着一个女孩。
　　女孩皮肤白皙，侧脸精致清秀，嘴里咬着一根发绳，双手正拢着乱糟糟的头发编辫子，她身上的校服有些陈旧也有些肮脏，像是被摔到地上踩了几脚的感觉。女孩似有所感，转过头与他对视，眼中惊诧一闪即逝。
　　罗韬毅看见女孩的正脸吓一跳，她的嘴角和眼角都有淤青和血迹，而且是新鲜的，应该是刚被殴打所致。他带着些好奇和探究看她，友好地向她打招呼：“同学你好，我是新转来的插班生，叫罗韬毅。”他伸手指指她的伤，问：“你的伤，要不要去校医处看看，擦点药？”
　　女孩不发一语，只看他一眼就转回去不再理睬，神情冷漠，显然没打算和他搭话，继续编手上的辫子。三两下编好，用发绳绑好后，女孩拿出书包，从里面掏出两瓶药，一包棉球和一面镜子，把其中一瓶打开，倒出一点，打湿棉球后，对着镜子给伤口消毒，然后再打开另一瓶，直接滴在手指上，慢慢涂抹伤处。
　　罗韬毅一直注视着女孩，见她动作娴熟，显然对于处理伤口已经习以为常。他皱眉，家庭暴力还是校园暴力？不管哪种暴力，都应该被法律严惩。
　　他见对方没有理睬自己，有些尴尬，转头看其他同学。整个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家要么聚在一起聊天八卦，要么聚在一起探讨试题，但是唯独没有一个同学上前询问或安慰女孩，大家似乎见怪不怪。他估摸是这个女孩孤僻内向，性格冷淡才遭到同学的疏离。
　　放学后，罗韬毅刚出校门，看到女孩走在前面，一段路后，发现他俩回家正好同一条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女孩径直往前走，并不知道后头有人跟着。不多时，她拐进路边的一条老旧小巷。
　　罗韬毅原本打算直接回家，但是他又特别想知道那女孩到底怎么受伤的，好奇心驱使下，他也跟着女孩拐进小巷。一路跟她东拐西绕后走到其中一间平房门口。女孩打开门走进去。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肖灵鸢，你又跟人打架了？不想上大学就出去打工赚钱，别浪费钱复读一年，咱家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留给你弟买奶粉多好。快去做饭，整天伺候你们几个，饿死了。”
　　这时，平房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女人不停地哄着孩子，随后又听她说道：“先给你弟冲奶粉，对了，别忘把水盆里的尿布洗了。”
　　罗韬毅不再听下去，转身离开。原来那个女孩叫肖灵鸢，名字很好听，和她也很相配。看来，她脸上的伤不是家庭暴力造成的。
　　第二天清晨，晨读时所有同学都大声背诵单词和课本。罗韬毅瞥一眼肖灵鸢，发现她很认真地一边读书一边做笔记。一二节课做试卷，三四节课讲解试卷，分数自测，高三就是题海战术，学习纯靠自觉。
　　罗韬毅休学一年，本就比别人的学习进度慢，很多题他都不会做。于是他求助的眼神瞟向邻桌，见肖灵鸢下笔迅速，心无旁骛，显然这些题她得心应手。
　　他看过年级排名，肖灵鸢第一，他很奇怪，按说她这样的成绩，考名牌大学都不是问题，就算高考失利，本市有多所大学，录取分数不高，还能有奖学金，她的家庭负担很重，为什么还要复读一年？
　　肖灵鸢终于写完试卷，正准备查答案，余光不经意间扫到罗韬毅正在盯着她看，她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
　　罗韬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休学一年，高二也没怎么上课，很多题都不会，你能不能，教教我？”
　　肖灵鸢没有回答他，但还是把她做的上一张试卷递给他，然后开始专心查找刚才那张试卷的答案。
　　罗韬毅拿过来一看，试卷上每一道题答案旁边都写着做题要点分析，非常详尽，他看试卷上的自测分数，几乎满分，足可以考省外211，985大学。
　　下晚自习回家时，罗韬毅追上肖灵鸢，把一个袋子递给她，笑着说道：“这是谢礼，感谢你今天把试卷借给我，上面的做题思路很赞。”
　　肖灵鸢深深地看他一眼，说道：“不用谢。”推拒不过，在罗韬毅的坚持下，她还是接受了谢礼。
　　这是两人成为邻桌以来，她对罗韬毅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只有三个字。罗韬毅听到后有些受宠若惊，他虽然不明白肖灵鸢为什么在教室里总对他爱答不理，其他同学疏远她排挤她，也连带着孤立他这个插班生，实在让人郁闷。
　　两人一同走到肖灵鸢回家的那条小巷子口。罗韬毅说：“我家就在对面那条街里，刚搬过来没多久。”
　　肖灵鸢点点头，转身朝小巷走进去。
　　罗韬毅定定地看着她消失在小巷拐角，正打算回家，从那拐角处隐约传出几个女孩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特别尖锐。
　　“肖灵鸢，我们等你好久了，怎么，伤好了，要不要再加几道？”
　　“白欣，我说过，我跟李浩轩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警察都已经证实他的死是意外，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意外？为什么是浩轩而不是你出意外。你们当时在干什么？”
　　“我已经解释过，是收到一条你约我楼顶见面的信息，我刚到楼顶，李浩轩就摔下去了。”
　　“信息呢，给我看一眼。”
　　“信息已经删除。”
　　“哼，那就是没证据。”
　　“你真是不可理喻。”
　　啪！
　　一个巴掌声传来，紧接着是几个女孩踢打谩骂和肖灵鸢的惨叫声。
　　罗韬毅听到声音时赶紧跑进小巷，顺手捡起路边的一条棍子，朝拐角处冲过去。
　　昏暗的拐角，没有街灯，正好是光线照射不到的阴影之地，周边的居民已经把门窗关好锁紧，窗帘拉上，只有一两间破旧房屋窗户透射出淡淡亮光。
　　拐角约莫五六个女孩围着肖灵鸢，她被一个女孩一手揪着头发，一手扇她巴掌。肖灵鸢抓住对方的手臂，企图反抗，但是对方人多势众，她被几人摁倒在地，腿、肚子、后背被她们连番踢打，她只能蜷缩抱着脑袋喊叫。
　　罗韬毅冲进来，女孩们还没反应过来，他抡起棍子直接朝几个女孩的脑袋和脸砸，带着狠意飞起腿将她们踹倒，直到几个女孩被他打跑，他才气喘吁吁地弯下腰将肖灵鸢扶起来，两人瘫坐在墙根休息。
　　他体弱多病，也不经常锻炼，刚才极尽全力的打斗几乎耗尽他的体力，幸好对方被他凶悍的气势吓跑，不然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肖灵鸢捂着肚子，似乎很难受，想必此时她的脸上已经青紫交加，伤痕累累。罗韬毅撑起身体，把肖灵鸢也扶起来，“走，找个诊所给你看看，那几个夜叉脚下没轻重，别踢出什么毛病来。”
　　肖灵鸢点头，就着他的手臂，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小巷。
　　这周边都是居民区，小诊所不少，两人在诊所里包扎完伤口，大夫检查出肖灵鸢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开了些药，他们就互相搀扶着往小巷子走。
　　罗韬毅在街上买了两份夜宵和肖灵鸢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吃。吃完后，肖灵鸢沉默许久，罗韬毅也静静陪着。肖灵鸢低下头，半晌，清浅的声音说道：“你想听吗？我的事。”
　　罗韬毅转头看着她，说：“如果你愿意说，我便聆听。”
　　肖灵鸢长长叹口气，慢慢回忆。
　　“我没有害李浩轩，他的死我也很疑惑。我当时收到白欣的短信，约我上楼顶谈谈。可是之后我才知道，那条短信不是白欣发的。我没想到李浩轩也在楼顶，而且就在我眼前跳楼。白欣不相信我，两年来一直堵我，找人殴打我，去年高考的时候，我被她打后身体不适，发挥失常，高考失败，今年我想好好考，考出外省，远离这片是非地。”
　　罗韬毅试探性地问道：“你和白欣......”
　　“我和她是发小，也是闺蜜，不过自从上高中后，我俩渐渐疏远，她俨然有自己的小团队，而我更喜欢独处，她和李浩轩谈恋爱后闹分手，学校忽然疯传是我第三者插足，校领导也找我谈话，我虽然否认，但我俩隔阂越来越深。事实上，我并不认识李浩轩。然后就是李浩轩坠楼，而我是目击者，就成了警察和白欣的怀疑对象，虽然警察已经证实我的清白，但是白欣却耿耿于怀。”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事很蹊跷？白欣给你发信息约见面就像个幌子，可能是想给你套上杀人罪名。如果不是她发的信息，肯定也是她相熟的人用她手机发的，她从来不怀疑吗？”
　　“或许是我俩隔阂太深，让她觉得我的嫌疑更大吧。只是我很奇怪，她和我的手机信息都被删除，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删的，如果不是警察查实，我自己也无法自证清白。”
　　“你们之间只是一场误会，误会的根源是那个‘第三者插足’的传言，你为什么不去查清谁在造谣，解开你们的误会？”
　　“解开误会不易，查清真相更不易，高三本来学习就紧迫，没有时间浪费在那上面，清者自清，她不愿意相信，我也没办法。”
　　“这样吧，你好好备考，高考之后我和你一起调查真相，所有事情总会有蛛丝马迹的。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你回去休息吧。”
　　“嗯，罗韬毅，谢谢你。还有，”肖灵鸢转过身面对罗韬毅，她伸出手，微微一笑，说道：“重新认识下，你好，我叫肖灵鸢，灵活的灵，纸鸢的鸢。”
　　罗韬毅也微微一笑，伸出手和她轻轻一握，说道：“你好，我叫罗韬毅，韬奋的韬，毅力的毅，新来的插班生。”
　　两人相视而笑，之后分别回家。
　　第二天上课前，罗韬毅发现肖灵鸢脸上的淤青很严重，状态也不太好，他关切地问道：“你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小诊所还是不如大医院。”
　　肖灵鸢摇摇头，神情委顿痛苦，双手摁着腹部，轻声说：“我，没事。别担心，休息一下就好。”说完，她一手枕着额头，一手摁着腹部，趴下课桌闭眼睛休息。
　　罗韬毅见她脸色失血苍白的模样，沉思一会，跑出教室，到小卖部买了包葡萄糖和红糖。他把两种糖混在一起倒进保温杯，到水房里接了杯热水，摇晃几下杯子，让糖分溶解后盖上。拿着杯子跑回教室，见肖灵鸢似乎已经熟睡，就把杯子放到她的课桌上。
　　肖灵鸢睡了整节早自习和第一节课，神情状态有些恢复，睁开眼直起身，就看到桌上的保温杯，她转过头看罗韬毅，发现他正在全神贯注努力写试卷。她会心一笑，拿起杯子，旋开盖子，喝一口，水是温热的，里面还有甜甜的糖味，让她身体暖洋洋的，瞬间有了能量。
　　第二天、第三天，每天肖灵鸢的课桌上都会有一杯温热香甜的糖水。直到几天后，肖灵鸢满血复活，脸上的伤和淤青也淡去不少，让罗韬毅不再那么担心。
　　肖灵鸢的性格也有所转变，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淡自闭，课上课下，她会和罗韬毅说话，他是她唯一可以说话的伙伴朋友。两人一起上学，一起吃早饭，一起吃午饭，一起讨论做题，一起复习功课，一起回家。肖灵鸢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她喜欢的。
　　周末，罗韬毅约肖灵鸢到广场上放风筝。他拿着两个风筝，在巷子口等了许久都没见到她，于是顺着记忆中肖灵鸢家的位置走去，还没靠近，就听到肖灵鸢的母亲破口大骂：“你一天不是打架就是给人当小三，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周末不在家做家务，跑出去约男人，你有本事别用家里钱，自己赚去。”
　　罗韬毅没听到肖灵鸢的反驳声，只有她母亲不停的责备和谩骂。周边街坊邻居坐在自家门口磕牙闲聊，不时对着肖家指指点点。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风筝，默默地转身，回到小巷子口，继续在那里等待，他知道，不论如何，去或不去她也会来告知一声他。
　　果然，将近一个小时后，肖灵鸢才匆匆跑出巷子，脸上带着些屈辱和焦急，见到罗韬毅竟然还站在巷子口等她，脸上又是诧异，又是庆幸，又是抱歉。
　　“幸好你还在，那个，我家里有点事，今天就不和你去放风筝了。”
　　“没关系，下次有时间我们再约。”
　　“嗯。”
　　肖灵鸢低头看他手上的风筝，有点怔怔入神，神情也有点莫名悲凉。
　　罗韬毅想到刚才的场景，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家就是避风港，他的父母疼爱他，甚至为他治病四处寻医问药，搬家无数次，就是为了能够就近陪他度过治病期。家人的陪伴和安慰比任何良方都重要，而家人的不解和恶语，也像穿肠毒药般，让人痛不欲生。他不明白肖灵鸢的母亲为什么如此狠心谩骂诋毁自己的女儿，她有了解过自己女儿的真实情况吗？知道她在外面被人殴打栽赃曲解，甚至遭到全校同学嘲笑排挤吗？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一条沉重的人命背负在她的身上，何其无辜，世上人言可畏，家里的人言更可恨。
　　罗韬毅握着风筝的手捏紧，心中充满愤怒，在他想来，家人不应该是肖母那样的。而是像自己父母那样才对。
　　周一晚自习下课，罗韬毅背着一个大袋子和肖灵鸢一起放学回家。
　　肖灵鸢很好奇他背上那个大袋子里装的什么，便笑着问他：“你这是离家出走？”
　　“想什么呢，我家温馨着呢，舍不得离家。”话一出口，罗韬毅反应过来这话不太合适，于是改口，“你能猜出这袋里的东西，我就送你一个承诺，怎么样？”
　　肖灵鸢围着他转一圈，目光落到袋子上，两指捏着自己的下巴做思考状，忽然一阵凉风吹来，她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风筝。”
　　罗韬毅打一个响指，赞道：“不愧才女，这都能让你蒙对，说吧，想要什么承诺？我的承诺肯定会兑现，但过期不候喔。”
　　肖灵鸢眼珠转了好几圈，愣是没想出自己想要什么，只能讨好地说道：“要不，咱先打个欠条，你欠我一个承诺，等我想出来了，再补上。”
　　“那如果你这辈子都没想好，我岂不是要下辈子再给你补上？不妥不妥。”
　　“所以，你这是要赖账咯。”
　　“君子一言九鼎。”
　　“那，打欠条。”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君子应腹若宇宙，容载万物，何况一渺小承诺乎？”
　　“好吧，说不过你，欠条记账。哪辈子还，你说了算。”
　　两人你来我往打嘴仗，罗韬毅被肖灵鸢怼得哭笑不得，只能乖乖投降。闲扯完，他拉着肖灵鸢朝广场跑去。
　　夜晚，广场上灯火通明，但人已寥寥。早前还喧闹的广场舞，锻炼群，轮滑队，街摊小贩吆喝的人潮已经退去，剩下几个年轻人组队滑板PK，远处还能看到三两人和高悬天际的风筝，拖着长长的尾巴，荧光闪闪。
　　罗韬毅放下背包，拉开拉链，拿出袋子里的风筝，放到地上慢慢铺开，一一安装好里面的配件后，才把风筝盘交给肖灵鸢，叮嘱道：“你来放线，我来放风筝，咱们逆着风向跑。啊，忘了，你是学霸。”说完，不等肖灵鸢打他，他就拿起风筝小跑离开。一边跑，一边朝肖灵鸢喊道：“放，再放，好。我们等风起就开跑，步调要一致，不用太快，等它飞起，借助风力，慢慢放绳。”
　　肖灵鸢听到罗韬毅的指令，紧紧握住手中的盘轴，另一只手慢慢转动放线，见罗韬毅越跑越远，线越放越长，她看着看着，眼睛开始湿润，泪水朦胧了她的双眼。
　　“预备，跑。”
　　听到他的声音，她举起线盘，本能地开始跑，模糊的双眼看不到前方，但是她知道，他的声音就是她的眼睛和方向。手上突然一扯一紧，那巨大的拉扯力差点让她握不稳风筝盘，但她仍然紧紧抓住，没有松手。她还在继续奔跑，那肆意的跑动和手上的牵扯，让她有种自由和释放的感觉。她也能感觉到，风筝在上升，到了那种她渴望和仰望的高度。
　　奔跑的肖灵鸢忽然被人拉住，她楞了一下，回过神来，见是罗韬毅，他的眼神带着询问。
　　“再跑就上街了，你眼睛怎么那么红，哭了？”
　　“迎风泪，刚才风大。”
　　“喔，怎么样，放风筝好玩吧。”
　　“嗯”
　　肖灵鸢点头，罗韬毅帮她稳住已经飞起的风筝，两人一起，一边小跑一边放线，风筝越飞越高。她的心情也豁然开朗，笑容分外灿烂耀眼。
　　不知不觉，罗韬毅已经转来市高一个多月了，天气也从闷热变成清凉。学校准备模拟考，肖灵鸢打算去图书馆查阅一些资料，罗韬毅便陪她一起去，两人一路上被人围观，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肖灵鸢状似习以为常，脸色平静，但是她身侧紧捏着衣角，微微颤抖的手指，说明她内心很痛苦难过，她无法释怀。即便警方已经证实她和李浩轩的死无关，但是第三者和校园恋的污名一直都在。她只能无视那些讥笑和侮辱，期待高考后逃离这样的环境，尽快去一个不问前尘往事的清净之地重新开始。
　　第一次模拟考成绩出来后，肖灵鸢的成绩遥遥领先，老师微笑着把试卷递给她，并没有说什么。其他同学拿到试卷，或多或少收到老师的鼓励或指正，唯独她没有。她不在意，只是认真地审查自己试卷，把错误的地方重新理清思路，写上正确答案。
　　老师发完试卷就离开，大家叽叽喳喳讨论答案，罗韬毅看到所有同学都拿到试卷，只有他没有，估计是被老师漏发，他也想知道自己成绩是多少，于是跑出教室，朝办公室追去。他刚到办公室门口，想敲门进去，就听到里面老师们的聊天。
　　老师A：“王老师，你们班的肖灵鸢好厉害，又是年级第一。”
　　老师B：“厉害有什么用，人啊，想立足于世，还是要看人品的。”
　　老师C：“我不关心她人品，我看的是成绩，只要她够优秀，保证升学率就行，管她是三还是四？”
　　老师D：“你倒是看得开，不过，这是大实话。”
　　老师C：“我只做好老师的本职工作。”
　　老师A：“你们说，去年高考她为什么失利？是不是李......”
　　老师们的聊天还在继续，门外的罗韬毅已经转身离开，试卷对他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的胸口隐隐升起一股怒火，却发作不得。或许是他知道真相，知道肖灵鸢的为人，才对这四周漫起的恶言如此憎恶。
　　他跑到操场上，发疯一样奔跑，即使心脏承受不住，他也不在乎，他要宣泄出胸中的愤怒。他想为肖灵鸢打抱不平，告诉所有人她不是你们口中那样的人，她善良，可爱，顾家，她满腹才华，她聪明伶俐，她热爱生活，她执着追求幸福......她是无辜的。
　　只是他人微言轻，又有谁会相信他呢？或许还会在她身上安上其他莫须有的罪名吧。
　　罗韬毅跑到浑身脱力，心口沉甸甸的，索性躺在操场上一动不动，仰望那烈日灼灼的天空。阳光普照，却照不进人心的阴霾。
　　头顶忽然一团阴影笼罩，一个熟悉的黑色脑袋伸过来，俯视罗韬毅，“你怎么躺在这里，日光浴？补钙？”
　　她的声音安抚了他的内心，瞬间浇灭了他那股灼烧火燎，他仰望她，笑着说道：“不，我只是条咸鱼。”
　　肖灵鸢在他旁边躺下，憋着笑说道：“那你得勤翻身，不然外焦里嫩，不入味啊。”
　　两人转头对视，忽然哈哈大笑。
　　中午，两人到食堂吃饭。
　　肖灵鸢要了两菜一饭，刚端出来找座位，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横出一只脚勾了她一下，她趔趄了一下，不小心踩了一个女生的脚，餐盘也摔到地上。
　　“啊”那个女生尖叫起来。
　　同桌的几个女生立刻问她怎么了？
　　那女生指着肖灵鸢说：“她踩我脚，疼死了。”说完还检查一下自己的脚有没有受伤。
　　几个女生愤怒地瞪向肖灵鸢。
　　肖灵鸢给那女孩道歉，左看右看，没找到绊她的元凶。
　　食堂里的人本来就很多，听到有热闹瞧，大家立刻围拢过来。
　　其中一人嘲笑般说道：“我说谁那么嚣张呢，原来是三小姐啊。”
　　一听这个称呼，熟悉的人马上给不熟悉的人科普。‘三小姐’的名讳和绯闻传闻立刻插上翅膀，飞向食堂的各个角落，然后周围几乎全是异样的眼神盯着她。
　　肖灵鸢感到十分窘迫和无助，她呆立在原地，怔怔看着那些嘲笑和鄙夷的眼神。
　　罗韬毅快步走上前，拉着她，推开那些围观的人群走出去。
　　他带着她离开学校，来到广场，两人坐到旁边的休息长椅上。肖灵鸢泪流满面，事实上，她从走出食堂就开始流泪哭泣。
　　“我明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得罪了全世界。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不了解你，也不曾试图去了解你，他们被你的负面舆论裹挟，天长日久，他们就觉得你真不好，但他们不曾反思自己有什么证据和立场评论你的不好。”
　　“你，也被人曲解中伤过吗？”
　　“我自小体弱多病，在老师和同学的眼中也是异类，他们小心翼翼却也分外疏离。学校也流传我患的是传染病，有家长投诉担心自家孩子会染病，请求学校劝我退学，但我没传染病，凭什么退学？班级里的同学慢慢远离我，就像我是个传染源，这样的态度到了高中才有所转变，但因为生病，我至今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除了你。”
　　“你有没有想过去澄清，努力让他们转变对你的看法？”
　　“有时候，根深蒂固的成见是很难转变的，而且，也看对方值不值得你去澄清。”
　　“谢谢你，我好受多了。”
　　“也谢谢你，说出这些心底里的伤，我也好受多了。”
　　两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头顶高悬的太阳，慢慢将他们身后的阴影一点点吞没，只剩下周身的温暖。
　　日子一天一天匆匆流过，对于高三学生来说，带走的只有时间，带来的却是焦灼忐忑。临近高考，班级的整个氛围变得紧张和忙碌，还有一股较劲的激烈暗流在奔腾涌动。
　　下了晚自习，罗韬毅带着肖灵鸢来到肯德基，两人打算在这里继续复习功课。
　　肖灵鸢拿出很多模拟试卷和历年高考卷，为罗韬毅一一讲解，她很耐心也很细致，对于罗韬毅不解的地方，她会反复说明，然后让他举一反三，达到理解和融会贯通。
　　罗韬毅看得出来，肖灵鸢对于这次高考似乎成竹在胸，势在必得。他觉得，如无意外，她能够考上理想的大学，也能实现她梦寐以求的生活。他衷心地希望她能实现所有的心愿，因为她的努力值得。
　　次日上午第二节课下课，肖灵鸢感觉自己有点腹痛，连忙跑到洗手间，这是她每个月都要承受一遍的痛苦。在厕所里弄好一切，刚想开门走出去，忽然听到几个女生一边聊天一边走进来，而且聊天的内容和她有关。
　　女生A：“你们有没有觉得肖灵鸢变得开朗爱笑了？”
　　女生B：“我倒是觉得她越来越神经兮兮的。”
　　女生C：“你们知道吗？她经常自言自语，还对着空气说话，大笑，好瘆人啊。”
　　女生D：“那么诡异？她不会是神经失常了吧。”
　　女生E：“她那种人哪会神经失常，做的亏心事多了，只会见鬼。”
　　“别说了，听着就害怕。”几个女生嘟囔道，让女生E赶紧闭嘴，几人纷纷搓搓胳膊上因为惊悚话题而升起的鸡皮疙瘩。
　　上完厕所，几个女生结伴离开。
　　肖灵鸢呆呆地站在厕所里，无法消化刚才自己听到的消息。
　　她自言自语？她对着空气说话大笑？那么，罗韬毅是谁？他存在么？他是幻象还是鬼魂？难道自己真的精神失常了吗？可是相处以来那么真实的感觉，她觉得他是真实存在的人，而不是其他。
　　肖灵鸢恍恍惚惚走进教室，抬眼见到罗韬毅正在看着她，眼神里是担心和关切。他就在那里，可是萦绕在她心头的疑惑还是无法解开。
　　她坐到座位上，拿出手机，强颜欢笑，对罗韬毅说：“咱俩合个影吧。”
　　“好”罗韬毅愉快地答应。
　　肖灵鸢举起手机，双手有些颤抖，勉强镇定地调好角度，咔嚓一声，将她和背后的那个笑容灿烂，比了个胜利手势的男孩一起定格在相机里。
　　“记得发给我，虽然我不太上相，啊，咱俩还没交换□□和微信呢。不过也奇怪，平常老师都是□□微信联络，各种APP督学，现在倒是返璞归真了，哈哈。”
　　肖灵鸢没注意罗韬毅在说什么，她转过身，背对着罗韬毅，打开手机的相册，点入刚才那张照片。照片里她的笑容很勉强，她的背后，空空如也......
　　她思绪混乱，精神有些崩溃，手机瞬间掉到她的腿上，把她砸醒，她转头深深地看罗韬毅一眼，拿起书包飞快地往外跑。
　　“你去哪？不上课啊。”
　　罗韬毅大喊一声，见肖灵鸢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匆匆离开。那一眼，饱含着不可思议，茫然，惊恐和失望，那样杂糅了复杂情绪的一眼让罗韬毅皱起眉头，心中隐隐升起不安。他想也不想地追出去，但是四周不见肖灵鸢的踪影。回想她刚才看他的那一眼，他内心的担忧越聚越多，疑团也越来越大。
　　他追出教学楼，跑到其他年级教学楼，体育馆，图书馆，食堂，宿舍楼，操场，甚至小卖部，统统都找了一遍，仍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沉思片刻，他走出学校，往肖灵鸢的家跑去。家里只有她的母亲和弟弟，他在她家门口等了一个小时，人来人往，却没有她的身影。他又去到他们经常去的地方寻找，仍然没有结果。他心急如焚，那种不安让他浑身发抖，眼前阵阵发黑，心律加速，他知道只怕自己又犯病了，他赶紧吞下一颗药，摁住心脏位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肖灵鸢冲出教室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她缓缓环视四周，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伸出手，一边走一边触摸身边的一切，那栏杆，那花草，那墙壁，那河里清凉的水，那擦肩而过的行人，还有头顶灼热的阳光，一切的一切，或冷或热都有温度，所以这个世界是真的，只有他，是假的。
　　眼泪在她的眼中不断弥漫，滴落，再弥漫，再滴落，源源不断，循环往复，浸湿了前襟。
　　当她觉得这个世上只有冰冷一种温度的时候，是他的出现，温热了她，改变了她的想法。当她感受到温暖，觉得自己也能拥有幸福的时候，是他的出现，让她堕入冰窖。
　　是假象么，那么真实的假象，让她拥有又重新夺走。
　　她一边走，一边想，一边泪如雨下，无视了所有经过她身边侧目的人。
　　她腹部的痛觉越来越明显，让她不得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她找了个花圃旁边的石椅坐下，抬头看向对面天际，那即将西落的夕阳，才惊觉自己竟然走了一天。她拿出手机，重新打开相册，点开那张照片。
　　照片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勉强的笑容，她分明记得，拍照的时候，罗韬毅笑得很开怀，还在她的头顶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只是那灿烂的笑容，却因她心境的不同，没有及时给予他同样的笑容，所以才只剩下自己那丑陋不堪的，勉为其难的一笑。
　　自己为什么觉得勉为其难？罗韬毅给她带来的事情让她感到为难么？
　　肖灵鸢仔细想想，并没有。相反，她和罗韬毅在一起时，她内心的放松，肆意，畅快，都是她前所未有的感觉，她感受到了人的温度，比这现实世界带给她的冰冷更加真实珍贵。
　　她想着想着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四周逐渐亮起街灯，光明和黑暗的交接时间到了。
　　肖灵鸢知道自己今天不告而别，肯定让罗韬毅担心，或许还四处寻找她，不管他是人是鬼还是幻象，他都是她的朋友，知己，坚定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这就足够了，未来怎样，就看自己如何争取和取舍。
　　肖灵鸢心中的阴霾散尽，准备回去给罗韬毅负荆请罪。忽然，她的后脑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她醒过来时，发现四周十分昏暗，但她依然认出，这是李浩轩坠楼的楼顶。她感觉头很痛，伸手摸了下后脑，手上立刻一片湿濡，她知道，那种温热，是自己的血。
　　“你醒了，痛吗？应该没有你那天用棍打我那么痛。”
　　这是白欣的声音。肖灵鸢朝发声处看去，几个黑影站在她对面，她知道，这是白欣和几个姐妹团。
　　“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只想让你在这里给李浩轩赎罪，至于你和我的恩怨，之后再算。”
　　“我和李浩轩没有任何关系，和他的死没有任何关系，我和你的误会甚至不知缘何而起。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问心无愧。”
　　“呵，好一个问心无愧，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反思到底有没有愧。”
　　白欣走过来，用绳子紧紧反绑住她的双手，再绑到天台的柱子上，最后和那几个人一起离开，还顺便把天台的门从里面锁上。
　　“白欣，你放开我，有什么仇怨咱们说清楚。”
　　肖灵鸢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回应她的只有大门落锁的声音，还有她们远去的脚步声。
　　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那深夜的微微凉意浸入她的身体，让她浑身一寒，不自觉哆嗦起来。她知道这个位置，当年她一打开楼顶那扇大门，就看见李浩轩站在这个位置，头朝下坠楼，那时候她整个人完全懵了，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直到楼底传来尖叫声，她才清醒过来。这些年，这里是她的心魔，她一直忘不了那一幕，也一直不敢再上楼顶。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脑袋一片迷蒙昏沉。但她依然隐约听到楼顶大门传来开锁的声音，她精神微微清醒一些，有点期待是罗韬毅找到她，并拯救她。
　　大门打开，一个黑影走出来，慢慢靠近她，一言不发。
　　黑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在打量她，也似乎在观赏她的落魄。
　　肖灵鸢直觉对方不是罗韬毅，因为他如果见到这样的自己，肯定第一时间冲过来解绑，关切问她那里不舒服，然后带她去医院，身体不完全康复就不让她出院。
　　她一想到罗韬毅关心她的强硬做派，嘴角微微翘起。
　　黑影提起身边的一个东西，打开，走进肖灵鸢，把那个东西从她的头顶慢慢倾倒下去。
　　一股浓重的汽油味道冲入肖灵鸢的鼻中，她甩甩头，想将头脸上的汽油甩掉。忽然想到对方的意图，她瞪大眼睛，剧烈挣扎，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不，快放开我。”
　　对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并没有急着点火，而是慢慢欣赏面前之人挣扎惊恐的表情。肖灵鸢惊恐害怕的表情愉悦了她。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
　　“是你。”
　　肖灵鸢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黑影，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是她。为什么会是她？她为什么要害自己？她和李浩轩是什么关系？李浩轩的死是她做的吗？一时间，很多疑问浮现在肖灵鸢的脑中，却没有答案，她也等不到答案。
　　黑影说完，嚓着打火机，瞬间的光亮让肖灵鸢看清对方的脸，但这光亮也是她催命的火符。黑影缓缓弯下腰，引燃她脚边的一条绳子，绳子上有汽油，火焰立刻燃起，快速窜到她脚边。
　　“肖灵鸢，你在哪？”
　　肖灵鸢在火光亮起的惊惧间，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罗韬毅焦急的叫喊声传入她的耳中，她眼中升起希冀，神情激动，大声回应：“罗韬毅，我在楼顶，救我。”
　　黑影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喊吓一跳，心下诧异，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为什么肖灵鸢在呼叫罗韬毅来救她？罗韬毅是谁？难道真的有人在找她？黑影做贼心虚，丢下肖灵鸢立刻转身快步离开。
　　“肖灵鸢，你在哪？”楼底罗韬毅的呼喊声不断传来。
　　“罗韬毅，我在楼顶，救我。”楼顶的肖灵鸢不停地回应。
　　只是两人都没有听到彼此的回应。
　　火已经从肖灵鸢的脚蔓延到腿，火焰的灼热让她皮肤上的水分渐渐消失，皮肤逐渐焦黑，灼烧和痛楚并没能让她放弃回应，她依旧大声叫喊。
　　大火窜上腰身，漫过胸前，背后绑住手的绳子被火灼烧后逐渐松动，她精神一震，立刻重新挣扎起来，她要离开这里，她要去找罗韬毅，她想对他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终于，在大火即将覆盖她全身的时候，绑在柱子上的绳子被烧断，但手上一层层的绳子还在燃烧，她翻滚到地上，企图扑灭身上的火焰，不料地上也有汽油，大火反而越烧越旺，她忍受着烈火的焚烧，站起来，冲出顶楼，跌跌撞撞下楼。
　　罗韬毅一直在寻找肖灵鸢，她临走时的状态神态都不对劲，让他心里不安到极点，如今又找不到人，更加让他心绪不宁，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她，确认她的安全。
　　找了整整一天，都不见她的踪影，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遍，最后他只能重新回到学校，心不在焉地上完晚自习，等所有人都离开，整个学校已经熄灯，连门卫都回去休息后，他重新在学校里面找。他直觉肖灵鸢在学校的某个地方躲着，虽然只是他毫无根据的直觉，但他还是跟着感觉走。
　　忽然，他隐约听到肖灵鸢的声音，那声音很微弱，似乎即将消逝，他心口一紧，赶紧顺着声音跑去，来到自己教室的大楼前，他恍然，肖灵鸢已经回到教室，他有些惊喜，飞快地跑进大楼，冲上楼梯，一楼，二楼，三楼，越来越接近，那个声音在他心口不停回旋震颤着。终于，他到达教室门口，激动地推开教室的大门。
　　眼前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就在他的座位上，那个声音已经完全消失。
　　罗韬毅的心口像是突然被灌进岩浆，灼热沉重到无法承受，心脏骤然停止。
　　啊啊啊！！！
　　啊啊啊！！！
　　趴在课桌上睡着的罗韬毅猛然大叫一声惊醒，满头虚汗，神情恍惚，一副失魂落魄的状态，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骤停的窒息。
　　“你没事吧。”前桌的同学关切的询问，伸手在他眼前晃动两下。
　　罗韬毅快速地猛喘两口气，让空气催动血液流通，使心脏沐浴血液得以复苏。他慢慢回过神，看一眼前桌，再扫一眼班级，见所有同学都好奇地看着他，他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时何地，因为眼前的同学并不是他所熟知，相处近半年的同学。
　　他如今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罗韬毅伸手狠狠捏一把自己的大腿，“嘶，好疼，这不是梦。”也就是说，刚才他在做梦？竟然做了个那么真实可怕的梦。
　　他转头看旁边的座位，空无一人。
　　他啪啪前桌的男生，问道：“同学，咱们高三（13）班有叫肖灵鸢的吗？”
　　前桌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他，十分惊奇，“你睡傻了吧，咱们班是高三（12）班，全年级就12个班，哪来的13班？”
　　“啊？”这回轮到罗韬毅愣住。
　　旁边几个男同学也凑过来。其中一个男生听到13班，立刻来了精神，说道：“你们都是插班生，半路来的，让我这个原住民告诉你们吧。”他降低音量，神秘兮兮继续说：“十年以前，高三确实有13个班，13班是复读班，不过自从十年前那件事后，学校就取消13班了，那个班级现在是杂货库，也是学校的禁地，听说，闹鬼。”
　　“啊？真的吗？发生过什么诡异的事，快说。”一听到学校的奇闻怪事，几个男生兴致勃勃，好奇心膨胀，一个个恨不得钻进这个男生的脑子，挖出学校里那些陈年惊悚事件。然后结伴去传说中的禁地探险。
　　那男生见挑起大家的好奇心，洋洋得意，继续说道：“十年前，高三（13）班的一个同学，好像大半夜在班级纵火，把自己烧死了，据说死状极其恐怖，不过其他的消息都被学校禁止，之后那个班级就变成杂货库，学校说是不应该分复读班、尖子班之类的，这样有歧视之嫌，所以取缔，目前全年级只有12个班，复读生和插班生都穿插到各个班级里。”
　　“哦”几人恍然大悟，传言虽然不知真假，不过对十年前的事情还是很好奇。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所有同学都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班主任带着一名女孩走进教室，对全班说道：“这是新来的插班生，来，肖同学，你来自我介绍吧。”
　　“大家好，我叫肖灵鸢，是新来的插班生，很高兴来到这个班级。”
　　听到声音的一刹那，罗韬毅浑身一震，猛然抬头看向讲台，正好对上肖灵鸢朝他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很复杂，但是他看懂了。
　　肖灵鸢讲完，缓缓走下讲台，朝罗韬毅方向走过来，最后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罗韬毅的眼神一直追随着肖灵鸢，从远而近，从模糊到清晰。
　　肖灵鸢转头看向罗韬毅，微微一笑，伸出手，说道：“同学你好，我是肖灵鸢，灵活的灵，纸鸢的鸢，新来的插班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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