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你说什么？”白逸尘瞪大双眼，声音里全是不可置信。
　　电话里的人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白逸尘听着那些字词，渐渐的快喘不过气来，手指操控手机点开微信，瞬间消息铺天盖地袭来，基本上是公众号和班级消息，他接着翻阅列表找到那个账号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绷紧到快要断掉的弦，突然被人剪断，再也没有紧绷感。
　　白逸尘眼眉低垂，最终接受了现实。
　　这通电话以白逸尘的一句：“我和她只是朋友。”而结束。
　　他闭上眼，纤长的睫毛轻颤，良久他抬眼看向傍晚的天空，黑得让人压抑，仿佛快要滴出黑墨一样。
　　“白逸尘，进来啦！”
　　听见别人叫他名字，白逸尘侧头，一动身便浑身疼痛，好像每一个关节被人钉人钉子，关节处疼痛难忍，走一步都似乎在刀上行走。
　　白逸尘忍着痛转身进入阶梯教室。
　　这节课，他完全失去魂魄，眼眸空洞，他回忆着刚刚的事。
　　……谢谢你对她的关心。
　　还有最后那条消息：人间很好，很高兴认识你。
　　他一想到这就呼吸不通畅，鼻腔像是塞入某种东西，呼吸十分困难，闷在胸口的浊气迟迟吐不出来。
　　台上老师讲的一字都没听进去。
　　四班教室。
　　朱明献后背慢慢靠近江梵的桌子，小声说：“江哥下课了，我们一起去吃烧烤，我叔叔新开一家店超好吃，去不？”
　　江梵一听，眉尾上扬，合上今天白逸尘给的那本书：“好啊。”
　　“记得把周易叫上。”说完就不动声色地回去了。
　　江梵看着书的封面，里面的方法倒是不错但对于他来说，就是杯水救燎原——无济于事。
　　江梵转头望向左边，空无一人，小白不在的一节课真是难熬。
　　他趴在桌面，看着白逸尘堆成山的书籍，想到：不累吗?其他成绩优秀的都没这么努力，还讲究劳逸结合，而不像他同桌往死里学。
　　成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铃声一响，教室里就兴奋了。
　　江梵对朱明献说：“你去楼上喊周易，我去找个人。”话音刚落就不见人影。
　　江梵一路小跑到阶梯教室门口，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人，江梵伸长脖子寻找同桌。
　　看见正在收拾东西的白逸尘喊：“小白。”
　　这一声直接打退了想要去问题的人，那群人恶狠狠地朝着出声者望去，瞬间柔顺下来。
　　像是呲牙咧嘴的小猫看见拦路虎秒变温顺小猫，纷纷表示惹不起，不敢惹。
　　她们眼睁睁的看着学霸从眼前溜走，心里别提有多不高兴了。
　　白逸尘脸如冰山，浑身散发寒气，周遭温度的降下几度，他语气有几分不耐烦：“干什么？”
　　看着白逸尘冷冰冰的样子，江梵微笑缓解周围气氛：“老朱说去吃烧烤，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不去。”
　　江梵：“去嘛，烧烤多好吃总比食堂好多了。”
　　“再说吃饭要有个伴，这样才开心。”然后他没等白逸尘回答，就拉着他的手腕跑了。
　　再怎么挣脱都无济于事。

　　两对人在校门口集合，朱明献咽了一下口水，言语里充满敬意：“白神，我带你们去我叔开的烧烤店。”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然后周易和朱明献凑到江梵身旁，朱明献谄笑道：“江哥你牛啊，白神冷冰冰的性格我都不敢跟他讲话，更别说邀请他吃饭。”
　　“呵呵！那是你怂，江哥是谁，上天入地，进出办公室都不怕，还怕这。”周易呵呵道，语气里没有任何起伏，但也藏不住透露出的优越感。
　　江梵瞥了一眼白逸尘的脸色，幸好不是特别黑，低声道：“你给我小声点。”
　　“放心不远，就隔了一条街。”
　　一路上，由于有了白逸尘的存在，几人间的气氛僵硬，多亏有江梵充当开心果，再次缓解气氛。
　　一行人停在店门口，朱明献向里面的人招手喊道：“林叔，我来照顾你的生意啦！”
　　那个被称为林叔的中年男子转过头，笑骂道：“你一个小屁孩儿，懂得什么啊。”然后仔细一看朱明献身旁的人，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绅士，微笑说，“来欢迎欢迎，朱明献带同学来都不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们找个好点的位置。”
　　“你们来的时间早，才营业，好的位置都空着。”林叔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根后点燃含在嘴里。
　　虽说才营业，但已经坐满了好几桌人，可见这家店受欢迎的程度。
　　林叔含着烟，说话时嘴里有烟雾跑出来：“你们按照自己的胃口尽管点，这顿算我请，还有年纪小还要上课，不能喝酒。”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朱明献：“保证不喝，林叔放心。”同时几人也点点头，同意不喝酒。
　　白逸尘闻到呛鼻的烟味，就咳嗽几声。
　　江梵闻声问道：“你没事吧？”
　　白逸尘摇头。
　　林叔放下烟说：“你们自己点，店里忙我去帮忙。”
　　嘴上说着不喝，然后几人背着林叔偷偷地去酒水处，拿了几瓶雪花啤酒，再小心翼翼回来，生怕被发现。只有白逸尘坐在座位上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江梵看见一直盯着他的白逸尘，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讪笑道：“嘘，千万别说。”
　　白逸尘微眯眼，动作微弱得不可见，连一声都没吱。
　　烧烤配啤酒，美味我有。
　　周易拿起一只牛肉串，上面撒满了红彤彤的辣椒，他咬了一口，再喝上一被冰镇过的啤酒，爽翻天了。
　　周易嘶哈嘶哈道：“你跟你们说一个惊天大秘密，就是你们班的英语老师谈恋爱了！”
　　朱明献一口啤酒差点喷涌而出，震惊道：“你说什么？”
　　四班三十岁过头的“老妖婆”耍朋友啦！！！
　　周易笑着说：“我上次在我们学校北方小桥那边，看见李栗跟一个男老师在桥上有说有笑，而且还牵了手。”
　　四班同学全部都不可置信地望着周易，就连白逸尘都有些吃惊。
　　齐息吞咽道：“不可能吧。”脾气那么暴躁的老师都能找到另一半了。
　　周易脸色瞬间严肃，一脸正经：“可以相信我的人品，也不能怀疑我的消息是假的。”
　　江梵率先反应过来说：“然后呢？”
　　“我来说你们想象一下那番场景。”
　　周易说完立马入戏：“在黄昏之下，夕阳恰好落入山头，两人相见在桥头……”
　　两人手彼此相望，看着夕阳落山，落日的颜色，印在他们全身，彼此之间眼里都有一层滤镜。
　　女老师一脸娇羞，不敢看男老师一眼，而男老师借着看夕阳的机会牵住女老师娇嫩的手。
　　几人被一阵咳嗽声而出戏，瞬间几人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浑身都颤抖着。
　　咳嗽声的来源是白逸尘吃了一串满是辣椒的面筋而被呛着了。
　　江梵给白逸尘递上桌面上的杯子，白逸尘看都没有看一眼，就喝了下去，紧闭的双眼霎时睁开，咳嗽声也戛然而止。
　　白逸尘不可置信地看着杯子中的黄色液体，机械般地转头望向江梵，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江梵背后一凉，瞪大双眼，遭了递给白逸尘的杯子是江梵喝过，而且是啤酒。
　　原本就呛着的嗓子喝了一大口啤酒后雪上加霜。
　　“对不起！”江梵抛下一声，便火速拿一瓶矿泉水并且还拧开瓶盖给白逸尘。
　　白逸尘得到缓解，脸色也不那么黑了。
　　江梵试探说：“小白你是不是第一次喝酒，怎么样？”
　　朱明献：“白神，人都有自己的第一次，算是解锁了第一次喝酒。”
　　白逸尘白皙的脸上慢慢透出红润，看起来有点乖巧。
　　要是眼神能杀人，这张桌上就只有他一个活口。
　　白逸尘满有怨恨的眼神看着他们，但很快便恢复平常的冷淡。
　　而他们有一瞬间的背后冒出丝丝凉意。
　　没过多久，他们便跳过这个话题，重新寻找好玩的事。
　　由于白逸尘被辣椒呛到过，江梵给他重新点了小份没有任何辣椒和刺激的味道。
　　随着他们的话题展开火热，白逸尘感动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灼烧着体内器官，还有全身上下的毛孔仿佛都被打开。
　　奇怪的是浑身瘙痒无比，犹如蚂蚁在身上爬动。白逸尘喘着粗气，眼神迷糊，他现在看不见自己是副什么糟糕模样。
　　白逸尘面色潮/红，半张着嘴，有些神志不清了。
　　“砰！”
　　四人纷纷望向声源处，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额头狠狠砸入桌子的白逸尘，然后再看着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眼神迷离。
　　醉了？！
　　江梵轻声喊着：“小白？”
　　白逸尘猛然站起来，不到一秒身子便像是没了骨头，瞬间软了下去。
　　江梵惊呼，立马抱住白逸尘对其他四人吩咐道：“老朱去叫林叔来，齐息快点打电话给老陈请假。”
　　周易不知所措：“我呢？”
　　“你去打车，然后给你的班主任请假。”
　　天色越来越暗，街上的人也增加不少，人们纷纷看着这里。
　　林叔忙得连手套都没摘下来，就被拉到白逸尘旁边。
　　林叔摘下手套，仔细瞧着面色潮/红的白逸尘，然后视线下移，瞬间瞪大双眼，手指拉开白逸尘的衣领一看，好家伙，上面全是红斑。
　　林叔面色凝重：“不好是酒精过敏，还晕了。”
　　林叔十分气愤：“好家伙，你们背到我喝酒了，你们不知道他对酒精过敏吗？”
　　三人视线对上林叔，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对……酒精过敏，我只是头晕……”晕乎乎的倒在江梵怀里的白逸尘突然开口。
　　“你们……哎，叫车没有，赶紧送他去医院。”林叔慌急地说。
　　周易跑过来：“车叫上了，走吧。”
　　“齐息你先回去，向老陈报告我们的平安。”江梵对一脸懵逼的齐息说。
　　齐息茫然地点头，然后转身就朝学校方向。
　　再次打开手机：“我靠，还有三分钟就上晚自习了。”
　　上车后，几人闻到车里一股飘香，随后看着朱明献，他讪笑道：“我没吃饱，嘿嘿师傅走吧，去最近的医院。”
　　师傅从后视镜看着车内的情况，看见一个俊秀的小伙子用手挠着自己脖子，脖颈上的红斑再加上抓痕，狼狈不堪。
　　师傅出于关心问道：“这娃儿咋了里哦？”一口流利的□□响在车内。
　　周易回应师傅：“他酒精过敏了。”
　　师傅立马慌了：“哎哟，不能让他抓脖子，留下伤疤就不好看了，看他抓的力度，还不快点阻止。”
　　听到师傅一席话，江梵快速抓住白逸尘的双手，让他动弹不得。
　　白逸尘不能动弹后，他便扭动躯体，结果江梵将他死死压住，白逸尘愤怒，叫骂道：“干什么啊，狗东西！”
　　瞬间朱明献不再吃烧烤，周易停止要烧烤的动作，就连师傅的说话声都戛然而止。
　　江梵压白逸尘的力度减少了不少，他愣住了。
　　车窗外的灯光如流水一般，在他的侧脸投落一片移动的阴影，霓虹灯下白逸尘的轮廓有着柔和的绒毛。
　　良久，他得到的结论是：白逸尘嫌弃他了，他被嫌弃了！！！
　　江梵不可思议地看着白逸尘，他还是那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可他说的话是语出惊人。
　　下车后，江梵第一时间把白逸尘送到急诊科。
　　急诊科医生戴着口罩，脸部只露一双眼睛，他说：“初步判断是酒精过敏。”
　　“喝了多少？”医生问。
　　江梵想了想，描述道：“满满一塑料杯，他喝了一大半，然后再喝了点水。”
　　医生一番检查后，说：“幸好只是出现红斑，全身瘙痒，没有喉头水肿，呼吸困难，已经服用抗过敏药物，至于头晕让他休息一会儿。”
　　周易问：“医生就是他为什么喝一口啤酒就倒？”
　　医生解释道：“喝一口就倒是因为人体对酒精耐受力较低，而每个人对酒精耐受力都不一样。”
　　“哦，谢谢医生。”
　　江梵眼神空洞，站起身说：“你们看着他，我去把费用缴了。”像是只有空壳一样。
　　朱明献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烧烤说：“他怎么了，需要看医生吗？”
　　“可能不需要医生，他只需要时间的治疗。”说完看向朱明献的手里，签子上一点肉都没了，“啊，你怎么能全部吃完，至少给我留点。”然后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凶恶地说道。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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