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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为物
一趟塞外之行,大多时候都在十三、十四床前度过,回到京里,累的腰酸背痛,这奴婢二字,岂是容易当得?真是小心谨慎、低声下气、劳心劳力!
再次见到温宪,不由得大吃一惊,她明显清瘦了,德妃问起,温宪只是说近日有些厌食,已经请大夫看过,并不碍事。
我却不信,私下两人说话,我拉了她的手问道:“公主可是心里有事?”她缓缓摇摇头,目光凝滞,全然没有了当初的神采。
我看她面色凄苦,不免心疼,抱住她冲口说道:“好温宪,你要急死我吗?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温宪身子一僵,缓缓回抱住我,声音渐渐哽咽,听她在耳边说道:“如意,他不爱我。”我扶正她身子,掏出手绢擦掉温宪的眼泪,说道:“有什么难过的,慢慢说。小夫妻之间,总是难免有误会的。”
温宪摇摇头,愣愣的看着远方,喃喃说:“如意,你知道吗?我现在怕极了晴天……”
我疑惑的看着她,这话又从何说起呢?
温宪也不看我,自顾自的说到:“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他很少回我们的府里过夜……还记得那天是个雨夜,外面雷雨交加、电闪雷鸣,我一个人在床上裹紧了被子,还是觉得冷,等了一夜,他都没有回来,第二天看到他,我却在想,还好他没有冒雨回来,否则万一受凉了,可怎么办呢?他不回来,只是因为有雨。”
听到这里,我的心不由得抽动一下,不忍心再听下面的话,也不忍心阻止温宪倾诉,只得缓缓伸出手,紧紧扣住温宪冰冷的指尖。
温宪看着我落寞的一笑,接着说:“后来,他不回来,天却不再下雨……我知道,阻止他回来的,不是雨,而是我!其实,我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而已!如意,我真的很恨晴天,让我想多骗自己一刻都不可以!”
我心中仿佛有根针直直刺进,一阵尖锐的痛,看着温宪,一句话也说不出。
温宪抽泣着小声说道:“本来觉得日子久了,自会亲近,谁知道……却越是疏远了。六月以来,跟我说话、相处都是毕恭毕敬,处处透着生分,像是生人一般。我几次欲找他谈心,他都是装糊涂,眼神里头全是躲闪,一丝爱意也无。”
我握着温宪的手,不知如何作答,只好低声问道:“娘娘和佟夫人可知道这事?”
温宪摇摇头,说道:“人前人后,他对我都是礼让三分,你让我如何说呢?”她眼神一黯,低下头小声说道:“再说,我又如何忍心说呢?”
我揽住温宪,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觉得说出事实,不仅失信于十四,还会给婉儿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只会平添温宪的伤心,还不如撒个善意的慌。当下反复嘱咐她爱惜身子,不能苦了自己,又宽慰她说日久生情,舜安颜总不会一直冷落她。温宪听我劝了一会儿,脸色略略好转。
清朝的公主们,表面上身份尊贵,实际上很多都非常短命,大多数都是婚姻不幸。要么就是远嫁蒙古,离乡背井,要么就是政治婚姻,夫家不容。可是温宪这样善良单纯的心思,难道也逃不出这凄惨的宿命?我不信这个邪,也不能信这个邪!
自那日见过温宪,心里就一直惦念,总想着不能这么看她自苦,想来想去,觉得解铃还需系铃人,法子还得在婉儿身上想。心中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对婉儿太残忍,思来想去了几天,始终拿不定主意。
反复思忖,终究还是心一横,心想走一步算一步,眼下总不能看着温宪难过!再说日子久了,太后皇上总有可能发觉,就算没有他们,佟大人知道了,舜安颜和婉儿也都没有好日子过!
好容易逮到机会,在院外碰到十三,叫住他到一旁,急急说道:“十三爷去找婉儿姐姐想想办法吧,舜安颜一直冷落温宪,这样下去,温宪非得垮了不可。”
十三叹口气道:“如意,这是人家的家事,你又如何管得?”
我皱着眉道:“我知道,可是十三爷你不是没看到公主的样子,难道要我看着温宪受苦?”十□□问:“那你可曾想过婉儿?”
他这一问,正问到了我心头矛盾之处,只好皱着眉头叹气,只觉得情之为物,简直是招魂索命!喃喃说道:“想了啊,知道让她劝自己的心上人去爱另一个女人,很为难。但是要是佟大人知道了舜安颜因为婉儿冷落温宪,婉儿也不会好过的。”
十三凝神看着我,我拉拉他的袖子,哀哀的看着他,说:“十三,求你。”十三眼神渐转柔和,摇摇头说道:“罢了罢了,士为知己者死。冲你这份管闲事的心思,我走一趟就是。”我给他作了一揖,喜道:“谢谢十三爷!”十三无奈的笑笑,摇着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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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天气忽冷忽热,德妃感染了风寒,身子不适,刚服侍她吃药睡下,出门就碰上四阿哥来请安。我做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到门边,向他摆摆手,小声说道:“娘娘身子不适,头昏了半天,刚刚躺下。”
他点点头,缓步走到院子里,在树下静静立着,晚风吹过,四阿哥一袭藏青的长衫,下摆随风飞舞,勾显出清瘦的身形。夕阳渐沉,一树一人的影子在地上拉的长长的,更显得寂寥。
我心中一动,四阿哥给人的感觉一贯清冷,但他今天的背影,似乎显得特别寂寞。
举步慢慢走过去,小声问道:“看四爷面色不好,不如回去歇了,到时候奴婢跟娘娘说您来过就是。”他摇摇头,望着远处呆呆出神,阳光照在半边脸上,看不清楚表情,他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意,还记得我说的人生八苦吗?”
我点点头,答道:“记得,四爷跟奴婢说,人生的苦,全在执着贪念,求不得,放不下。如意那天经四爷开导,心中觉得舒畅了许多呢。”
他叹口气说道:“求不得,放不下……试问真正伤心处,谁能放得下呢?”我疑惑的看着他,小声问道:“贝勒爷,您?”
他神色一黯,声音几不可闻,听的他道:“皇额娘,已走了12年了”。
我听完不由得一愣,脑中忽的飞过一个念头,豁然开朗,四阿哥在想念孝懿仁皇后!
听温宪说,四阿哥小时候是由孝懿仁皇后抚养长大的,而十四阿哥却在德妃身边长大,所以两人并不是特别亲近。史书上说四阿哥对这位养母感情很深,现在看来,的确是了。他平时总是清清冷冷的样子,今天这个时间来看德妃,又似是神伤,不知道是不是想起孝懿仁皇后,觉得子欲养而亲不在,所以特地来跟生母请安呢?
看着他发愣的样子,不禁回忆起自己在梦里见到妈妈的情景,觉得亲子分别之痛,确是伤人,不自主走到他身边,柔柔说道:“以前额娘跟我说,做母亲的,只要孩子幸福,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皇后娘娘在天有灵,自是盼着四爷您日日都能平安喜乐,不愿见您伤神。”
四阿哥转身看我,失神的重复道:“平安喜乐……”,目光不似平时清冷,我在他身侧,又闻到那股清香醉人的檀香味,却不愿躲开,只是静静站着……
夜里辗转反侧,觉得四阿哥白天对我所说,实在不像他一贯冷冷的作风,难道是……?赶忙摇摇头,心想我一定是疯了,居然对雍正皇帝动了心思,实在是非一般的欠扁。使劲摇头摇头,仿佛要把他那双漆黑晶亮的眼睛从脑子里摇出去,把那股淡淡的醉人檀香味也摇出去。
几日后四阿哥和十三一起来德妃处请安,我送二人出门,探究的看着十三,他微微摇头,我皱着眉头问:“十三爷,你倒是说个明白话啊!”十三叹口气站住,答道:“如意,婉儿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寻也无处寻了。”
我顿时垂头丧气,十三望着我一脸无奈,四阿哥背着手站在附近,自是看着远处,充耳不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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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孝懿仁皇后,康熙十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册封为贵妃,二十年十二月二十日晋为皇贵妃,康熙帝自孝昭仁皇后死,十多年时间没立皇后。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八日皇贵妃病重,康熙帝谕礼部:"奉皇太后慈谕,皇贵妃佟氏,孝敬成性,淑仪素著,鞠育众子备极恩勤,今忽尔遘疾,势在濒危,于心深为轸惜,应即立为皇后,以示崇褒,钦此。前者九卿诸臣,屡以册立中宫为请,朕心少有思维,迁延未许。今抵遵慈命,立皇贵妃佟氏为皇后,应行典礼,尔部即议以闻。"初九日册立皇贵妃佟氏为皇后,颁诏天下;初十日申刻皇后崩。
太低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