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晚上八点半！
　　窗外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白逸尘靠在窗边，视线扫上去望着黯然无光的黑夜，如同一瓶墨水泼上天穹，这样的黑夜也有一番风味。他吹着盛夏里最后的一丝微风，碎发盖住额头，被清风微微拂过。
　　他敛下眸子，眼底映入摊在手掌心中的药，然后将一颗小小的药塞入嘴里，瞬间苦味在口腔里爆发，随后混合着温水咽下肚，白逸尘喘着气，嘴里残留药的味道，就算吃了很多次都还是习惯不了。
　　他放下水杯。
　　白逸尘轻声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看书桌上放得规规矩矩的书本和收拾进入笔筒的笔，整个房间一尘不染却尽显着死气沉沉。
　　放倒在地的黑色行李箱半开着，明显他才收拾完东西，黯淡无光的眼眸渐渐失去焦距，变得空洞无神。
　　半响之后——
　　白逸尘再次低下头，屋内寂静，门外的脚步声都在这个空间，无限放大，听得一清二楚。
　　是他的父母。
　　他很少与父母说的上话，因为他的父母永远都是大忙人，很少有时间在家，只留下他一人在家，似乎让自己自生自灭。
　　他在屋内踌躇着，良久才打开房门，看着不像以前一片漆黑的客厅，亮着灯多增添了几分人烟味，无光的眼眸终于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期望，白逸尘的父母回来了。
　　白炽灯照在他的身上，显得他的脸色苍白。
　　“小尘，吃饭了去洗手。”白解端着餐盘对站在门口的白逸尘喊道。
　　白逸尘一瞬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感觉让他身心放松又紧张不已，他的心仿佛被某种东西悬挂在空中，被拴得很紧但又摇摇晃晃，永远不能停住。
　　坐上久违的餐桌，上一次聚在一起已经不知过了多久，过得太久了，记忆早就模糊不清。
　　白逸尘轻抿一下嘴唇，眼神变得坚定，刚张开口，又顿了顿一个词有些说不出口：“……妈……我想住校。”其实有些时候真的不想在这个家里待着，沉闷得很。
　　霎时，整个房间没有筷子敲击瓷碗的声音，陷入安静，白逸尘目光盯着白色的瓷碗，手中的筷子仿佛要被它折断，解释道：“我明天就要上高二了，所以住校方便。”
　　白父笑了笑，在这寂静的氛围添了一句：“我觉得住校也方便，所以就安排住校吧。晚上九十点回家也不让人放心。”
　　白逸尘转眸慢慢抬眼看了看他母亲的脸色，顿时心情落入万丈深渊一般，装作无事发生继续低头吃饭，却始终没有胃口，卖相极好的饭菜都如同在嚼蜡烛。
　　白母没有说一句话，仿佛没有听见白逸尘的请求。
　　房子一整晚都压抑得很，似乎让人喘不过气。

　　白逸尘吃完饭独自一人回到房间，背靠着门一会儿，然后坐在床边，垂目他好像猜到自己的母亲不会同意的。
　　过了一会儿，白逸尘房间的门猛然推开，他的母亲推门而入，倚在门框上，扫荡房间的一圈，目光回归望着白逸尘说：“你是不是不想练钢琴？”
　　白逸尘霎时哑口无言，表面看似稳如泰山实际内心慌乱，背在身后的手绞成一团，饱含柔情丝丝带着冷清的桃花眼被浓密而又长的睫毛盖住。
　　白母严厉的指令道：“这个周末必须去考钢琴九级，”随后苦口婆心地说道，“你们这个年代好，不像我们那个时候想去学却没钱，学不到，你能明白我的心血吗？小尘？”
　　“你想想我花那么多的钱…………都用在你身上，培养你赚这么多钱都是为了你呀……”
　　白逸尘点点头，他咬紧牙关，手在背后握成拳头。又是这些话不知他自己听了多少年，他母亲说了多少年，反正耳目已经麻木了，他现在已经很累了，不想动弹，只是一味地顺从他母亲的命令。
　　“我同意你住校，但给我好好学习，必须在原有的成绩上更加进步，就算你是年级第一也不能松懈一刻，你这个年级第一有多少人眼巴巴的望着，不准退步。”
　　白逸尘又点点头，身心疲惫的他硬撑着千疮百孔的身躯，“嗯……妈我知道了。”
　　然后她转身就走了，没有把门关上，白逸尘把门拉上，鼻腔里呼出一口温热的气流，他拉开椅子，刚想坐下，一阵缓慢且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随后门被打开，白解探出头来，看了看房间的一切，对白逸尘笑了笑，然后从门后走出来，温柔磁性的声音说：“小尘啊！对不起我知道陪在你身边的时间不多，明天我不能送你去学校，我还要去外地出差，应酬之类的。但我打了一万块给你，看看生活用品差哪些，学校不比家里好，好好对自己，学习进步。”
　　看着白解惭愧的神色，白逸尘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我知道了，爸，你也早点休息吧。”又是用钱来打发他，完全不需要。
　　“那早点睡，明天去报名上学，行李都要收拾好。”把这些叮嘱完了就走了。
　　面对空荡荡的房子，这还是家吗？是避风港吗？不是，像是漏洞百出的茅草屋，根本不用大风吹，它可以随时瓦解，脆弱得很。
　　白逸尘坐在椅子上随意翻开放在桌子上的一本书，有几页皱皱巴巴还脏兮兮的，他立刻把那书抚平，这是他一气之下把书弄成这个样子，还扔在地上践踏了几下，就是因为学不进去了，后来想想都有些滑稽。

　　磨砂玻璃上映着颀长的身影，水声伴随着热气腾升，白逸尘一手撑着光滑的墙壁，眼里含着氤氲的水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抹了抹脸上的水，冷淡地抬眸一看镜中的自己。
　　——水珠滑过隐隐约约的腹肌线条，冷白的灯光下的白逸尘，他的肤色可以白到发光，是令多少女孩子羡慕的白皙的皮肤，更令人一惊的是他左肩上陈年的旧伤，占据左胸膛一小部分。他抬起干净纤长，骨节分明，指甲修整得平平整整的，白逸尘的手有点秀气，指尖划过旧伤，当年的情节又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历历在目，挥之不去，又痛苦不已。
　　低头凝视自己的手，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弹钢琴的手，顺着手腕触目的伤口，旧伤新伤分不清，反正都已经不疼了。
　　嘴角仿佛天生就带着一抹笑，可惜白逸尘不爱笑，整天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右眼尾带着淡淡的一颗小痣，给他冷峻的脸上添加了一抹烟火色。
　　“又换了一个新的环境，不知你能适应吗？”白逸尘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
　　好不容易花了很多时间去接触一个环境，因为高二分班就被打破。
　　他沐浴完后换上睡衣，头上顶着一张毛巾，推门而出。白逸尘坐在床上，拾起他随意扔到床上的手机。
　　打开手机，屏幕上的荧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冷着脸点开几天没有查看的消息。
　　——分班名单TXT。
　　名单上第一个名字就是他，白逸尘浏览整张名单，在最后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江梵！
　　他不认识但在学校里听说过，名声大噪，整个立宁一中谁不知道，上至校领导，下至食堂大妈都知道。
　　居然分在一个班里，白逸尘轻叹一口气，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什么都好。
　　他顶着一头没有干透的头发就躺在床上，随后定了个闹钟，由于吃了药，所以早早的就进入了梦乡。
　　明早八点半进校不算太晚。

　　一大早的白逸尘就起来了，根本没有等闹钟响，自己却早早醒来。看着清晨蔚蓝的天空，天边有几缕朝红，又是一天的早上，美好的开端。
　　看着餐桌上留下的早餐，还有一张用便利贴写下的纸条：对不起小尘，我们先走了记得吃早饭。
　　就算起来再早，他的父母还是比他早走一步。
　　白逸尘一眼就看出这是他父亲的字迹，瞄了一眼早餐，完全没有胃口，可奈何肚子已经饥肠辘辘，不得不吃一两口，随便敷衍了事。
　　关上房门拖着黑色的行李箱行走在阳光所照射的大地上。
　　学校大门陆陆续续都有学生进入，顿时静谧了两个月的学校，拥有了人气，热闹非凡。
　　白逸尘戴着黑色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还是有辨识度，尤其是那双好看的眼睛。
　　明明是朝晨的阳光却令他灼热难耐。
　　拥挤的校门口，一个年轻男生不穿校服，穿着一身精神的黑色T恤，上面印刷着杂乱无章的涂鸦，下、半、身穿着破洞的牛仔裤，背着一个深棕色的布包。在一堆清一色的校服里十分出众。
　　那人慵懒地抬眼一看校门口，然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开，懒得去挤这个热闹。
　　琥珀色的眼眸看了看大树荫下的墙，嘴角勾起一抹笑，不走寻常路的他爬上了墙，从墙壁上探出一个头，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仿佛他自己有轻功一般，一跃跳下，自信的昂头。
　　旁边的学生另眼看了他，嘴里嘀咕着：“这个人有毛病吧，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偏翻墙。”
　　然后有人看出他是谁，赶紧拉住那个人快走：“快走，别管他，咱们惹不了。”
　　他从空荡荡的书包里拿出一瓶被冰冻过的可乐，在这般炎热的天气喝一口冰饮，就一个字：爽，四个字：爽翻天了。三四口就解决了一瓶330毫升的可乐，拎着空瓶的易拉罐。
　　随后看了看，离他有五六米远的垃圾桶，就像打篮球投篮一样，把易拉罐扔向垃圾桶，易拉罐成功的在空中画出完美的弧线，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
　　他以为会成功的进入垃圾桶，没想到一个人突然闯入他的眼帘，易拉罐没有成功的进入垃圾桶，却成功的准确无误地砸中那个人的头。
　　江梵啧了一下，觉得那个人碍事的很，然后慵懒地抬起腿，慢慢的走向那个人，帅气的脸庞在阳光下更加好看，他漫不经心道：“对不起啊！”
　　活该被砸！喊你站在这里的。
　　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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