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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嘀、嘀，检测到无法通行。”褐红色房子朝一辆满载物资的大卡车发出警报，与此同时，另外两辆体型没那么大的皮卡则被放行。被提示“无法通行”的大卡车只能改道去其它地方。

　　乔乔自进入自己的身体，一路上除了各种细胞，也见到不少运载物资的车辆。一般情况下，身体对这些运载物资的车辆是允许通行的，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肾脏这里却行不通。

　　“为什么刚才那种车进不去呀？”乔乔指着不得不绕道的大卡车发问。

　　“那车上运的是白蛋白，一来个头大，二来身体还需要它们，所以肾小球会把它们挡在门外。肾小球的大门其实是道滤过膜，由上皮细胞、基底膜、内皮细胞组成。假如让白蛋白进入肾小管随尿排出，那就是蛋白尿，意味着肾脏生病了。”

　　“原来是这样，那另外那些进去的车辆上载着什么？”

　　“那些是氨基酸、葡萄糖、微球蛋白、肌酐、尿素等。代谢废物肌酐和尿素会随着尿液排出体外，而氨基酸、葡萄糖、微球蛋白会被送回肾小管周围的毛细血管，重新进入血液。这样，就完成一轮血液净化了。”

　　说到这里，已经轮到乔乔、自然杀伤细胞和红细胞进入房子。

　　穿过朱红色的大门，肾小球房子里是一个庞大的圆形空间，内里水汽氤氲，一条条蜿蜒的“溪水”如同水系网络一般遍布眼前。各种细胞泡在温暖的流水里闭目养神，或是发出满足的喟叹。

　　“流动的温泉冲刷得真舒服。”
　　“来来来，一起搓澡啊！”
　　“那你蹲下来一些，我够不着……”

　　温泉池里水花声，交谈声此起彼伏，热闹得不像话。

　　有水蒸气隔着，乔乔、自然杀伤细胞、红细胞共同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将自己没入流水里，享受全身心的放松。

　　红细胞闲不住，打个招呼后便去寻其它红细胞玩。打水仗、比赛游泳、潜水，有的是可以玩的项目。

　　溪水一角，离着数臂远，乔乔和自然杀伤细胞安安静静享受流水的冲刷。

　　“乔乔……”自然杀伤细胞的声音穿过氤氲的水气低沉响起。

　　“怎么了，NK？”乔乔睁了睁眼，终于还是阖上。闭着眼睛泡温泉真舒服啊……

　　“我从有意识起，一直追在细菌病毒后面跑，时间久了，那种感觉很疲惫。有时候我甚至会羡慕中性粒细胞，羡慕它们不知疲倦。”

　　乔乔不明白自然杀伤细胞为什么会说这些，懵懂睁开眼睛。

　　“一开始，红细胞让我帮忙处理肿瘤细胞，我是不情愿的。后来发现你根本不是肿瘤细胞，而是主人的影子。红细胞提议带你参观主人身体，我忽然找到一件能让自己提起兴趣的事，那就是跟主人的影子，也就是你，游历身体。所以我提出帮你赶走细菌和病毒，护在你身边。”

　　这些事情乔乔是知道的，他很感激自然杀伤细胞这一路的守护和解答。在今天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那么多秘密，也不知道保持身体健康对他这么重要。

　　自然杀伤细胞稍微停顿，继续说下去，“可能我的初衷，就是想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所以要做那个独特的，跟主人影子走在一起的自然杀伤细胞。红细胞邀请你是出于热情，我提出保护却因为有私心。我对巨噬细胞说，不管有没有腕带，它生来特别，其实是骗它的。那时候我并不相信，无论它还是我，淹没在几十万亿个细胞里，有什么特别。”

　　乔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其实不太能理解自然杀伤细胞想表达的意思。

　　“不过现在，这个想法有些动摇。用心活过，哪怕区别只有一点点，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我之前说，只要是事实，没什么好隐瞒，你理应知道。事实上，我却把寿命这件事给瞒了下来。”

　　乔乔忽然站起来，惊起身下流水哗啦。自然杀伤细胞为什么说这个？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NK，你怎么了？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对不起，真实的我，和你想象的可能并不一样。一路同行，我很开心，谢谢你。乔乔，我的时间到了……”

　　自然杀伤细胞的声音越来越小，乔乔不可置信地望着它的方向。“时间到了”什么意思？“NK，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手脚并用，朝自然杀伤细胞的方向跑过去。

　　流水的阻力让每一步都迈得极其艰难，周围的嬉戏声忽然变得格外遥远，乔乔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

　　等他来到自然杀伤细胞刚才泡温泉的位置，流水上只飘着一根黑色布条，周围哪里都没有自然杀伤细胞的影子。

　　“NK！NK！你在哪里？不要吓我！”乔乔扯着嗓子，歇斯底里。

　　红细胞听到他的声音，很快赶过来，“怎么了乔乔？NK怎么了？”

　　假如说中性粒细胞的凋亡对乔乔来说有些遥远，自然杀伤细胞的忽然离去则让他真正体会到死亡带来的恐惧。他无法想象，刚才还在说着话的熟悉同伴，转眼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怎么可以这样？他那么喜欢自然杀伤细胞这个朋友，为什么这么快？

　　“到底发生什么了？乔乔你快说话呀！”红细胞急得身子都快变成紫色。

　　乔乔手中握着黑色布条，哭得黑色泪滴大颗砸进流水里。

　　自然杀伤细胞真的凋亡了，随着肌酐和尿素，离开肾，离开乔乔的身体。

　　红细胞了解情况后，只稍稍伤心，很快提起精神拉住乔乔的手，它抬起头，眼神发亮，“乔乔，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乔乔用力甩开红细胞，眼神里迸.射出怒光，“NK都死了，你还有心情想接下来去哪里玩？”总之，他不能接受，在自然杀伤细胞刚刚离开的同时，还去想那些玩乐的事。

　　红细胞手里握了个空，呆愣愣地嗫嚅道：“可是，主人身体里每天，每分钟，都有三亿个细胞死亡，大家都是这样，过完一生，安静离开……”

　　“可NK不同，它是我们的朋友！它死了我会特别伤心！”

　　“那，我死了的话，乔乔会伤心吗？”红细胞歪着头望向乔乔。

　　“当然啊！”乔乔有些气愤，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为什么总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他此刻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红细胞之前不让自然杀伤细胞对他说一些不好的症状。原来，有些事，是那么地不想它发生在珍惜的同伴身上，连说都不可以。

　　“那就好，那我也能像NK一样，开心地离开……”红细胞笑得眼睛像弯弯的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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