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1-5
1.
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每次望着家门口破旧的门牌号,都会有种莫名的感伤。斑驳的土灰色墙壁上,有一颗生了锈的钉子,死死的钉在土墙上,或许它真的慢慢的和土墙融为一体了,分不清是谁依附着谁,默默的认同彼此的存在。若是有一天钉子离开了墙,墙一定会很难过的,因为墙从此有了一个洞,泪水就可以出来了。我总是这么想的,即使多年以后,墙不在了,钉子也消失了。
在我渐渐懂事以后,奶奶总是对我说,你是一个贪睡的小破孩。我不知道睡觉有什么不好,隔壁小胖哥放学回家的时间,就是我上床睡觉的时间,房间没有时钟,所以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几点开始睡。奶奶说,隔壁小胖哥是个乖孩子,每次都是学校里最迟走的一个人,他的成绩顶呱呱,以后一定是一个出色的人。奶奶还会叨唠的说,你啊,要是有小胖哥一半的听话就好了,这样我也省了不知多少心。其实,我还蛮讨厌奶奶每次都拿我和小胖哥对比的,每次我都会躲进自己的被窝里,黑漆漆的,所有讨厌的事物,都会消失。然后,在我脑中幻想的美好场景,就会如放电影一样,我把黑暗当作幕布,在黑暗中,我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奶奶赞许的眼光,还有小胖哥嫉妒的眼神。在黑暗中我快乐的笑了起来,不停的鼓掌,鼓掌,掌声只给我自己一个,我是表演者,也是唯一的一个观众。掌声响起的时候,还会有好听的“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清脆悦耳,像一只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的铃铛,在沙漠中孤独行走的骆驼。缓缓的,缓缓的向前走,铃声在荒芜的沙漠中回荡。我们都是孤独的。
我快回忆不起来那天发生的事情。当我睁开惺忪的双眼时,并没能像往常一样,看到那个正在为午饭而忙碌的背影。我躺在床上,不舍的起来,被子里的世界,还不想丢弃。一定是自己早起或者晚起了。我心中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些事不常会发生,奶奶告诉过我,我会在每天早上11点准时把眼睛睁开。刚开始奶奶是怀疑我的,她不相信我每天都会这么准时起床,我把眼睛打开后,就能清晰的听到隔壁小胖家的钟声,敲了11下。她怀疑我在被窝里偷偷的藏了个小闹钟,不让她知道。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的这种猜测是对的,因为不止一次,她趁着我外出和安琪她们一起疯的时候,她翻我的床,把我的床由头到脚的摸索了一遍,可是她总找不到她想找到的东西,但仍然坚信自己是对的。我当然知道她什么时候翻过我的床,被人碰过的床,睡上去后,会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温暖,甚至会在深夜,断断续续的发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恶梦,直到以为自己被梦境吞噬的时候,才缓缓的把双眼睁开,看到一个驮着背的老人,在炉火上烧着木柴,准备午餐,而隐隐听到,隔壁的钟响了11下。今天,我看不到这个熟息的身影,在清晰的听到钟声后,我知道,我没晚起,也没早起,可是那个与我相依的老人,却不见了。
2.
我急忙起床,连睡衣也没来得及换出来,踢着拖鞋,匆匆忙忙的跑出了大厅,披散着头发,像巷子口整天游荡的疯婆子一样,我不停的张望,一边揉眼睛一边左顾右盼,可是,没有。没有那个我熟息的身影。这是11年以来第一次遇到的事情,我不知所措。房子其实很小,出了房间,一眼就可以看清全部,那时我的眼睛还未架上眼镜,视力还是无比的清晰,可是那一天,我感觉我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世界变的朦胧,所有的色彩都纠缠在一起,变成了落寞的黑色。
当小胖哥的妈妈拖着小胖哥进来的时候,我坐在门口昏昏欲睡,不知道自己坐在门口多长时间了,屋子里,没有时钟。奶奶不喜欢,她说她讨厌钟声响起的时候,她说她讨厌那“嘀嗒嘀嗒”秒针走动的声音。所以,屋子里所有的钟,都被奶奶一一打破,我和她,终日生活在没有时间的世界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我们的生活,这是人类最原始的生活方式,奶奶一直坚守着。可是我不能,我爱睡懒觉。小胖哥母子俩都被我吓了一跳,他们没有想到我就坐在门口处,门一打开就看见了我,看到了我落魄的脸,看到了我焦急等待的眼神,看到我苍白的唇。
小胖哥的妈妈是个标准的农村妇女,没有学识,她只会在小胖哥一张又一张的获奖证书或装有丰厚奖学金的信封上,小心翼翼一笔一划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很像低年级的小学生,在作业本上认真的练习着自己的字,重复又重复的把自己的名字写好,写端正,他们的表情是多么的庄严神圣,让人无法去打扰,只能在一旁静静的看,细细的品尝字体里蕴藏的正在被埋没的童真。王细凤,那是小胖哥妈妈的名字,每次路过小胖哥的家门口,看到他妈妈正在晒棉被或洗衣服的时候,我总会停下来,乖巧的叫一声,细凤姨好,然后再离开。细凤姨的嗓门很大,这或许与她的家庭有关,听奶奶说,细凤姨的娘家都是以种菜为生,她的爸爸在市场上租了一个摊位买菜,喧嚣的市场形形色色的人每天都变换着不同的角色,环境太吵闹,也只能放大嗓子高声叫喊,“买菜咯,买菜咯,咱家种的菜又绿又甜”,长年的高声叫喊使的细凤爸说话越来越大声,细凤也就在她爸的影响下嗓门越来越大。后来细凤爸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欠了人家好多钱,迫于无耐,只有把家中唯一的孩子细凤卖给了债主,当细凤长到了16岁,便嫁给了债主的大儿子,也就是小胖哥的爸爸。
这些都是从奶奶那里听回来的,有时候奶奶像讲故事一样,把住在落单巷的每户人家的故事都细细的讲给我听,感觉那是一个又一个古老的神话,一段又一段曲折凄美的童话。可是,那个童话的叙说者,突然的消失不见了。
“阡陌,可怜的孩子,起来吧,坐在这里你会冻坏的。”细凤姨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扶我起来,可是我用力的挣脱了她的手,依旧静静的坐着,不发出任何声音。太阳已经开始下山,残阳如血,我泡浸在血色中,感觉自己快要被溶化。我相信她会回来的,是的,我相信。她从不会欺骗我也从未欺骗过我,这点我很信任她。她今天一定是外出买东西了,或许会给我带来新衣服也不一定,她只是忘记告诉我一声,或许她真的是老了,遗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望着远方,望着巷子口,正在等一位驼腰的老人,在夕阳中一步一步的走来,背后,有一群乌鸦飞过,发出悲凉的鸣叫。
望了望挂在钉子上的门牌,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虽然一直以来它都是这样,钉子依附着土墙,门牌依附着钉子,谁也不会轻易把谁抛弃。可是我却突然害怕起来,害怕门牌会与钉子分离,害怕奶奶找不到门牌,迷路回不了家。门牌的背面已经完全生锈了,正面蓝底白字的印着,落单巷10号。
最后一点暗红消失的时候,天开始黑。起风了,凌乱的头发更加肆无忌惮的在舞蹈,划过我的脸庞,在我的脑后,狂乱的飞舞着。飞,我知道,它们想飞,它们想远离我,它们不希望我束缚着它们,它们渴望自由,在黑暗中与风一起翩翩起舞。可是偏偏,它们无法离开。离开代表死亡。它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细凤姨见苦劝我已经没有效果,又要忙着回家照顾小胖哥他爸,只有吩咐小胖哥,留在我家看着我,自己先回家去。细凤姨走后,屋子变得更加冷清,小胖哥搬来凳子,坐在我旁边,陪着我。其实小胖哥一点也不胖,叫他小胖是因为他长得很瘦,似一阵风就能把他刮走,细凤姨不放心,于是从小就小胖小胖的叫他,可是叫了那么多年,依旧没看到小胖哥身上多长一分肉。
小胖哥是落单巷的王子。这句话是奶奶告诉我的。因为小胖哥不仅学习成绩很好,还长了一副王子才能拥有的漂亮五官,他就像一位真正的王子,风度翩翩。可是在我心中,王子之所以能成为王子,只是因为他有一个叫做国王的父亲。可是小胖哥的爸爸不是什么国王,也不是什么王室贵族,所以小胖哥也并不是什么王子,小胖哥就是小胖哥。
“你冷吗?”小胖哥问我。我遥了遥头,眼睛一直望着巷子口,没有转移过。天已黑,除了一片无声的黑,我什么也看不到,我开始担心,天太黑,没有路灯,奶奶怎么办呢。“小胖哥,你家有煤油灯吗?你看,天那么黑,奶奶要是走丢了那怎么办?”我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甚至有些颤抖,我把头转向小胖哥,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小胖哥默不作声,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在叹息着些什么。我用力的推着小胖哥,用握紧的拳头捶打着小胖哥的双腿,“求你了,你带我去找奶奶好不好?她老了,她可能已经忘记了方向,她可能迷路了,我求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我用嘶哑着的声音喊叫到。我越来越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每天与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人,突然消失了,这种打击,这种心痛的感觉,让人无法忍受。“我以后不想自己一个人生活,我不想自己一个人,你听到吗?”最终,泪水还是忍不住,汹涌澎湃的袭来,像几个月前的那场大雨,差点把整条落单巷淹没在泥水中,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奶奶额头上的皱纹是多么的清晰,她把椅子一张一张的叠起来,她吃力的把我抱到最高的地方,她害怕我会被水冲走,安置好我后,她便吃力的往门口一下一下的泼水,清理屋子里的积水,她手上的项链,随着她泼水的节奏,发出好听的“叮铃铃”的声音,和我手上的那条是如此的相像。小胖哥看着泪流满面的我,用手轻轻的抚摸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早已安静了下来,柔顺的贴在我的脸上,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个乖宝宝,沉沉的睡去。
“她走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你等不到的。”
3.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阡陌,happy birthday to you.”蛋糕,烛光,透明的玻璃杯,不同颜色的液体,真挚的祝福,充满心思的礼物,煽情的话语,坚厚的友谊,淡蓝色的青春,暗灰色的回忆,构成了我的17岁。
“阡陌,发表一下你又老了一岁的感言嘛。”小米拿着汽水瓶,当作话筒递到我的嘴边。我微笑着突然语塞。
“说吧,现在这个时候你竟然给我害羞,不可饶恕喔。”佑南看我不出声,连忙加插多一句话过来,其余的人也跟着起哄,纷纷要我说说老一岁的感言。望着他们,个个笑靥如花,我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整个心房,都有一股暖暖的感觉。“好啦,我说就是了。”我清了清嗓子,害怕被他们听出我话语中的哽咽,“17岁了,希望我身边的每个人都能快乐,我依旧希望我身边的人不会再离我而去了,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是那个爱睡懒觉的小女孩,呃,还有就是,想对奶奶说,我没有放弃,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话音刚落,小米就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炮拉响了,满天的纸花在我的头顶转啊转,五彩缤纷,纷纷坠落在我的掌心中,佑南的头也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纸花。我们一起大声的叫着,拿着蛋糕互相追逐,很快我们都变成了圣诞老人,白花花的胡子,而林嘉,则变成了一个小丑,不知道是谁在他的鼻尖上黏上了一颗红色的樱桃。看到林嘉滑稽的样子,很多人都笑弯了腰。我在角落里望着忘情疯狂玩乐的他们,心中却不禁泛起淡淡的忧伤,就这样,6年过去了,从11岁,成长到了17岁,从一个什么都依赖奶奶,爱睡懒觉的小女孩,成长到了一个喜欢安静的一个人听音乐,喜欢大海喜欢蓝天喜欢太阳,喜欢对一切事物都淡淡处理的女生,过中所历经的痛和苦,只有自己知道。无数个黑夜,当孤寂与不安袭来的时候,我只能缩在被窝里,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寻找阳光,在被窝里,自己与自己对话。那个每天早上准时11点醒来的女孩,早已不见了。
从奶奶离开后的那天起,我的世界,一切都改变了,在我还未来得及接受的时候,上天已经强加于我身上。让我去习惯一个人,安静的生活。
在众人狂欢的时候,细凤姨推门进来了,她拉扯着她特有的大嗓门,对着一群年亲的人高声叫喊,“阡陌,阡陌,生日快乐呵,阡陌,听到了吗?”就像在市场喧喝一样,她努力的在一张张笑脸中寻找我的身影,可是她找不到,她依靠在门口旁,显得那么的无助。这几年来,要不是有细凤姨的照顾,我想我不会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和发育良好的体态。与她有种亲同母女的感觉,特别是小胖哥离开家去很远的地方读书以后,我与她更加亲密。
“细凤姨,我在这里。”我走出角落,把手举高好让她在人群中轻易的能找到我。细凤姨微笑着向我走来,这时才发现,她的手中提着一袋东西。我走上前去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找来凳子让她坐下,小米他们都知道我和细凤姨的关系,看到了她进来后,都礼貌的叫“细凤姨好”,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嘈闹声戛然而止,让我有些不习惯。
“这么晚了还不睡?你就不怕叔叔找你吗?”和细凤姨好上后,我也开始礼貌的叫小胖哥的爸爸作叔叔,虽然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这个凶酒滥赌脾气又糟糕的男人,就如他也从未喜欢过我一样,他总是不允许细凤姨对我好,每次看到我和细凤姨开心的在一起说笑或者细凤姨买衣服给我的时候,他会用一种恶狠狠的眼光瞪着我,他不说话,可是从他的眼神里,我读出了许多的不屑与厌恶。可是,我无畏他的眼光,反而,在他面前,我会故意让笑容更加的灿烂,语气更加的愉悦。他脾气暴躁,细凤姨身上的伤,全都是他给的,可是细凤姨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每次说起,总是淡淡的一句话带过去,“那是命。”
细凤姨一边说没关系,一边打开她拿过来的袋子,有一个保温瓶和两只红鸡蛋。她小心的打开保温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生日粥,香气撩人,很快扩散到了四周,我们都闻到了爱的香气。
“原本打算今早煮好给你送去的,可是叔叔他不允许,还发了我很大的脾气,说我与你非亲非故,却对你这么好,刚才趁叔叔他睡着后,我就悄悄起床把凉了的粥热了热,顺便给你煮两个红鸡蛋,生日嘛,细凤姨我没有什么出息买不起什么贵重的礼物,也只有这些了。”细凤姨搓着双手一边说一边呵气,我看的出,她很紧张,我从未听她说话的声音是如此的纤细,她的大嗓门被她刻意的压回去,以至于她说话时声音听起来让人有种心虚的感觉。我明白细凤姨,她是害怕她会给我落面子,害怕她让我在朋友面前出丑,她望到小米送给我的一只很大的多啦A梦公仔,再望望放在桌面上的两只红鸡蛋,脸埋的更低了,这与平时的细凤姨根本就若判两人。望着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的细凤姨,心中的那股感动,原本被藏的好好的,不会轻易表露出来的,可是现在却被细凤姨挑动了。我一把把细凤姨抱住,显然细凤姨没有预料到我会这么做,她的四肢仿佛僵硬了一样,呆坐在椅子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待她稍微缓过神后,她轻抚我的背,“傻孩子,知道吗,细凤姨会好好的疼你的,我早已把你看成是我的女儿了。”我的泪,悄然无声,却以最快的速度沾湿了细凤姨的衣服。
把细凤姨送出门口的时候,我问细凤姨,小胖哥他有来信或者打来电话吗?细凤姨为难的摇了摇头,然后回家去了。望着细凤姨离去的背影,突然很想念,想念小胖哥还未离开的那些日子,以及小胖哥与我的那个约定。若是这个世界没有离别,那是否代表我的每一天,都会在微笑中度过,是否代表,我的眼睛,可以没有眼泪的存在。
就那么突然的,想到了石子路,那个今晚许诺过我一定会过来的男人,如今派对已经接近尾声,但依旧未见他的身影,或许他真的是很忙,以至于把我的事给遗忘。
回到屋子里,看到小米和佑南正在帮我收拾残局,他们招呼过来的朋友都陆陆续续走了,我拿起玻璃杯,准备拿去洗,这时林嘉走过来,惆怅的自言自语:“那个坏蛋石子路,终究还是没有过来庆祝阡陌的生日。”
“砰……”那是玻璃杯破碎的声音,林嘉和小米他们听到声音后连忙跑向我这边,不停的询问我有没有受伤,此时鲜血早已染红了地板,一滴一滴,不紧不慢,缓缓的滴落,在地上绽放,火红火红的玫瑰,华丽的诞生。小米连忙找来医药箱,一边帮我处理伤口一边向林嘉投去责备的眼神,而林嘉也在一阵慌乱中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低头不作声的收拾东西。“小米,我没事,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吧,林嘉说的没错啊,石子路他确实是没有来啊,他不过来,我反而更加开心。”望着不停外流的鲜血,我却丝毫没有感到疼痛,一整晚掩饰的很好的东西,突然被人揭穿,心痛的感觉,早已掩盖了受伤的手。
我苦笑着安慰他们,其实石子路有没有来,真的不重要。小米担心的看着我,我给小米投去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极力的掩饰心中的难过,可是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欺骗小米,因为小米就像寄住在我心上的一条虫,任何事都满不了她,她是最懂我的一个人。
“你别再这么笑了,很假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吞进肚子里的事物,现在都被你弄的有种想吐出来的冲动。”小米撇撇嘴,打趣的对我说。
“小米,其实,石子路没来,我真的蛮难过的。”
“阡陌,我知道。”
4.
那是一个明媚的早晨,我拿着高中录取通知书,在细凤姨的陪伴下,来到了学校。其实从小到大,我的成绩都不好,我没有上小学,13岁那年,要不是细凤姨帮我在中学报了名,我想现在的我,还是一个对社会对知识一无所知的人。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不忍心送我去上学,她怕我累,要是上了学,我就不能睡到11点了,我必须像小胖哥一样,早早的起床,在太阳还未出来的时候。若是我上了学,家中也就没有人陪伴她了,她的故事,她对落单巷的热爱,就没有人去倾听了。虽然我们都清楚那是违法的事情,可是现在想起,我从未抱怨过什么,甚至很庆幸她没有让我去上小学,而让我拥有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童年。没有书本,没有压力,没有人情世故,有的只是蓝蓝的天,深沉的故事淡淡的温暖和简单安宁的生活。
我的三年初中生活,简单而又复杂,在泪水中,在被爱的人放弃中,我彻底的长大。藏着一颗受伤的心,勉强的考到城里的高中。学校离家不远,细凤姨帮我办理好入学手续后,我们开始一层楼一层楼的寻找我所在的班级。细凤姨吃力的爬着楼梯,汗水沾湿了她的头发,她开始吃力的喘着粗气,细凤姨的身体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迅速的衰老,她要打理好自己的家庭,要照顾好不务正业的叔叔,还要偷偷的积存一些钱,每个月给我不菲的生活费用。其实有时我会怀疑细凤姨给我的生活费,因为数额有时甚至比她自己一个月的开销还要大,每次问起,细凤姨都会仓促的回答,“那是细凤姨我积赚了半辈子的零钱,你正在长身体,不能亏待你的。”然后就不再回答我的疑问。而我,也就没再过问,我相信细凤姨不会对我有所隐瞒。
高1.1班,2班,3班,按着号码不停的往里走,我们终于站在了10班的门口处。课室的公告栏上,贴着本班新生的名字,在一堆密密麻麻的字体上,我吃力的寻找,我没有戴眼镜,一切事物都是如此的模糊,我看不清早已坐在位置上的同学的脸,看不清讲台上老师的神情,看不清自己。我眯着眼,弯着腰看了很久,最后还是细凤姨先发现了我的名字。
“找到了,找到了,张阡陌,看,在这里。”
我顺着细凤姨粗糙的手指,看到了被细凤姨用手指点着的名字,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是如此的陌生,很多时候就在我快要遗忘自己的名字时,总会被旁人无意的提醒,一如今日。是的,张阡陌,我是。
按照早已事先分配好的座位表,我按着座位号寻找,5排5座,是我的位置。我提着袋子,小心的来到位置旁,对着还站在门口的细凤姨笑了笑,然后坐下。坐下后,我朝细凤姨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回去了,不必再站在这里了,不知道细凤姨是没有看到还是有别的原因,她继续站着,像一个守卫人,守护着她重要的东西,每个新生进来的时候,都不免好奇的望望她,我看不到细凤姨的表情,看不到她的眼神,只看到了她朦胧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息。直至到同学们基本上到齐了,老师开始讲话的时候,细凤姨才悄然的离开。我在专心的等待老师点名喊到,猛然回头望向门口,早已空无一人。
即使课室坐的满满都是人,可是我隔壁的位置,却是空的。那个未知的人,我应该称呼他或她为,我的同桌。负责点名的老师,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有着多数中年男人特有的大肚腩。在我眼中,他像一只胖胖的鼹鼠,在地上不停来来回回的走动,忙的满头大汗。当他读到 “吴米线”这个名字的时候,班里很多人都发出“嗤嗤”的笑声,在他们的眼中,那是一个多么奇怪的名字。每个人都很好奇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包括我,我四处张望,寻找那双举起的手,可是我找不到,我们都找不到。当看到鼹鼠老师在名单上用笔在“吴米线”这个名字上打上一个红色的叉的时候,我知道了我的同桌,就是那个有着奇怪名字的女生。她没到,这让我有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茫然的看着周围,那一个个朦胧的陌生面孔,我正在吃力的去让自己记住,把他们的脸庞,扫描到自己的大脑中,或许以后的梦里,会有他们的出现。我不害怕自己一个人独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却极度害怕原本熟息的地方一下子变得陌生,我会崩溃的。
望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他们的笑脸,曾经,也在我的脸上出现,在石子路面前,我开怀的大笑,笑出眼泪也浑然不知,石子路用他纤细的手,温柔的擦干我脸上的泪,我们四目相对,傻傻的笑。
可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5.
开学的第二天,我认识了佑南。
我的同桌,依旧没有回来。旁边是无声的寂寞,空荡荡。左边,也只是一堵雪白雪白的墙壁,课室只有5排,我在5排5列。
坐我前面的,是一个男生,很帅。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当第一天男生进来课室的时候,可以夸张的听到许多女生的吸气声和惊叫声,我好奇的抬头,很朦胧的一张脸,直至他向我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晰,是的,他很帅。我在心里定下这个结论后,就发现他已坐在了我前面的空位上。在鼹鼠点名的过程中,无数的人都用余光留意着他,他们迫切的想知道他的名字,直到鼹鼠读到“刘佑南”这个名字时,直到男生快速的把手举高时,他们提着的心,终于可以着地。可是,对于他们的行为,我只觉得可笑。任何的事物,都不能仅靠外表来断定,五彩迷人的糖果纸里,或许是包着一颗炸弹。杀人于无形。如石子路。
在太阳还未出来之前,我已起床,细凤姨害怕我不知时间起床,很早就过来我家按门铃,那时我早已醒来,开门告诉细凤姨不要牵挂我后,就开始换衣服。第一次穿新发的校服,让我好不习惯。黑色的百褶裙,格子外套白色衬衣暗红色领带,让我感觉那不是校服,而是外出逛街时穿的衣服。还很怀念初中的那套早已被我洗的发白的运动校服,蓝色长裤白色衣服,很精神更能衬托出青春期女生特有的气质和朝气。束起一头柔顺乌黑的头发,理了理随意散落的刘海,镜子前的自己,身材高挑,落落大方,可是脸上却没有任何一点血色,口唇却红的娇艳。
准时回到课室,彼此都还很陌生,所以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自己的双眼睁大,记住周围的面孔。走进课室的时候,隐约感觉到一些女生不善的目光,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她们,我装作什么也不知,快步回到我的座位上。
不知道该怎么消磨那些空档的时间,旁边没有人陪我说说话,让我更加的安静。佑南时不时的转过头来,看看我,很快又把头转了回去。当他再次把头转向我这边的时候,我猛然抬头,他的眼神被我牢牢的捉住,逃不了。一时间,空气凝固了一样,一种尴尬的气氛从佑南身上向我这边蔓延,却不能靠近我身旁,我死死的望着佑南的双眼,面无表情,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身后到底有没有人。”佑南红着脸,尴尬的笑着。零毛孔的脸,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即使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的虚伪和尴尬,但仍然是一个好看的男子。
“为什么要确认?只要看一次就可以了,若是我离开座位,必定经过你的位置。”我淡淡的说,这是我在班里,除了点名时喊“到”以外,第一次说话。
“我知道,只是你太安静,总是让我有种错觉,你其实早已离开。”
我淡然的笑了笑。“你这么说,意思是不是说我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佑南听到我这么说,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安静的如空气一般,明明存在我的周围,我却感觉不到。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是第一次,有人形容我,安静的如空气一般。
我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了一个安静的孩子,大概是从奶奶离开以后吧。自己一个人生活,自己一个人的对话,即使和小胖哥每天在一起,我仍旧变得越来越安静,特别是每个晚上,小胖哥不能陪伴我,躲在被窝里,安静的流泪,安静的睡去,即使有凶狠的恶梦,也只会安静的挣扎,安静的逃避。小胖哥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我,早已不再是学校里最迟走的那个人了,而我也就没有办法每天在小胖哥回家的时候,上床睡觉。小胖哥回家时,太阳还未下山。
小胖哥离开后,石子路离开后,我还曾一度以为,自己丧失了语言,丧失了表达能力,在我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喜怒哀乐。
就这样,我和佑南熟络起来。佑南总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一天下来,我就定定的坐在位置上,听佑南讲一件又一件有趣的事情。很多时候,明明我感觉那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一点也不好笑,可是佑南却在一旁自顾自的哈哈大笑,我只能无奈的应付,勉强的挤出丝丝笑容。
我看不到,佑南的世界里,有半点的忧伤。
插入书签
第一次写长篇.
请多支持.
夜深的时候,
整个世界只存在键盘敲打的声音.
闭上眼睛,能看到自己笔下的人或欢喜或痛苦的相互纠缠在一起.
那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