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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10、11、12
十
自院牆翻落,我抬一抬衣袖,拂落裙擺的幹焦的青苔。
宋連成的私塾裏傳來朗朗的讀書聲,不過可惜的是,那一絲不明顯的輕微聲響,仍然沒有逃過我的耳朵。
唇角向上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我決定還是先回繡房。
向前走三步,然後後退。
卻也避之不及。
低頭,我將身形淹沒在寬大的衣物中,這樣,就不會看到了。
袖滿金線的鞋子緩慢的從我身旁走過,一步,頓住,再折回。
俄傾,發絲傳來細微的痛楚,一把鎏金摺扇貼住我的下巴,向我施加向上的壓力。
蹙眉,如生心裏應該是極度不滿的,但是,她仍然抬起了自己的頭顱。
她只是短短的瞥了對方一眼,然後如同過濾一般,她垂下眼瞼,低低的叫了聲:“少爺。”
宋雙成不滿的笑笑,爾後輕輕湊到如生髮間,深深吸了口氣:“好香!”察覺到對方身體漸漸僵硬的後,卻將頭埋進那烏黑的發絲間。
“少爺,請注意您的身份。”
他很快的抬起頭,整整衣襟,“嘩”的一甩摺扇,居高臨下審視這個女人:“少爺要你管!”
短暫的沉默,在他幾乎以為這個女人會退縮的時候,居然又看到剛才那熟悉的笑容。
居然又是那笑容。
只不過是嘴角微微上勾,那漆黑冰冷的眸子卻不見半點笑意。即便如此,在微風的吹拂下,那笑容仍然能稱絕色。
如果不是那股似有似無的冷意,他想他一定會溶入這笑中。
好似遮掩一般,他搖了搖摺扇。
女人笑得更冷了:“少爺,天涼漸長,可別將自己扇受寒了。”
他再次搖了下扇,馬上又發現什麼似的,“啪”的合上。
“尤其,在這個多事之秋啊。”
如生閉眼,聽到身後匆匆而去的腳步聲,病態的臉頰終於染上一點紅暈。
風中,只傳來幾不可聞的譏諷。
那個聲音說。
“廢物。”
十一
黃昏,又是一個黃昏。
宋宅中不安的氣氛越來越濃,令人恐懼的冷意從不知名的角落滲出,緩緩在空氣中飄蕩,充滿。
本是豔陽黃昏日,忽的,烏雲密佈。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雨已瓢潑而下。風雨中,密如蛛絲的閃電將宰相府照得忽明忽暗。
我離了繡房,抄起掛在柱子上的燈籠,撐了把紙傘在府裏晃蕩。
在很多時候,我完成我的任務都是在一種極端迷糊的情況下。我是一個美色的受益者,雖然我從來不認為一張好看的面皮對自己有多大的影響,只是偏偏,世上就是那麼多的人,因為一個長相,迷失自己的神智。
我第一次殺死的人,黃河幫副幫主孫道遷。
在他從我身前倒下之前,他只是呆呆的看著我,一動,不動。
我笑,無奈的笑。
都說世上最美麗的暗器孔雀翎,在它發射之時,任何人都會為其的美麗所迷惑,然後喪生於這致命的美麗中。
『原來,我比這世上最美的暗器,還致命。』
只是漫無目的的亂走,居然,我又不知不覺倒了宋家的私塾外。
不知是否因為大雨的關係,私塾院內大門緊閉。雨,毫不憐惜的打壓那幾十盆的黃菊。
突然間,我又憶起蘇東坡的那首詩,飄落淡淡的哀愁。
昨夜西風過園林,吹落黃花滿地金。
放了燈籠和傘,我矮身,搬動一個個巨大的花盆,將之移動到回廊下。
還剩九個、七個、三個。
然後,我的身後時空凝結。
彎腰,伸手,握勞,端起,直腰。
未等我身動,一雙手從背後摟住了我,越過滴水的衣襟,襲上我的胸口。冰冷的唇,貼向我的頸後,蠢動。
握著盆邊的雙手緊了緊:“少爺,小心你的手。”
雨太大,他,沒聽見。
一瞬間,由上低落的雨水都淡了。因為更為濃豔的紅色順著她的裙擺溶進五色的液體中,緩緩散開,如煙霧一般不可觸摸。
一隻手,掉落。
獵物的幹嚎聲對我來說就如螻蟻一般不值一提。或者,螻蟻的價值,都比它大。
我轉過身,定定的看著面部揉成一團的宋雙成。我知道,現在懷抱一個大花盆的我一定很滑稽,但是,永遠沒有他滑稽。
他看看我的手裏,一臉的不可置信:“你……的手……啊啊啊啊……我的手……啊啊”
我抱著懷裏的龐然大物,走到他跟前,笑:“本來是想直接把這個扔給你的,不過估計現在,接不到了吧?”
“賤……人,我的……手……小賤人”,他要衝上來,我伸手,花盆塞給了他。
“少爺,小心哦,不要——打破了。”
宋雙成下意識的要去接住那巨大的花盆,身體剛一前傾,他看到,自己頸間向上飄散的血霧。
頭顱,飛出。
最終,還是破了呢,我笑笑,轉身,面對著宋連成的大門。
雨水讓我的視線有點模糊,私塾的廊上筆直的站著一個人,白色的身影,像要消失,卻更為清晰。
我揚了揚手中的短劍:“宋——公子。”
十二
廊上,宋連成長身而立,臉上充滿不可思議,與,受傷。
任大雨擊打,如生再次揚起那既熟悉又詭異的微笑,她抬手擦擦自己的面頰,張嘴,空氣中來回飄蕩著她獨有的暗啞聲音:“先生,怎麼了?”
宋連成張了張嘴,出口的聲音卻完全被雨聲掩蓋掉。
眼波流轉,如生再次啟齒:“先生,你說什麼,我聽不到。”
男子抬起前擺,步入雨中,臉色鐵青的走到她面前,他低頭,臉上扯出一個微笑:“我說,‘原來是你’。”袖中忽動,叮的一聲,他的臉色忽而又變了變。
一把長劍,直指如生咽喉,劍尖,卻被短劍截住。
“公子,你低估了。”
“哼哼,你忘了,一寸長,一寸強。”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的聲音,宋雙成公子。”發絲飄揚,掠過我的眼,猶如鬼魅。
男人挑挑眉,如同我第一次見到他一樣:“那又怎樣?”
“不過……爾爾。我早該猜到,如意的死不會讓你如此掉以輕心。”
“仍然,被你找到了不是?”他頓一頓,“或許,我們是一類人。”
也許吧。我在心底輕輕回應。
男人劍往回撤,劍花微挽斜劃而過,一滴血,滑落在劍柄上。
如生摸摸臉,一條長長的傷口橫亙在左臉頰,火燒火燎的感覺。
原來,這就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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