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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旧居
以前的家，徐尧和赵若风曾经的新婚新居。只是已五年没人住过。
徐尧打量着这曾经有过温馨，也有过冲突的房间，似乎并未变样，一如昨日。
赵若风说：“这房子好几年没住人了，不过定期有人来打扫，还算干净。”
丁丁早每个房间都跑遍了，回来指了桌上的烟灰缸说：“你骗人，这里有人抽烟。”
赵若风抱了丁丁，亲了亲她粉嫩的小脸，“就你眼尖，爸爸偶尔会来这里坐坐。”
丁丁推开他的脸，“嗯，你抽烟，好讨厌。”说着挣下来，跑到窗边的钢琴边，“呀，我要弹钢琴。”
赵若风笑着帮她将钢琴盖打开，握着她两根肥嫩的手指，“丁丁会弹钢琴吗？”
“那当然。老师都夸我弹得好呢。”丁丁自豪地伸直她十根手指，未脱胖乎乎的婴儿肥，细看却比平常的孩子长，赵若风笑了，连手指都跟自己长得一样，她摸了摸丁丁的头，“那你弹给我听。”
“好啊。”丁丁叮叮咚咚地弹起来，欢乐的调子有满满的童心，听着倒像一首愉快的放学曲。
赵若风看着丁丁专注的小脸，嘴角的笑容从没这么浓过，他居然有了这么一个心爱的小女儿，只几个小时的功夫，他的心已被这个小不点填满。丁丁弹完了曲子，打了个哈欠，可是还是趴到赵若风怀里，“妈妈说爸爸可会弹钢琴了，丁丁要跟爸爸比赛谁弹得好，好不好？”赵若风满心欢喜，赶紧点头，“丁丁比爸爸弹得好。”
丁丁便高兴地咯咯笑了，又打了个哈欠，徐尧走过抱丁丁，“困了吧？妈妈抱着你睡觉。”
丁丁却搂住赵若风的脖子，“不要，我要爸爸抱。”
赵若风抱着丁丁坐到沙发上，有些手脚不知往哪里放，他可从来没抱过孩子，徐尧见他拘束，“你抱着她在臂弯躺好，她一会就睡着了。”赵若风依言将丁丁窝在臂弯，丁丁满意地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不过一会，又睁开眼睛，“嗯，爸爸讲故事。”
赵若风求助地看徐尧，讲故事他可真不会，“要不，爸爸给丁丁弹钢琴？”
徐尧扑地笑了，“你是助兴起舞呢，还是哄孩子睡觉？”
赵若风不好意思笑笑，“我、只跟人讲过戏，还真没讲过故事。”
“小时候听过大灰狼和小红帽的故事吧？”
赵若风清清嗓子，张了张嘴还是没讲出来，丁丁又顽强地睁开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小嘴也嘟起，“爸爸讲故事嘛！阳叔叔就会讲白雪公主的故事呢！”
赵若风眼眸变深，心一横，便开始硬邦邦地讲大灰狼和小红帽的故事，脸色肃穆，声音呆板，倒真是一幅片场讲戏模样，但嘴里说的却是童稚天真的童话，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徐尧在一边饶有趣味地听着，不觉想笑。丁丁也不满意，嘟囔了句，“不好听……”却渐渐呼吸均匀睡着了。
赵若风松口气，抬手擦额头，站在千人的领奖台上也没这么紧张过，他抬眼看见徐尧笑盈盈的脸，心底有股柔软的东西开始发芽，“徐尧，谢谢你。”
徐尧也看他，笑了，“你不必谢我，丁丁是你的女儿我就让她姓赵，我不喜欢矫揉造作。”
“可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
“那有什么关系吗？”徐尧耸耸肩，“我不觉得一个人带孩子有什么不好。再说阳腾也经常跟我们在一起，丁丁其实并不缺父爱。”
赵若风脸色稍变，低头见怀里女儿粉嫩桃瓣般的笑脸，徐尧见丁丁似乎被他抱得不舒服，伸手抱丁丁，“我来吧。”赵若风也知道自己不会抱孩子，便将丁丁递到徐尧怀里。
“……这些年，欧阳腾一直跟你们在一起？”
徐尧拿了外套盖上丁丁，将她抱在怀里睡好，才看赵若风，“他有自己的事业，只偶尔跟我们一起，到处走走。哦，这些年我带着丁丁走遍了世界各地，小丫头虽小，可是去了不少地方。我们刚回国两个月。”
“这么久了！”赵若风不知道说什么好，伸手掏烟，刚夹到手上，便听徐尧说：“别抽烟，有丁丁呢。”
赵若风扭头看徐尧很自然的脸，“徐尧，你变了。”
徐尧倒不觉得什么，“听过一个小故事没有？说两个二十八岁的女子，一个是四岁孩子的妈妈，一个未婚。两人割破了手，有孩子的立马就知道消毒找纱布，而未婚的却举着流血的手到处找妈妈。女人啊，有了孩子，当然变了。现在，丁丁便是我的一切。”
徐尧脸上有曾赵若风从未见过的温柔，或许那就是母性光辉。
“……以后，打算怎么办？”赵若风看着完全变了一个人的徐尧，又看看她怀里的丁丁。
“在国内定居，或者去国外吧，看丁丁喜欢哪里。她也该上学了，我不能再带着她乱跑。”
赵若风沉默，他记得欧阳腾说，“赵若风，你不会陪她走遍天涯海角，你不会舍弃自我陪她玩一辈子游戏”，过去他做不到，如今他依然做不到。只是，徐尧还需要他陪着走遍天涯海角，玩一辈子游戏吗？
徐尧看时间，“今晚我和丁丁就住这里吧，天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赵若风看丁丁睡熟的脸，“我偶尔也回来住，就留下来吧。我怕丁丁明天早上会找我。”他赶紧又加上最后一句。
徐尧也不像从前一样逼迫他无从下台，便说：“那行，我带丁丁去睡了。”
赵若风先行进了房间，开柜子铺床，干脆利落，徐尧抱着丁丁在一边看着，一直没说什么。赵若风铺好，“将丁丁放床上吧。那个，柜子里你以前的衣服都还在，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穿，你先凑合住一晚吧。”
徐尧点头，“好，谢谢。”
“不用。”赵若风看徐尧放了丁丁到床上，便说：“那晚安。”徐尧背对着他点头。赵若风轻脚走了出去，走到阳台，这才点着了烟，望着星空点点，很久。她，的确变了。
任性、刁钻、刻薄、小气，都变成母亲的坦荡、温柔、理解、小心。
只是，她跟他的关系似乎并无改变。
赵若风开了手机，咚咚的铃声便响个不停，不用接听都是有关今晚事件的采访。赵若风给经纪人打了电话，那边董寄急得不得了，劈头便问：“你哪里冒出来个女儿？”
赵若风没打算隐瞒，“我有老婆，再有个女儿又有什么稀奇？”
董寄一愣，“这么说是真的？那怎么办？”
“打点下吧，丁丁的照片不能登，孩子还小。至于其他的，也堵不住他们的嘴，由他们说吧。”
“你要承认你有个五岁大的女儿？”董寄犹豫，“若风，虽然影迷都知道你曾结过婚，只是这突然出现个女儿……”
“我是个父亲，总不能不承认女儿吧？大家会理解的。”
董寄叹气，“好吧，你既给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好了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这两天一定得安排记者会，或许还要赵太太出现。大家早就揣测赵太太几年不见踪迹的原因了，再不解释，可真没法交代。”
赵若风没有犹豫，“徐尧不会出现的，记者我去应付。”
他们又聊了几句，董寄拗不过他，只得答应。
赵若风放了电话，这才发现徐尧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他向她浅浅地笑，“对不起，丁丁是瞒不住了。”
“她是你女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有什么可瞒的？”徐尧也趴到阳台上，仰头看星空。“B市真是污染了，星空一点不亮，却总灰蒙蒙的。”
赵若风不知该如何接言，只狠狠抽烟。
徐尧看赵若风，“你抽烟还这么凶，对身体不好。”伸手拿了赵若风剩下半支烟，掐灭在栏杆上，“有了孩子的人，总比别人爱惜生命。我以前总觉得哪怕下一秒死去也没什么，但现在却特别害怕死，我怕我死了，丁丁会受罪，所以我宁愿自己活一百岁，陪她七十年。”
“没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徐尧，你说得很对。”
“可是我爸爸妈妈却狠心将我抛弃了，以前我不明白，我一直想，或许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他们才对我无所眷恋。但是现在我想，我明白了，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不被牵连才会走上绝路的。”
“我很抱歉。”赵若风听徐尧提起父母，“当时，在你最孤单的时候我没相信你，还伤害了你，让你受了很多苦。”
“我是恨过你的。”徐尧看着楼下的树影，“……只是很久就已不恨了，你不用抱歉。”
赵若风却觉得心突然没了着落，随着那夜风忽地钻进黑暗的夜，抓不住看不到。“都说爱之切，恨之深，其实，我更希望你能恨我。”
“我也曾经希望你能恨我的。”徐尧看赵若风，“只是你说你不恨我。那时起，我便决定我也不恨你了，要将你这个人彻底忘记，扔到星空的黑洞里，一辈子也找不回。”
赵若风诧异地看徐尧，她在记恨自己跟她分手那晚说的话！“徐尧——”
“很晚了，我困了，晚安吧。”徐尧却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了阳台，不肯听他下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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