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

　　马学仁当司机，成天在一旁叮嘱，“一会儿进去你就装成我的助理，你把眼镜摘了……”马学仁侧头看了他一眼，“哦已经摘了，这样还像那么回事。”

　　“一会儿进去陪着佑和演一出戏，你可别一心疼冲上去了，都是假的哈！”马学仁自顾开车，陪着他都做了那么多事了，演什么不是演，说白了这人纯粹是让人不省心。不过马学仁倒是觉得这件事挺刺激的，就今晚上他大律师给成天当一回司机加助理就够上明天报纸头条了。

　　正说着，车已经拐了个弯儿，严琛的温泉会馆就在眼前，不等他们的车停稳，就有人迎上来殷勤地开车门，那人像是已经在这里等了他们很久……

　　“是成医生么，您终于来了，快去看看病人吧！”马学仁跟着成天下车，把帽檐压得更低了些。
　　“不好意思，这位是……”
　　“这是我的助理。怎么，有问题么？”
　　那人愣了一下，忙陪笑道，“没有没有，例行询问而已。成医生这边请。”

　　一路往里走，马学仁只默默听他们交谈。
　　“病人什么情况？”成天正经起来的样子确实少见，不过倒是像模像样的。
　　“于先生从今天傍晚开始先是咯血，然后晕死了一阵，底下的人都吓坏了，急忙联系医生，后来他清醒过来不要别的医生医治，我们没法子只能找来您了，他说一直以来他只习惯您的治疗方法。麻烦您了，务必请您治好他，不然我们这些人的小命……”
　　“行了，”成天皱眉打断他，“先看看病人再说。”

　　马学仁跟在后面，心里自然一阵一阵难受，从何时开始他们要用这种方法说上一句话，办上一件事，即便外面风云巨变，他可以对着这个世界翻云覆雨，那又怎样，于佑和被禁这几个月来，他是真体会到了就算是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想要一个人彻底消失，是这么的容易……
　　那个时候，是任谁都无能为力的。

　　屋内灯光很暗，床上的人静得像要化掉，苍白无力。
　　成天走近于佑和身边，就着床边的台灯拧得亮了点，这才看清楚人，他好像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红色，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成天叹了口气，怎么几个月没见瘦了这么多。
　　“小马，”成天冲着马学仁摆摆手说，“你帮我把他扶起来。”
　　马学仁还在纠结，刚发现成天是在叫他，忙应了声，过去扶起于佑和，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那个温度，一定很暖。
　　他们，该是都在梦里寻觅了很多遍了吧。

　　身体挨着彼此，让许久不能见面的归属感扩大了几倍。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人存在，马学仁这时候才抬头扫了一眼，屋子里除了医生，还有三个类似保镖一类的人在场，成天对马学仁使了个眼色让他收敛点。那个眼神，就算遮着帽子也能隔着帽檐把这些人盯着看死过去吧。
　　“你们站在这儿干什么，都出去！”
　　“医生，我想这个恐怕不符合规矩。”
　　“什么规矩，进了我的病房，我就是规矩！都出去，你们在这里我没法给病人治病。”
　　那几个人想了想还是乖乖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外，想着要是真的得罪了这医生，于佑和就此呜呼哀哉，自己的小命不就真的不保了嘛，严琛交代他们的可是“要活的于佑和。”

　　屋子里忽而一安静，马学仁就摘了帽子，示意成天过来。
　　“他这是演戏还是真病了？”压低声音，马学仁显然没功夫继续耽误时间，现在于佑和的身体最重要。
　　成天也被吓着了，伸手就着那嘴角熏了一点血就着鼻子闻了闻，试了试，“真是血，”成天吓了一跳，慌忙摇起于佑和的肩膀，“别是真的吧，喂我可是心理医生，别考验我，喂！”

　　于佑和被晃得咳出来，嘴角还有点滴的血顺着嘴角流出，苍白的脸看起来更加没有颜色，眉宇间皱着的纹路渐渐松开，眼皮动了动，他半眯着睁开眼，大致扫了一眼屋内，发现只有两个人，慢慢皱眉呼出一口气。
　　再一抬头看见马学仁，于佑和终于睁开眼，像是清醒过来，“你们……”
　　马学仁几乎被他吓得死过去，这会儿听见他说话才算呼出口气，他算是知道原来陪着于佑和这一路，他才明白有一种感觉似乎叫做“害怕”，没有任何理由的焦虑，这之前马学仁会厌恶这种人类本该是与生俱来的感觉，伸手把他搂紧，说了一声“……以后别吓我了。”
　　听在耳里，佑和倒是觉得他尾音似乎在颤抖。

　　“嘶……”于佑和抬起胳膊准备去给他个回应的时候，胳膊一抬痛出声。
　　成天只当没看见他俩刚才那你来我往抱来抱去，捡着他手臂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老大，你不用这么狠吧，你可以找点别的办法装死啊，要血也不用对自己开刀吧！”
　　马学仁皱眉看着于佑和，于佑和只当自己没看见，撑着坐起来，“没办法，幸亏用的是真血，他们看我咯血之后还检查了这血是不是真的。我倒是没有想到严琛养的这些人这么厉害，不过要不是这个，”于佑和倒是无所谓似的指了指这个伤口，“我估计还得被关一阵子。”

　　成天想了想，本来想骂他一顿，自从他去年回来之后一群人就没省心过，不过看看他也不是全身而退，被折腾得全身伤，作为老朋友，他是再也没什么话好说，“呃，我出去把那群人骗走，你们慢聊。”
　　马学仁倒是不客气，冲着成天那背影很自然地低声说了句，“谢了，麻烦你把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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